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觀察】諾獎獨家預測：今年，我們看好這幾個人
作者：李岩
在去年諾獎結束後，小編寫過一篇《博彩公司為何能猜中本屆諾獎？》，分析了諾獎預測的可能性，並給出了今年諾獎賠率榜的大致走向：「沒有女作家（不會連續兩年給女人）、沒有俄語作家，鮮有法語作家、瑞典作家、中國作家。非洲、美國、德語系等多年未獲獎的作家群會更受關注，以及——村上春樹還會在前幾名。」
這幾句話與今年博彩公司開出的諾獎賠率榜基本一致。也就是說，諾貝爾文學獎不僅可以預測，而且很多都可以提前一年來預測。現在又到了諾獎即將開獎的日子，我們就來預測一下，哪幾位作家得獎的希望最大。
在正式預測前，先說個前提。全世界範圍內，有資格獲諾獎的作家，沒有100個也有80個。所謂資格，是指相比起往屆獲獎者來說，某些作家毫不遜色，甚至還略強。這樣的作家，我們就認為他/她有資格競爭諾獎了。本文提到的所有作家，在我們看來都是有資格獲諾獎的。所以本文討論的是獲獎可能性，而非文學水準。
本文寫作順序，依照獲獎可能性從小到大排列，所以如果只想看哪些人有可能得獎，請直接翻到文章最後。
一、具備獲獎水準，但今年得獎希望不大的
1. 北島、閻連科以及所有中國作家（得獎概率1%）
在今年立博公司（Ladbrokes）諾貝爾文學獎賠率榜上，有兩位中國作家，分別是詩人北島和小說家閻連科。他們的上榜都有根據：北島是諾獎賠率榜常客，也是西方媒體眼中的中國第一作家；閻連科則是2014年卡夫卡文學獎的獲得者，這個獎因2004、2005連續兩年「準確預測」諾獎而聞名（這兩年分別頒給了耶利內克、哈羅德·品特，此二人都在同一年稍後即獲諾獎），歷年獲獎者都是諾獎賠率榜的常客，包括我們都很熟悉的日本友人村上春樹。
北島
他們二人雖然上榜，但排名都在50名開外。鑒於近年來博彩公司的賠率往往跟真實結果很相近，這樣的賠率排名基本意味著徹底沒戲了。
客觀講，中國乃至整個亞洲在世界的文學版圖是弱勢地區，在歐洲的文學研究者看來更是如此，諾獎頒到100多屆了才想起給中國人得一次。莫言2012年剛得過，中國作家很難在短時間內再得。
閻連科
對比我們的近鄰，日本第一次拿諾獎是1968年的川端康成，第二次是1994年的大江健三郎，時隔26年。從1994年至今，又是22年沒得過了。而韓國更是從沒得過諾獎。以這些作參考，中國作家再獲諾獎，恐怕還要再等等。
2. 米蘭·昆德拉、葉夫圖申科以及所有法語、俄語作家（得獎概率2%）
台灣作家唐諾近日在一篇文章中稱：「早該把諾貝爾獎給昆德拉了，阿貓阿狗都得了！」可以看出，在唐諾這樣的頂尖作家看來，昆德拉足夠資格拿獎，甚至比很多往屆得主都有資格。但今年，他基本沒希望了。
米蘭·昆德拉（法國/捷克）
原因在語言。昆德拉雖然是捷克裔作家，但很早就移居法國，併入了法國籍。更重要的是，他從很早就改用法語寫作，而且與自己的祖國捷克勢同水火，多次公開場合聲稱，「我就是個用法語寫作的法國作家」。於是，文壇上基本把他視作法語作家。
但在今年，不光是昆德拉，所有法語作家基本全沒戲。2014年，法國小說家莫迪亞諾剛剛得過諾獎。歷史上，除了英語外，極少有其他語種的作家會在連續三年內兩次獲獎。法語作家相鄰最近的兩次獲獎，來自1957年的阿爾貝·加繆和1960年的聖瓊·佩斯，中間也隔了兩年。在莫迪亞諾之前，另一位法語得獎者是2008年的勒·克萊齊奧，與莫迪亞諾隔了五年。今年的諾獎賠率榜上很少有法語作家，也是這個原因。
葉夫圖申科（俄羅斯）
與之類似的是俄語作家。去年，白俄羅斯的阿列克謝耶維奇剛得過諾獎，俄語作家的「份額」已被占，不光今年，未來幾年估計也看不到俄語作家獲獎了。所以今年儘管有詩人葉夫圖申科等人被賠率榜收錄，但獲獎可能性極低。
3. 歐茨以及所有女作家（得獎概率5%）
