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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我們都患上了寂寞恐懼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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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甲是個心理心靈心事權威業餘觀察評論愛好者,只不過從不公開發表,我幾乎是他唯一的受惠者。意見多多,又不踴躍公告天下,今時今日,算得上是稀有生物,但,算什麼態度?阿甲很驕傲地說:「怕人以為我不甘寂寞。」竟然是這樣,小的冒犯了。


 


幸好這些意見不會印刷成書,浪費資源又誤導港情聽風者,而阿甲又的確只是路人甲一枚,沒有學者什麼的亮麗頭銜,又沒公職在身,還真有點胡說的條件,不然……阿甲最近又發表他毫無學術根據的港人心靈藍皮書了:所有熱衷於把自己生活鋪上網的人都患上寂寞恐懼症。「吃過什麼去過哪裡買了啥物,真正關心你的人才有興趣關注吧。」

 


我說,這不是風頭,這是分享,你沒聽過樂與人同與眾同樂嗎?


 


阿甲說:「不。如果吃的買的值得電視台帶隊拍攝介紹,才算有享可分,不然就是疑似暴露狂。」


 

我說,這就偏激了,這等於過去煲個電話粥,裡面什麼材料都有,愈閑情愈溫馨,如今只是高效閑聊,一鋪圖文代替無數通電話,把好友一網打盡。把最近做什麼都報備交代過後,要談心就省事多了。


 


阿甲說:「不。如此勤奮交代自白經營,就是怕被人忽略,而且只有寂寞的人,才要這麼努力證明自己過得很充實很豐富。還有,那些正準備出發以一幅機場玉照為證、完成了一天疲累的工作現在正泡個泡泡浴之類,你是明星的話,情有可原,路人甲乙丙丁的吃拉睡,搞得唯恐天下陌生人不知,正是患了觀眾渴求症,連這些瑣碎事也要出出風頭,不是怕寂寞怕得要死么。」


 


我說,你歧視路人的衣食住行,只愛舔名人嘴角滲出來的龍涎,過氣迂腐。愛迪華荷多年前早已測准了,每個人都有做三分鐘英雄的機會,他說漏了的是,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無時限無地界的舞台,每個人在這舞台,縱不是明星,也是個演員,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阿甲說:「不,這不就是個寂寞症候群病患者的舞台么?只有職業演員,為職業原因,個人的存在感要靠人圍觀才存在,普通人有觀眾的福不享,巴巴的當什麼演員,生活演給誰看?都是不甘寂寞。」


 


這次到我說:「不。我們外出,我們在咖啡廳在行人路上,都有看與想被看的時候,現在不過是室外室內無拘,總有被看的機會。如果有發表欲展覽欲就是寂寞,那麼我們都寂寞,只是應對寂寞的方式有分別而已。比如你本人,如此關注人家如何關注別人,觀看你認為寂寞的人如何寂寞,難不成你比他們更寂寞?為怕成為不甘寂寞的分子,有話都不敢公開講,唉,寂寞不可怕,可怕的是怕寂寞,怕了還不敢認,唉。」

 


——原文標題《關注寂寞》,選擇中華書局《是非疲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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