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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光宇 | 《新西遊漫記》筆記

讀魯迅先生所著《中國小說史略》第十七篇《明之神魔小說(中)》,大部篇幅,都是述說《西遊記》,最末一段涉及《後西遊記》云:


《後西遊記》六卷四十回,不題何人作。中謂花果山復生石猴、仍得神通,稱為小聖,輔大顛和尚賜號半偈者復住西天,虔求真解。途中收豬一戒,得沙彌,且遇諸魔,屢陷危難,顧終達靈山,得解而返。其謂儒釋本一,亦同《西遊》,而行文造事並遜,以吳承恩詩文之清綺推之,當然所作矣。又有《續西遊記》,未見,《西遊補》所附雜記有雲「《續西遊》摹擬逼真,失於拘滯,添出比丘靈虛,尤為蛇足」也。



張光宇 | 《新西遊漫記》筆記

《新西遊漫記》



觀此《西遊記》的補續問題,已有這許多,模擬逼真,雖不照樣抄襲,但並無什麼要補續的必要,豈不是多此一舉?而且不止一舉了事,現在好像我也要在《西遊記》後面再湊熱鬧,而且除了模擬逼真之外,更無其他的方法,所謂方法也不過在"西遊」二字之外,加上後字、續字、補字等等。現在我的巧妙處,也只有想著兩個辦法,一個叫《西遊漫記》,另一個叫《小西遊》。其實我的一再要搞"西遊」,實在也有與眾不同之處,說明白了也足以告慰大家一番,就是說我本來也不想補續人家的文章,也沒有本領寫文章,僅僅是為了還能畫幾筆漫畫,借題發揮一下,覺得《西遊記》的敘事精神,頗合吾意,便是嬉笑怒罵皆文章,也便是說嬉笑怒罵皆成漫畫的道理。重慶的一套《西遊漫記》也可算得是大膽嘗試,也可算得大膽的借題發揮,總之非要借一借不可,借的便是說「復往西天,虔求真解」的道理,西天可再造一個西天,真解可再造一個真解的。



張光宇 | 《新西遊漫記》筆記

《新西遊漫記》



借文章來畫漫畫我想是可以的,特別借文章里的人物來表現漫畫也是更重要的;所謂《西遊記》的原班人馬,即一猴一僧一豬一沙彌,我想這一次把人物性格更集中更具體化起見,想不再勞動兩個和尚了,即不想要唐僧與沙和尚在內,只想採用孫悟空與豬八戒兩位比較生動有趣的人物再走一趟。我初步的意思,想借孫猴子的積極(心猿)性帶著豬八戒的搖搖擺擺的態度再往西天走一遭。在這個求真解的實踐中,充滿了無數的心理矛盾的描寫,歷盡苦難,終於要克服困難得到真解,真解當然是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即克服困難罷了!為了要再請孫豬二位出場,必須要再從舊《西遊》中把他們的性格摸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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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遊漫記》


又魯迅先生《中國小說史略》第十六篇《明之神魔小說(上)》有雲:


······《西遊記傳》,四卷四十一回······敘孫悟空得道,唐太宗入冥,玄奘應詔求經,途中遇難,終達西土,得經東歸者也·····


全書之前九回為孫悟空得仙至被降故事,言有石猴,尋求水源,眾奉為王,而復出山,就師悟道,以大神通,攪亂天地,,玉帝不得已,封為齊天大聖,復攪蟠桃大會,帝命灌口二郎真君討之,遂大戰······(見猴王精力將疲,老君擲下金剛圈,與猴王腦上一打。猴王跌倒在地,被真君神犬咬住胸肚子,又拖跌一交,卻被真君兄弟等神槍刺住,把鐵索綁縛······)然斫之無傷,煉之不死,如來乃壓之五行山下,令待取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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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遊漫記》



也曾經有人說過,一部《西遊記》,不啻是一部孫悟空傳記,也是一部孫悟空史詩云雲,的確的,孫悟空的性格被所有的讀者所喜悅,直到現在仍為大眾所喜好,《水簾洞》、《鬧天宮》等戲劇,仍為觀眾(包括男女老小)所擁護。


