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的時間老人接近本質 中國的壽星更接近人生夢想

作者：劉洪波

歐洲人認為，壽星是中國的時間老人。

歐洲的時間老人再現了時間吞噬一切的機理，中國的壽星則表達了對時間的一種祈願。福祿壽三星，代表對個人生命的全部祝福。壽星鶴髮童顏，擁有標誌性的大腦門，還有桃木鳩杖、蟠桃、靈芝、鹿、鶴等。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臉上沒有滄桑，人見人愛。

壽星確實是一顆星。古代稱壽星或老人星的那顆星，天文學上講是船底座α星，位於南半球南緯50度左右。壽星在南半天球這一事實，使長壽與南方獲得緊密聯繫。南極仙翁、南極長生大帝、南極老人星、南極真君、南極不老翁等指示了長壽的方位，「壽比南山」更是日常祝福用語。

在中國的大部分地方，這顆星並不容易看到，大概這也符合「長壽鮮見」的客觀事實，「人生七十古來稀」，壽星並不常有。此外，能不能見到壽星，還被認為預示天下是否太平。考慮到戰爭是壽命的直接敵人，以及中國古代經常兵連禍結，把一顆不容易看到的星與長壽的願望掛起鉤來，應該說符合現實情景。

一顆星有怎樣的含義，這屬於星相學。而對一顆星進行人像處理，變成人格化的神，這就是進入了神話學。秦並天下後，在咸陽建造過壽星祠，供奉南極老人星，但壽星何時具備人物形象，沒有看到可靠的考據。有文章說，最早的壽星形象在山西永樂宮壁畫中，那是元代作品，略早於歐洲文藝復興時期。

壽星在古代中國既屬於國家祭祀系統，也屬於民間信仰系統。在國家層面，壽星祭祀到明代終止，而尊老孝親的禮法制度從未中斷。壽星祭祀承載尊老、孝道的倫理價值，孝親被認為可發揚為忠君。有文字記錄以來，尊老和孝親就是禮法制度的重要內容。

在民間，壽星不僅用以強化家庭秩序，而且用作生命的祈福。鑒於壽星總是被描畫為男性形象，女性祝壽還啟用了麻姑。獲得長壽是中國本土信仰的重要內容，包括導引、煉丹、醫療、飲食乃至房中術在內的各種修鍊活動，無不以身體得到特殊能力為標榜，而長壽、羽化登仙則是最終的成功。

從主生死的角度來說，將壽星作為中國的時間神，有一定道理。但實際上，壽星在中國與其說是主生死，不如說是主生而不主死。他寄託人們長壽的願望，沒有了斷生死的職能；死只是壽星信仰的背景，而不在壽星的職司範圍之內，相反，壽星的功能是使衰老中的時間變成生命的持續屬性。總而言之，在中國的神系裡，壽星被視為生命的「建設者」而非「破壞者」，是一個樂感神而非悲劇感的神。

與歐洲時間老人具有相似的「生命收割」職能的中國神，應該是閻王。無論在佛教、道教還是混雜佛道的民間信仰中，閻王都主宰死亡，是鬼域的首領，兼任生死裁判。閻王是生命的「終結者」，它負責註銷所有的人生。

但閻王與時間老人有諸多差別。閻王治下，「小鬼」難纏，「索命鬼」可以被賄賂；閻王不僅終結時間，而且判斷生命的善惡，並據之安排死後的待遇；閻王並非基於時間作決定，而是依據某種先驗的簿冊去執行死亡；閻王只負責勾取生命，而不像時間老人那樣收割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存在物。閻王與其說是時間神，不如說類似於死神，時間老人與死神有明顯區別。

壽星顯示了人生的一種時間狀態，但他並不昭示「時間匆匆而無情」的特徵。如果說壽星是中國的時間神，那麼中國的時間神關心人生的長度，而且代表了一種樂觀的取向。歐洲的時間老人則表現了時間帶來的一切毀敗，給人徹底的無助感。

嚴格地說，中國沒有體現時間的特性的神祇。歐洲的時間老人更接近時間的本質。中國的壽星更接近人生的夢想，他是一個長生的人格化范型；閻王則是實施終極善惡裁判的一位長官，他是一個社會管理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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