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白說：婚姻是一場豪賭嗎？

(電影（日）《我的危險妻子》劇照，主演 伊藤英明（日）木村佳乃（日）相武紗季（日）。該劇講述了主人公望月幸平企圖殺妻，下手前妻子卻遭綁架，在調查過程中他發現了妻子不為人知的一面的故事。)

希白說 | 婚姻是一場豪賭嗎？

文│薛希白

又是國慶長假，又是結婚的黃道吉日，七天參加了3場朋友的婚禮。這時朋友圈裡除了曬旅遊風景照，就是排隊曬拿著紅包，參加一場接著一場婚禮的照片。從東城到西城，從這個酒店到那個酒店，參加婚宴的人和一對新人一樣累得筋疲力盡。3場婚禮有奢華有簡樸，但我都半場就開溜。同樣高大上的無數次重複的主持詞，同樣一臉疲倦、恭候迎賓的父母，同樣面帶微笑卻三分麻木的朋友同事，倒很像一個臨時拼湊的婚禮實拍劇組。我曾私下問過我那新娘姊妹怎樣的感受，她說，這場「演出」一半為了父母，一半為了朋友。那有幾分是為了自己呢？

我經常想，那些從事婚禮服務行業的人看待婚宴早麻木了吧，他們每天要聽那麼多誓詞，要聽那麼多遍婚禮進行曲，要見多麼多新人，怎麼可能一直保有持續的熱情呢？扒掉了婚禮那層神秘感和神聖感，這一切都只是變成了工作和生意，有點像婚姻本身，也似乎暗示了婚姻的結局。

所以，我是個很抗拒大擺婚宴擺的場面的人。我更喜歡旅行結婚。結婚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只是兩個人關於彼此一生相守的盟誓，用得著跟誰去交代呢？那些再熱鬧的婚禮現場，當著幾百位親朋好友見證，站在舞台的正中間說著誓詞，到頭來一樣過不下去的新人大有人在。該散的夫妻跟多麼隆重的婚禮有什麼直接聯繫呢？比較幸運的是，我沒參加過太多婚禮。我只做過一次伴娘，對我來說那一次經驗已經足矣了。我實在很佩服那些做了十次八次伴娘的人，即使是能樂在其中，大同小異的程序也覺得忍受不了。

當然，一個女人的一生當中，有一場婚禮是極其重要的，是不可或缺的一種儀式。如果說人生都需要那些必須有的儀式感的話，我想，出生、結婚、葬禮是必須有的，不能省略的。但是我看見過太多的婚禮，婚禮的那一刻，結婚的新人們並不明白這種儀式的意義，而大多流俗成了一種趕場般的形式。就像很多新人其實並不了解婚姻本身，就迷迷糊糊地跨進去了一樣。如果你真的明白這種儀式意味著什麼，那麼你跑去非洲平原的原始部落的牛糞屋裡，和在歐洲古堡里舉行一場婚禮都一樣美好。其實婚禮什麼樣並不重要，你那刻的心境，和你要結婚的人那刻是什麼狀態，遠比排場多貴的婚禮重要得多。說到這裡，我又要感喟我那些婚禮上的姊妹們，這場耗時耗財耗神的演出是為了孝心還是面子呢？

很遺憾，我唯一一次做伴娘的女朋友不到一年離婚了，婚姻短命到周圍參加過這場婚禮的人都有些猝不及防。但其實這一切難避免的分離不難考證。她和他的前夫認識時都已是早該當婚的大齡男女青年，倆人外貌和出生都相對匹配，沒有多大的懸殊，只是過了三十歲的女人可比過了三十歲的男人成熟多了。世俗眼光里無比般配的兩個人找不到任何不般配的地方，從最初的相愛，再到認對了彼此，結婚也是再正常不過的走向。男方家是再正統再普通不過的公務員家庭，仍竭盡全力大辦喜宴迎娶進了兒媳婦。婚後，兩個人婚前就潛伏著的種種小危機開始顯露出來。男方父母對於小兩口生活的干預，女方對於物質的需求，男方的心理與事業都尚未成熟，讓矛盾越來越激化。如果把這場婚姻看做是一場賭局，我的女朋友這局無疑是賭輸了。她覺得自己投資了一個績優股，來日方長定有回報。但這枚績優股的成長遠比現實里她對物質的需求慢多了。她賭的是他的未來，但卻必須陪他熬過物質尚沒那麼體面而且心智尚不成熟的現在。好在，輸了就是輸了，輸了就認，她沒有抱著桌角哭得稀里嘩啦的。當然，除了這些，這場婚姻里肯定還有其他各種不足以為外人道的事情。