小編去年那篇對今年諾獎熱門人選分析的文章中，唯一錯了的一句是：「沒有女作家」，原因是不可能連續兩年頒給女作家。沒想到，美國作家喬伊斯·卡羅爾·歐茨依然在今年的賠率榜上位居前列。即便如此，小編還是把歐茨以及所有女作家，都歸入了「得獎希望不大」之列。
喬伊斯·卡羅爾·歐茨（美國）
如果您怨小編重男輕女，那真是怨錯了人，因為重男輕女的是諾獎評委。在諾貝爾文學獎100多年的歷史上，一共誕生了14位女性得主。但從來沒有任何兩個人是連續得獎的，中間最少隔了一年。去年阿列克謝耶維奇剛得過獎，受她的「連累」，不光俄語作家今年沒戲，女作家也基本告別了本屆諾獎。
如果要說歐茨有一絲希望，那要歸功於近年來文壇對女性作家重視度的提升。如果從2004年算起，12年間，女性5次獲獎，幾乎與男性作家平起平坐。可以預見的未來，女性作家的得獎者會越來越多，也許也會有女作家「蟬聯」諾獎的情況出現。這也是我們把女作家的得獎概率，排得比中國、法語、俄語作家都高的原因。
二、有希望，但總體來講沒把握的
1. 「老朋友」村上春樹（得獎概率10%）
國內大多數關注諾獎的朋友，可能不知道中國的北島、閻連科，但應該都聽說過日本的村上春樹。這就是村上與眾不同之處：相比其他作家，他更大眾化，更暢銷，更富有，更被文學青年以外的人關注。而這些，恰恰是他遲遲不能獲獎的原因。
村上春樹（日本）
村上難以獲獎的理由，在此不多贅述，去年寫過一篇《村上春樹是怎樣成為諾獎陪跑王的？》，感興趣的朋友可以點進去細看。總結一下就是：作品太暢銷、客觀上給賭博公司做廣告、身體太好，這些都不招評委待見。
有一個觀點必須要糾正：村上春樹與《哈利波特》的作者J.K.羅琳不同，雖然作品部部暢銷，但嚴格來講他寫的並不是通俗文學，而是名副其實的嚴肅文學。他還拿過兩個分量極重的國際性文學大獎：卡夫卡文學獎、耶路撒冷文學獎。這兩個獎的得獎難度絲毫不亞於諾貝爾獎，含金量也是極高。可以說，他絕對有資格奪得諾貝爾獎。
不僅如此，他還具備西方媒體很看重的公知屬性，當年在耶路撒冷文學獎上的演講《永遠在蛋這一邊》，至今聽來仍振聾發聵：「在一堵堅硬的高牆和一隻撞向它的蛋之間，我會永遠站在蛋這一邊。我們都是人類，是超越國籍、種族、宗教的個體，是脆弱的蛋，面對著一堵叫作『體制』的堅硬的牆。我們沒有獲勝的希望。這堵牆太高，太強——也太冷。假如我們有任何贏的希望，那一定來自我們對於自身及他人靈魂絕對的獨特性和不可替代性的信任，來自於我們靈魂聚集一處獲得的溫暖。」
村上年年在賠率榜前列，年年得不著獎，每年媒體都拉「小李子」跟他配對。如今「小李子」功德圓滿，拿到了奧斯卡影帝，但村上的諾獎之路恐怕還要走下去。儘管我們不看好他今年得獎，但還是要說一句：村上春樹絕對具備獲諾獎的水準，萬一得獎也是實至名歸，不算爆冷。
2. 馬里亞斯、彼德·納達斯以及所有歐洲小說家（得獎概率10%）
西班牙作家哈維爾·馬里亞斯是今年在賠率榜上急速躥升的作家，去年還在三十名開外，今年已經位列top10。根據往年經驗，進入賠率榜top10，就具備了不小的獲獎可能性。另外，愛爾蘭作家約翰·班維爾、匈牙利作家彼德·納達斯也是往年熱門，今年也都在賠率榜top15左右。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把他們都劃在了今年熱門人選之外。
哈維爾·馬里亞斯（西班牙）
他們出局的理由不是水平，而是身份：歐洲人、小說家。
先說歐洲人。諾獎偏愛歐洲人不假，但近年來越來越「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獲獎者分布越來越廣。過去兩年，諾獎都頒給了歐洲作家，連續第三年頒給歐洲人不是沒可能，但要承受一定的輿論壓力。即使再給歐洲人，也可能要變變花樣。
