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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周敬:詹姆斯·斯科特的「桃花源」

山地族群究竟是文明的遠迫,還是刻意的選擇?部落究竟是進化鏈條的低級階段,還是國家效應下的有意為之?文明難以上山,但高山之上是否也有文明?

韓周敬:詹姆斯·斯科特的「桃花源」


Zomia的概念,首先由荷蘭學者Willem van Schendel提出於2002年。他認為從喜馬拉雅山脈的西緣、西藏高原,一直到中南半島的高地,在歷史上、政治上都是一個特殊的跨國區域,與一般所說的以國界為基礎的區域不同。他以chin語的zo-mi-a做此區域的命名。詹姆斯·斯科特(James C.Scott)在《逃避統治的藝術:東南亞高地的無政府主義歷史》一書中,在沿用該名詞的同時,把範圍縮至Schendel闡釋範圍的東半區,即大陸東南亞山戀(Southeast Asian Mainland Massif)地帶,大致包括從印度北部納迦和米贊山區及孟加拉吉大港山以東的山地,橫括中國雲南、貴州、廣西和四川一部,以及越南、柬埔寨、寮國、泰國和緬甸諸國。


在Zomia的語素構成中,「Zo」是遙遠山地,「Mi」的意思是人民,Zomia即意為邊緣之人。該詞包括地理和族群兩方面的意義:從地理上來看,Zomia研究實際上是地理交錯區的研究,按照以往以國家境域為參照對象的理路,Zomia的絕大部分,只是處於核心區之外的邊緣區,但如果將中南半島上所有的「邊緣區」進行統合,我們會發現它們才是「核心區」,因為它們是地理的中心。從族群上來看,由於居住在Zomia的人群,在文化、語言上千差萬別,因此,將之作為一個整體的研究對象,表面上看與追求利用地理共性來劃分區域的觀念相左;但從普遍的破碎地形孕育而成的相近的生產、交換和生活方式(筆者稱之為「破碎的完整」),也可以是分區的基礎。除了有的學者所認為的,斯科特將Zomia看作一個區域,是強調其在河谷地區國家形成過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筆者認為還應該強調地形與群落、山地族群之間、山地與谷地之間的共生關係,Zomia即是一種基於關係的區域劃分。


舊有的山地居民是文明棄兒的形象,被詮釋和建構的越是完美,就越會消弭另一種被詮釋和建構的可能。正如斯科特自己在本書《前言》中所重點強調的那樣,他最重要的貢獻,是指出高地紛雜的族群狀態乃是出於自身「無政府主義」的立場選擇。斯科特認為,山地居民不一定就是文明與國家的棄兒,選擇居住在高地,乃是因為對高地地理環境的有效利用,因為在前現代的歷史進程中,高地一直處於國家權力神經的外緣,低地國家的統治衝動,會隨著高地地形阻力而逐漸淡化。由於自身選擇和立體空間的契合,高地族群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製造出了可以藉機遠離戰爭和徭役的「桃花源」。


「這是一個新的研究對象和一種新的地域研究思考方式,在這裡,和他們有關的一切:謀生手段、社會組織、意識形態,甚至頗有爭議的口頭傳承文化,都可以被認為是精心設計來遠離國家的控制」,在行文中,斯科特採用了很多類似的表述,這就容易塑造一種印象,即高地和低地是絕對對立的,他們之間的關係並非派生、次生或其他,而是非此即彼的邏輯兩分。但筆者認為這是他致力於避免含糊不清的行文手法所造成的,從他的詮釋過程可以看出,他所建構的高地社會模式,並非只以高地自身為對象,而是以低地國家社會的過程、樣相和特質為坐標體系的。在他的筆下,低地國家和高地族群不是割裂的,而是互為參照、相互影響的:一方面、高地社會模式的形成,正是得之於低地國家的國家效應;另一方面、高地社會在建立有效的自我更新機制之後,也會進行反向刻畫(目前此方面著墨較少)。

正如何翠萍等學者指出的,高地社會的核心價值是「自主」,高地歷史進程的推動力是拒絕國家統治、阻止國家形成的行動,因此,高地社會作為一個具有政治意識的歷史行動者,他們創造了阻止國家發生的脫逃式的農業,不利治理的散居形態,不易收編的平權式社會結構與無文字的口語記憶機制。此種觀點最大的突破是顛覆了既有「國家史觀」對高地人群的書寫模式,為我們認知高地族群以及高地和低地的關係開了一扇新的窗口,值得我們重視並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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