漲知識：《水滸傳》中的人物語言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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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人物語言的最大特點是個性化，主角如此，配角也如此。這些個性化的語言不能借用，掩上姓名，也能聞其聲而知其人。

宋江是《水滸》中的核心人物，是眾好漢們心中的偶像，江湖上這些小阿弟們早就盼望能見到這位名震寰宇的大哥了。我們就以好漢初見宋江為例，來看看各位小弟們不同的語言特色所展示出來的個性特徵。李逵與魯智深兩人性格相仿，但由於出身、經歷不一，兩人的語言風格也不同。就拿他們初會而言吧，李逵在江州初見宋江，一口一個「黑漢子」「黑宋江」。當他鬧清站在他面前的，果真是他日夜思念的宋江時，他改口叫道：「我那爺，你何不早說些個，也教鐵牛歡喜。」正如戴宗所說：「全不識些高低。」也正是這不識高低的話，才把他那粗魯、憨直、沒文化、沒教養、沒禮貌的性格表露得充分，才生動深刻地表現了他對宋江的敬重、思念之情。

魯智深初會宋江是在三山聚義打青州之時，在此之前為救孔明、孔賓，楊志提出要孔亮去梁山請宋江來助陣，魯智深便說：「我只見今日也有人說宋三郎好，明日也有人說宋三郎好。可惜洒家不曾相會。眾人說他的名字，聒得洒家耳朵也聾了。想必其人是個真男子，以致天下聞名，前番和花知寨在清風山時，洒家有心要去和他廝會。及至洒家去時，又聽得說道去了，以此無緣，不得相見。」

魯知深這一番話至少說明了這幾方面的問題，宋江天下聞名，魯智深有心要結識他，並為在花榮處未見到他而感到遺憾。他的語言沒有李逵那麼放肆，只說了：「久聞阿哥大名，無緣不曾拜會，今日且喜認得阿哥。」這句話是為前面一番話做的總結，表現了魯智深與宋江相見恨晚的心情。「拜會」兩字表盡魯智深對宋江的崇敬，心情和李逵一樣：喜，但又有分寸，切合出家人的口吻，連叫兩個「阿哥」，更顯得他對宋江敬重親切之情，無形中拉近了兩人的關係。他畢竟比李逵有教養、有見識，說出話來不像李逵那樣粗俗。

柴進與花榮兩人性格、教養較相似，他們都認得宋江，與宋江都有交往，只不過是久日未見，再次相見時語言又各不相同。柴進見到宋江，口稱道：「端的想殺柴進，天幸今日甚風吹得到此，大慰平生渴仰之念，多幸！多幸！」前六字「有喜極淚零之致」，表達其對宋江的敬慕及歡迎，但有失體統，因此很快說出後幾句文縐縐的見面話，顯示自己王侯之後的教養、身份。

而花榮初見宋江卻不然，他不分場合「拖住宋江」，請宋江正廳「涼床上坐了，納頭便拜」，接著如連珠炮般道出與宋江別後「常常念想」，聽說宋江殺閻婆惜後被官府追捕，自己「如坐針氈」，為了解宋江下落，連去「十數封書去貴庄問訊」，最後是天賜相見，才「大慰平生」。這裡沒有客套，字字句句反映花榮對宋江敬慕之意，也顯示出他們間的異樣交情。

還有混江龍李俊初見宋江又是另一番風情，李俊初會宋江是在揭陽嶺李立的黑店裡。李俊聽說宋江發配江州，而此處正是到江州的必經之道，李俊在揭陽嶺下等了數日，不見宋江蹤影。無意中到李立酒店，聽李立說用藥麻倒了兩個公人及一個囚犯，便急心去查看一番，見到人又不認識，無奈解開公文袋，看了批文，才知囚犯正是宋江。眾人深感慚愧，拿出解藥為宋江解酒，宋江酒醒，李俊叫兩個兄弟扶住宋江，納頭便拜，一口一個「小弟」，稱宋江一口一個「哥哥」、「義士哥哥」。這些話既符合李俊這類江湖人的口吻，又表達出對宋江無以言表的愛戴及尊敬。這種言語柴進、花榮絕對是說不出來的，李逵、魯智深說得出來，也不是這個口氣及用詞。

再看配角語言，如滄州牢營的差撥見林沖不拿錢來孝敬，便變臉大罵林沖「滿臉都是餓紋」，拿到銀兩後，轉怒為喜，又恭維林沖「端的是好男子」。前後兩段對白，就把這作威作福的市儈小人的面孔刻畫出來了。

陽谷縣的何九叔，驗屍裝病歸來對妻子的一席話，也把他精明、強幹、圓滑、怯懦、痛苦的複雜個性寫得栩栩如生。

滄州城的李小二，對林沖一口一個「恩人」，當發現東京來人，妻子提出要林衝來認人時，他又說：「林教頭是個性急的人，摸不著便要殺人放火……做出事來，須連累了我和你。」這一席話既寫出他心地善良、為人忠厚，又寫出他安分守己、膽小怕事的小市民個性。

金聖嘆在評點中說：「水滸一百八人，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氣質，人有其形狀，人有其聲口。」此話的確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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