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門南洗大象 而今象房還在洗白白

宣武門外洗大象

夜讀清人筆記，見到一首彭蘊章《幽州土風吟·洗象》頗有意味，不由得信筆將其抄下來供各位看官一哂：

宣武城南塵十丈，揮汗駢肩看洗象。

象奴起象游玉河，長鼻捲起千層波。

昂頭一噴一天雨，兒童拍手笑且舞。

笑且舞，行蹇蹇，日暮歸來洗貓犬。

這首詩描寫的是北京宣武門外盛夏六月洗大象的風俗，這一風俗源於明代。《帝京景物略》記載：

三伏日洗象，錦衣衛官以旗鼓迎象，出順城門（即宣武門）浴響閘，象次第入於河也，則蒼山之頹也。

大象產於熱帶、亞熱帶地區，明清時期中國也只有雲南、廣西有，帝都的大象多數是安南、緬甸等藩屬國進貢給皇帝的。那時候沒有專門的動物園——今日動物園的前身萬牲園還是清末才有的。當時養大象 「象房」緊挨著宣武門，據說是明成祖朱棣的軍師姚廣孝選中的地盤。那麼給大象洗澡也就圖方便，趕到宣武門外的護城河裡。這麼多大象下河洗澡，是多麼壯觀的一件事，難怪萬人空巷，特別是小孩子爭著來看，恐怕比端午節看賽龍舟還熱鬧。小孩子們喜歡模仿，白天看大人洗象，日落回家也學著洗自家的小貓小狗。

既然不開動物園，官府養這麼多大象幹什麼？主要是用於皇帝的鑾駕。今天美國總統出巡，有一個龐大的隨行車隊，包括一些反恐怖的設施，浩浩蕩蕩幾百米。古代中國皇帝那排場更大，騎馬、徒步的軍士跟隨，這還不夠威風。大象作為陸上最龐大的動物，由士兵騎著，走在鑾駕里，豈不是特別拉風？康熙帝有一次南巡，鑾駕行列中有11頭大象。乾隆帝作為史上最炫富的皇帝，他比老爸雍正、爺爺康熙都闊氣，最多時象房養了39頭大象，每天一頭象要3斗米（30個人的食量）和160斤稻草。

大象雖然經過馴化，但有時也會野性發作。真是國運衰連畜生也不聽話。光緒十年（1884年），一頭大象在早朝時走隊列，突然發狂，甩開牽引車，跑到西長安街，一路踏碎物品，還用鼻子捲起一個太監，拋到牆壁上摔死——我琢磨著大概是這位太監平時得罪過它，大象也記仇。從那以後，朝廷的鑾駕不再用象了，象房裡的大象逐漸死去，也不再補充新的象。

行進在鑾駕中的大象

沒有新氣象，老王朝日薄西山。可圈養大象的這塊地很大，用來做什麼呢？清末先做貴胄學堂，八旗子弟在此上學，訓練畜生的地方便成了教導滿清接班人的學校。後來滿清改學制，這地改作法律學堂。清朝完蛋後，到了民國，這裡又改為北洋政府參議院、眾議院。當年大象嬉鬧之所，成為議員們唇槍舌劍交鋒的堂皇之所。

北洋時期的國會，是各派政治勢力前台表演的場所。議員們你來我往地辯論，甚至開打起來，所以當時國會會場的墨水瓶是固定在桌子上的 。為什麼呀？因為若不固定，吵架氣急了的議員會拿著墨水瓶砸過去。——腦補一下國會會場飛著墨水瓶，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

1923年6月，直系軍閥首領、布販子出身的曹錕指使其黨羽進行「逼宮」，把總統黎元洪逼出北京。然後以巨款賄賂國會議員，選舉他當總統。9月，在總統選舉的預選會上，曹錕以5000元一張選票，收買議員，又以40萬元的高價，收買了國會議長，共用去賄賂款1350餘萬元。

1350萬元當然是筆巨款，不知道換算到今天的貨幣大概多少錢。不過想想前雲南省委書記白恩培受賄了2億4千萬，曹錕這點錢還真算不了什麼。

一個軍閥想當總統，不是拿錢逼著議員選他，而是拿錢收買。我怎麼覺得算是一種進步，你認為呢？

北洋時期議會會場

宣武門象舍這塊風水寶地今天做何用呢？它成了國家通訊社——新華社的辦公大院。今天院內還存有當年的國會禮堂。當年伺候大象的錦衣衛要給大象洗白白，我覺得今天國社編輯記者的工作也近似——致力於為「大象」洗白白。

新華社院內的國會禮堂

【十年砍柴系「今日頭條」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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