我的女朋友以她的實際行動又驗證了一個古老的道理，女人催不得，催促成的婚姻沒有根基，失敗與不幸的可能性都很大。三十歲是個坎，大多數女人一般在三十歲左右的時候就著急了，等不了了，找個差不多的人就湊合著吧，結果發現湊合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一個方法。我看著身邊好幾個女朋友都在父母的催促甚至逼婚下，草率嫁給了一個不足夠了解的甚至沒多麼愛的男人結婚了，她以為自己足夠成熟了，看穿男女的情感了，自己足夠穩定了，但是婚後恍然發現，婚姻遠不是一個結束，而是有一個漫漫長征的開始。於是兩個人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在離與不離之間打磨著彼此的耐心和脾氣。婚後一兩年有了孩子的，也許相對可以穩定一段儘管看起來不怎麼好的婚姻關係，因為畢竟有孩子牽扯著。沒有孩子的或者婚後一兩年仍不打算要孩子的，快刀斬亂麻的夫妻也不失為一種幸運，更可笑的是，還有的在對峙的冷戰中互相報復、以怨報怨，耗盡氣力的。當然，有了孩子快刀斬亂麻的也有，只是這種更傷筋動骨，受傷害的又多了孩子一方。還是那句老話，大多數相愛的人因為誤解而結合，又因了解而分開，這確實是經典的道理。所以，婚姻這種盟約只是兩個人的事，盛大的婚禮證明出來給誰看呢？又要證明什麼呢？誰跟誰的幸福也沒有直接關係，除非，新人需要的就僅僅是祝福。那麼，祝福又和婚宴本身有什麼關係呢？

再往下想一想，婚姻這個圍城真是一道千古的「羅生門」。

這世界上有兩種角色大概會讓失敗者都理直氣壯的，這就是婚姻里的夫妻，和為人父母的人。婚姻里再失敗的人都會對著未婚人士說：「你又沒結婚，你懂什麼婚姻。」又或者：「你又沒當父母，你懂什麼為人父母的感受。」這兩句話是失敗的婚姻關係和子女關係的殺手鐧。

(《失樂園》是由森田芳光（日）執導，役所廣司（日）、黑木瞳（日）領銜主演的劇情片。該片於1997年5月10日在日本上映，影片講述了一對中年已婚男女發生婚外畸戀的凄美愛情故事。)

我並不是個不婚主義者，我只是對於婚姻的某一部分產生了質疑。我最早對於婚姻產生的恐懼可能就來自於渡邊淳一的《失樂園》。儘管有些絕對，但那種死寂一樣的婚姻撞上一場轟轟烈烈但欲得不得的愛戀，燃燒到了頂點時唯一高潮的方式就是死亡。還有什麼比死亡更能凝滯時間和流言蜚語呢？還有什麼比毫無生機的婚姻更能耗損人對生命的熱情呢？何況在那個以外遇所不齒的年代，社會輿論的壓力除了打壓人的精神，還動搖了人的社會身份與工作。如果活著不能隨心所願，那麼我們那麼努力拚命地工作又是為了什麼呢？我們看到的文學作品裡更多是婚姻給人帶來的不幸，而沒有哪個作家歌頌愉快和幸福的婚姻的。愛欲和婚姻總是背道而馳的，渡邊先生的所有小說都在說明這個簡單的道理。無獨有偶，歐美文學裡描寫婚姻的可悲的電影和文學作品的大師也有許多，我不會推薦哪對即將結婚的夫婦去看《革命之路》，很多人說這就是一部恐怖片，說如果當年傑克爬上了木板，他和露絲的現在就是這幅德性。婚姻似乎都長了一張怨婦的臉，看來是個世界性的認知。