這個花樣很可能在文學形式上。諾貝爾獎歷史上，獲獎的詩人、劇作家很多，基本能與小說家分庭抗禮。但近年來，諾貝爾文學獎有成為諾貝爾小說家獎的趨勢。儘管去年給了非虛構類型作家阿列克謝耶維奇，但之前三年，得獎的莫言、門羅、莫迪亞諾都是純純的小說家。
彼德·納達斯（匈牙利）
在1995-1997，諾獎連續三年沒頒給小說家，而是頒給了兩個詩人和一位劇作家。但此後，小說家「報復性反彈」，從1998年到2014年的17年間，小說家獲獎15次，劇作家、詩人各只獲獎一次。這個比例明顯是不正常的，也許，也到了詩人、劇作家進行「報復性反彈」的時候了。
「歐洲人」和「小說家」這兩個不利因素綜合在一起，大大增加了今年歐洲小說家獲獎的難度。
三、今年的熱門，獲獎者很可能從這些人里出
1. 劇作家，代表人物：約恩·福瑟、彼德·漢德克（得獎概率20%）
在早期的諾貝爾文學獎中，劇作家遠比小說家「吃香」。在開始頒獎的第三、第四年，就連續頒給了劇作家，而那時還沒有小說家獲過獎。如今，在世界各地，劇作家都不可避免地隨著科技的進步而凋零。電視、電影、遊戲、網路，這些媒介把劇作家一步步「降格」，成了編劇、文案、腳本等等人員。從事劇本創作的人依然有很多，只是他們大多不被叫做劇作家了。
約恩·福瑟（挪威）
在這種大背景下，劇作家在諾獎獲得者名單上日漸稀少，也是很正常的。上一次由劇作家獲諾獎，還要追溯到11年前的2005年，傳聞當時在英國劇作家哈羅德·品特和土耳其作家帕慕克之間，評委一再猶豫，破天荒推遲頒獎時間來討論，最終出於一些同情（品特比帕慕克大22歲，身體不好，再不給可能來不及了），才把獎頒給了品特。而帕慕克也在接下來的2006年獲獎，得到了「補償」。
然而，戲劇並沒有死，尤其在歐洲，每年都有各種戲劇節舉行，劇作家仍然是歐洲文壇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他們理應被諾獎考慮。
這其中，比較被看好的有兩位，分別是挪威的約恩·福瑟，和奧地利的彼德·漢德克。
彼德·漢德克（奧地利）
福瑟來自偉大的戲劇家易卜生的故鄉，有「小易卜生」之稱，拿過國際易卜生獎等眾多獎項。漢德克比福瑟資歷更老，而且最牛的一點是，他能讓讓別的作家服氣。2004年諾獎獲得者耶利內克曾公開宣布不會去領獎，理由是不夠格：「我從來沒有想過能獲得諾貝爾獎，或許，這一獎項是應頒發給另外一位奧地利作家彼德·漢德克的。」
在劇作家遠離公眾視線一段時間後，今年也許是回歸諾獎的合適時機。福瑟、漢德克，給誰都不意外。
2. 非洲及美國作家，代表人物：恩古吉·提安哥、菲利普·羅斯、唐·德里羅（得獎概率23%）
非洲、美國，幾乎是世界的兩極，但在諾貝爾文學獎上，卻難得的同病相憐——都不怎麼受待見。非洲上次獲獎是2003年（庫切）的事，美國則更是1993年的事了。而且之前非洲三位獲獎者庫切、戈迪默、馬哈富茲都是來自非洲的白人，上一個獲諾獎的非洲黑人，是30年前的索因卡，他也是迄今唯一拿過諾獎的非洲黑人。
恩古吉·提安哥（肯亞）
於是，與劇作家面臨的困境一樣，非洲、美國的作家，也都太久沒得過獎了，到了再得一次的時候了。
提安哥從硬體上講，是典型的「諾獎胚子」：出身於遙遠神秘的「異域」，年輕時反抗當地政府，坐過牢，後來離開祖國，到美國定居。然而定居後堅持「用文學應該反哺滋養它的土地和人民」（提安哥原話），堅持用本民族的母語吉庫尤語寫作。
上一段的每一句，在諾獎評委眼裡都是加分項，每一句都能找到類似的往屆得獎者。具備這樣的基礎，寫的怎麼樣都在其次了，所以儘管提安哥的文學成就不時被質疑，但仍是連年位列賠率榜的前列。可以這麼說，如果非洲有人得獎，八成會是他。
菲利普·羅斯（美國）
至於菲利普·羅斯、唐·德里羅，以及今年不再熱門的托馬斯·品欽、上文提到的女作家歐茨，「美國1930年代生人老作家諾獎怨念簿」上，排著長長的一列名字。最近十來年，每去世一位美國老作家，文學愛好者們就會把諾獎評委批判一通——「xx至死沒得諾貝爾獎，是諾獎的恥辱！！！」不信你查查馮內古特、諾曼·梅勒去世時候的新聞。