而且一路上還有豬八戒這樣的人物陪襯著,顯得更出色。

在舊《西遊》書中,最後(第一百回):


徑往東土,五聖成真。······卻說八大金剛,駕香風,引著長老四眾,連馬五口,復轉靈山······八金剛引他師徒進去,對如來道,弟子前奉金旨,駕送聖僧等已到唐國,將經交納,今特繳旨,遂叫唐僧等近前受職。如來道······(以下抄錄部分略)


1954年1月7日燈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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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遊漫記》



打算先編一個序幕,為了合於組織成清爽的畫面,開卷就要說明白孫悟空和豬八戒還住在一起正因為他們二人經歷過一番苦鬥,保駕唐三藏西天取經成功,功成身退,擇個幽靜去處名叫花果山住下。這座仙山原是孫猴子當年自封為齊天大聖的發祥地,無疑也是他最喜歡住的一個地方了。


豬八戒沒有什麼選擇的去處,一直抱著無所謂的精神,倒可以隨遇而安的,而且在西天路上與孫悟空廝混又兼孫悟空神通廣大,一直是老豬心服盡願學習的榜樣,因此也就跟到花果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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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遊漫記》



他們二人都修得一身長生不老之術,不知在山中遇了多少寒暑,也從來不去計算出過,因此無從統計什麼年月日的,他們只知道,「日月同光,天地共老」兩句話。


在記不清的年月里,孫猴子與豬八戒邀集了花果山中眾多的小猴小豬們,同心協力,克勤克儉地建設,把一座花果山搞得十分繁榮。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過得真是逍遙自在了。


孫猴子與豬八戒每當閑暇的時候,總是談天說地,談得範圍也就是在西遊路上降服捉妖的故事,由孫猴執筆,把它記錄下來,已經寫了幾厚冊。豬八戒有時講的有聲有色,口沫四濺,有時卻因記心不佳,老是重複著老一套的故事。有一天,老豬說:「我再也講不出新鮮的玩意兒來了。」孫猴也說:「我再也寫不下去了。」


正在這時,忽聞聽窗外鳥聲嘈集,喧嚷與平日不同,八戒急探頭觀看,只見遠遠飛來一隻異鳥,鳥身人面,正在空中盤旋,口中發出美妙的歌聲,隨飛隨唱,歌聲舞姿,震撼了整個花果山。萬頭仰天,個個出神,尤其花果林中,百鳥齊聲稱賞,大呼:「歡迎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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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遊漫記》



少焉,佳禽擇木而棲,孫猴子與豬八戒也趨前迎接,齊聲問道:「不知仙鳥從何而來,從何而往?」仙鳥答曰:「我乃西方妙音鳥是也,原也出生在極樂世界,自幼與眾仙姐妹一起學歌練舞,倒也有些進境。後來我的師傅指點我道:人人能歌,人人能舞,但人人不能學得出神入化,若要求深必須遠遊,見多識廣後,自然能入化境。因此我不辭辛苦,遊歷四方,果然世界上不但美音妙舞之多,而且奇音怪舞也不少。」


選自《張光宇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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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遊漫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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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光宇



(1900年—1965年)


江蘇無錫人,中國二十世紀傑出的現代主義藝術大師,中國現代繪畫的開拓者之一,傑出的畫家、漫畫家、設計家、出版家、藝術教育家,在廣告設計、標識設計、插畫、封面設計、電影美術、工藝美術、傢具設計、壁畫、攝影、舞台美術、郵票設計、裝飾設計等領域亦成就斐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的主要設計者之一。1950年任中央美術學院教授,1953年任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是中國民主同盟會會員,1956年任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教授。


張光宇一生追求真善美,他的藝術實踐都是從社會和民眾需求出發的。著有《張光宇文集》(山東美術出版社)、《張光宇集》四卷本畫集(2015年人民美術出版社),收錄了美術作品2600幅(套)。張光宇的二弟曹涵美(張美宇)、三弟張正宇都走上了美術的道路,成為中國現代著名書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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