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名榜首的日本電影，講失敗者卑微愛情叫我淚流成河
文 | Philia
今天來介紹一部排名日本權威雜誌《電影旬報》年度排行榜第一的傑作。
它就是橋口亮輔的《戀人們》。
《戀人們》
不知道你是否熟悉橋口亮輔？不熟悉先把這個名字抄十遍！
他從早期的《二十歲的微熱》《流砂幻愛》《三心二性》，到《周圍的事》藝術大成，再到如今的《戀人們》，其中蘊藏的某種連貫性顯而易見。
如果說前三部電影的格局都還相對較小，那麼在《周圍的事》中，橋口亮輔藉助小人物夫妻來觀照日本「失去的十年」，整體格局就突然大氣磅礴了不少。
《周圍的事》中蘊含的「社會性」為《戀人們》打下了基礎，後者同樣聚焦小人物，並繼承了之前無微不至而又辛辣見底的關懷。
橋口亮輔
顧名思義，《戀人們》講述了多對戀人的故事。確切地說，影片由聯繫微妙的三條線組成。不過觀眾很快就會發現，遠不同於「戀人」這個字眼在日影中給人的清新純凈印象，電影中根本就沒有一對完整的、快樂的戀人。
三條線中，一個是一心要為被無辜殺害的亡妻復仇的青年鰥夫，一個是在家庭和工廠都沒有尊嚴的中年主婦，還有一個是暗戀好友多年但又被懷疑猥褻其兒子的同性戀律師，三個主角都是社會上的小人物，不僅生活上很落魄，在愛情上也很不得志。
同性戀律師，因為他的性傾向，受到同儕的無言排擠，他對待前男友的方式也讓人失望，對好友多年的暗戀則是以更荒唐的猥褻兒童疑雲收場。
同性戀律師
青年鰥夫從事橋樑檢測的工作，憑藉敏銳的聽覺，他能根據錘聲判斷橋墩的內部狀況，一座貌似完整堅固的橋墩，內里也許可能充滿罅隙，瀕於崩潰。這不僅說的是他的工作，剛好也是他自身狀況的寫照。
日常的他沉默寡言，工作認真，但他唯一的生存動力卻是復仇，他因為法律手段的失效而幾欲割腕自殺。
青年鰥夫
中年主婦的故事最為濃墨重彩。
她在家中和工廠里都逆來順受，忍氣吞聲，沒有絲毫尊嚴，當青春與夢想都被掩埋，人對生活徹底死心後，生活中卻闖入了一個中年男子。
然而這個男人遠不是《廊橋遺夢》那「騎著彗星尾巴的俊美豹子」，他其實是個騙子、一個癮君子，就像那一幕暖洋洋的帶有輕快音樂伴奏的草地逐雞，下一秒竟是男人不由分說、用力擰斷了雞頭。
同樣震撼的場面，還有主婦收拾好細軟，決心逃離她庸俗窘迫的日常與該男子私奔時，卻在他的住所目睹他吸毒的狼狽現場——因為沒有止血帶，他甚至強行脫下主婦的絲襪，手口並用地拉扯著扎針。
主婦赴宴般的裝扮，卻成為對方吸毒的工具。被救贖的渴望被赤裸的慾望撲殺，實在諷刺。
這些不堪的無力現實，明顯帶有一絲戾氣，是啊，這時候還溫良恭儉讓，那就太假了吧？
但電影最後，導演還是給每個角色安排了相對理想的去向：同性戀律師和青年鰥夫都放下了執著，而中年主婦也因丈夫提出造人計劃獲得了形式上的獎勵，家庭矛盾得以緩和。
值得注意的是，片名「戀人們」底下是甜蜜愛戀的實質缺席，順著這樣的矛盾修辭，觀眾還應該自問，一看到「戀人」這個關鍵詞，我們期待愛情的什麼呢？我們是否已經身陷一種對愛情的迷思之中？
這正是《戀人們》隱含的詢問。
愛到底是什麼？
或許我們都說得出《哥林多前書》那經典的「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久不止息。」
與此同時，愛大概也不應是痛苦的復仇，不是自溺的暗戀，不是在疲憊庸俗的家庭生活中希冀一場一勞永逸的私奔。
當然，主婦的結局也提供了一個魯迅式追問：生子後怎樣？打造一個核心家庭，就可以解決主婦的困境了嗎？
橋口亮輔沒打算給觀眾一個直截了當的答案，但他指了一個方向，正如最後使用Akeboshi的《Usual Life》作為片尾曲——恢復對日常生活的感知，重新激活生活體驗，實現再生。
這是《戀人們》從《三心二性》《周圍的事》繼承而來的關懷。橋口亮輔的高明之處就在於，他不只是為了說情論愛，愛戀只是電影表面的主題。毋寧說，橋口是刨開了情愛的廢墟，讓埋藏底下的生之渴望重新呼吸。
橋口亮輔
有人會質疑電影的結尾，天藍得突兀，彷彿人物不值得這種溫暖的走向。但回過頭想，這種「善良」的結局，其實才合理，也更合情。否則，難道小人物連希望的權利都不準擁有？
橋口亮輔顯然不希望觀眾消費苦難的奇觀。困惑與苦楚如是，但自己又豈會輕易放棄生活？橋口清楚生活的況味與可能，明白其間的悲喜與光暗。走出了迷惘，色彩於是砰然。
刻畫鹹魚爛泥、破除愛情迷思，其實已經成為日本電影的一種傳統，與日影的純愛傳統交相輝映，甚是有趣。這種結合恰好也呈現在橋口亮輔的創作軌跡中。
說到底，這種傳統的底色，正是對真實生活的敬重。他們不去刻意挖掘和製造深度，因為這是非自然的「採伐」——而是致力還原和打磨生活自有的質地與紋理。
《戀人們》這部電影，帶有些許苦澀，但之後一定會回甘，讓人回味很久很久，終於明白，它當之無愧是去年最棒的那部日本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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