當你看著兩家人為了買房子買車，瑣碎的經濟賬銖錙必較的時候，確實覺得婚姻這盤菜索然無味。它的確是消磨激情的最好方式。所以，除了利益考量的聯姻之外，要走進漫長的婚姻生活這件事，對於普通人來講是需要一些衝動和勇氣的，不靠著一股子衝動，何苦為難自己失去自由呢。但無論我們怎麼談論著婚姻的副作用，也沒耽誤任何人即將走入、未來將進入和正在進行中的婚姻生活，包括我本人在內。我不太相信落實到底的徹頭徹尾的不婚主義者。所謂的不婚主義者沒結過婚的都是紙上談兵，結過婚的不想再結第二次的，也最多是暫時性的「一朝被蛇咬」，未來是否會再婚言之尚早。畢竟這個年代裡，披了兩三回嫁衣，做過兩三次新郎的人早已不稀奇了。結婚的後果再不良，也不耽誤著我們前仆後繼，那麼壯烈地迎上前去。各中道理很簡單，人是群居動物。婚姻的本質再虛偽，再有違人的情感本性，但卻是符合社會規範的。

把婚姻從文學裡下凡到當下的現實，十之八九就成了生意，就有了輸贏，談到婚姻里的輸贏，就要談到賭。不賭怎麼論輸贏呢?可有人會質疑，婚姻怎麼可能是賭呢？那你就要看賭的定義是什麼了，賭即拿已有的錢或有價值的東西做注碼，去壓一個事件與一個無法預知確定性的結果，來贏取得更多的金錢或物質價值。這麼看，婚姻倒是及其符合「賭」的本質。已有價值是自己，賭的未來的不確定性即未來的婚姻之路。

女人看起來很簡單，其實也是很複雜的，女人的思維結構和腦迴路比男人複雜得多。如果說男人在賭桌上論輸贏，生存中的女人們最擅長的是拿人生定輸贏。女人們才是天生的賭徒。有人說，婚姻是一場豪賭。那麼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少要賭兩次豪賭，一次是婚姻，一次是生育。這兩次賭本都是自己，婚姻是和男人賭，賭一生的幸福，賭另一次投胎。而生育是和性命賭，冒著必死的性命之憂，冠以母親之名重生。所以，這種敢跟你一賭就是一條命和一輩子的生物，你看著她柔情似水，但她從來不缺的可能是豪情萬丈。婚姻既是一場豪賭，奈何有一句話叫「十賭九輸」。輸了不走人不換桌扛下去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婚姻模式，我們習慣向唯一那個賭贏了的人叫「好命」。至於到底是不是賭贏了還是詐和，只有當事人心如明鏡。

(電影《失樂園》海報。)

很多人跟我描述過婚姻的好處，比方說，家裡不必孤身一人，大事有個人商量，小事男人全包，有個人在你身邊呼吸，你聽著呼吸聲也不寂寞了。現實一點的，分擔經濟負擔，分擔痛苦和快樂。婚姻中的兩個人是合伙人，一起合夥將生活過得更好，俗話叫「搭夥」，浪漫一點的詞叫「伴侶」。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就是傳宗接代，延續新的生命。有那麼多好處，那麼多的事半功倍，捨棄一點自由身，哪怕偶爾難免的有點言不由衷、乏味，又有什麼關係呢。好在，婚姻里有一大組成部分是謊言，婚姻不是真空的啊，總有那麼多縫隙可以藏身。

有人說，再相愛的兩個人，一輩子都有九十九次氣得想要掐死對方的衝動。現在很多夫妻，包括很多年輕的夫妻都是分居、分房或分床的，睡在一張床上打得不可開交的也不佔少數，這或許是為了增加夫妻雙方的神秘感和吸引力？或許已經乏味成男女無別的朋友？或許成了志同道合的生意合伙人？不知那些在外面與情人幽會完回家還又和老婆或老公和睦相處的人是什麼心理狀態。違和的婚姻關係真能鍛煉人一個能力，婚姻的圍城裡不少白天在城裡，晚上在城外的人，估計不在少數吧。

我記得一個女明星說過一句話：我對婚姻不抱有任何期望，我唯一的期望就是我不給另一半添麻煩。

我時常想，能對進行中的婚姻說出這樣話的女人，心裡得多荒啊，得對人的感情和婚姻制度的不信任到了什麼程度，才能有這樣絕對理智的對婚姻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想法。

有些人是莽莽撞撞跌進了婚姻；有些人隨波逐流結了婚；有些人選擇抱著毫不期待的心理踏入婚姻；也有些人對婚姻就是心知肚明然後望而卻步。不管我們怎麼或即將以怎樣的姿態跌入婚姻里，只有一句忠告可以給大家，那就是：永遠別去試探男女關係，別去試探婚姻，也別去試探人性。

還是那句老話記得嗎——

「想結婚的就去結婚，想單身的就繼續維持單身，反正到最後你們都會後悔。」

編輯：向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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