具體到今年，羅斯、德里羅都在賠率榜前列。羅斯差不多在近十年來都是諾獎熱門，每年賠率榜都能見到他。這一方面說明他實力之強，受眾之廣，另一方面也能看出他並不是特別受評委歡迎，要不早就得獎了。相對來說，往年都在賠率榜top20開外，今年突然殺進top10的德里羅，可能更值得關注。
唐·德里羅（美國）
總的來說，這三人得獎概率都不小，誰得都不意外。美國作家如果得獎，對中國讀者的一大利好是：他們的作品幾乎都有中譯本。上海譯文的菲利普·羅斯作品系列7冊，譯林的唐·德里羅作品系列6冊，都是現成的，可以立刻重印上市。提安哥作品在遙遠的1984年曾有幾部被譯為中文，當他近幾年成為諾獎大熱後，那幾部舊作又被重新翻出來重版了。對普通讀者來說，諾獎最大的意義可能是幫我們多打撈一些好作品。至於誰得不得獎，跟咱其實沒太大關係……
3. 「小語種」詩人，代表人物：阿多尼斯、高銀（得獎概率25%）
最後要寫的，是我們認為得獎概率最高的一組——「小語種」詩人。所謂「小語種」，並非指使用人少，而是諾獎評委眼中的小語種。比如英、法、德、西乃至瑞典語，在評委那裡都是常用語，而中、俄、阿拉伯語等，儘管在世界範圍內是大語種，但諾獎的獲獎率非常低。
阿多尼斯（敘利亞）
上文中也多次提到，詩人和劇作家一樣，是近年來被諾獎忽視的文學類型，也到了再次得獎的時候了。上一次詩人得諾獎，其實並不太遠，是五年前的瑞典詩人特朗斯特羅姆。那再上一次呢？已經過去了20年，得獎者是波蘭人辛波絲卡（她的《萬物靜默如謎》是如今市場上賣得最好的詩集之一）。也就是說，詩人在20年間只拿過一次諾獎，這個比例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了。
今年兩位最熱的詩人是阿多尼斯和高銀。他們倆有些共性：都是世界文學版圖中相對偏遠的地區（敘利亞和韓國），都是小語種寫作（阿拉伯語和韓語），都是高齡詩人（86歲和83歲），都因參與政治運動蹲過大牢。
這些共性讓他們同時成為今年的熱門人選，而他們的差異性則讓熱門的程度有所差異，具體來講，阿多尼斯是最熱門人選之一，高銀則相對冷一些。
這些差異主要有：阿多尼斯目前定居法國，是巴黎大學的一名教授，而高銀一直在韓國居住；阿多尼斯多次獲得世界範圍內的詩歌大獎，可以說即使不拿諾獎，也不能改變他偉大詩人的地位，而高銀除了韓國國內的一些獎外，幾乎沒拿過世界性的獎；阿多尼斯特別活躍，80多歲仍然在世界範圍內跑，近年來成為諾獎熱門後，光中國就來了好幾次，而高銀幾乎不出國。
高銀（韓國）
以上這些，造就了阿多尼斯極高的世界知名度，以及高銀近乎隱士的神秘風格。而且今年的時局也「助攻」阿多尼斯：在他的祖國敘利亞，爆發了大規模的難民潮，有關歐洲是否應該接收那麼多敘利亞難民，成了今年全球最為關注的熱點。如果在這一年把獎頒給一生批評阿拉伯世界，反抗極權的敘利亞人阿多尼斯，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很合適。
基於此，我們認為，阿多尼斯將是今年熱門中的熱門。
結語：
既然是預測，不給個預測名單好像說不過去，瞎蒙一下吧，蒙錯了各位包涵。以下是小編個人綜合曆年名單與賠率榜漲跌的經驗，總結出的一份今年諾獎得獎概率排行榜，排名分先後，越靠前的得獎概率越大——
阿多尼斯、恩古吉·提安哥、約恩·福瑟、高銀、唐·德里羅、菲利普·羅斯、彼德·漢德克、村上春樹、哈維爾·馬里亞斯、阿摩司·奧茲、伊斯梅爾·卡達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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