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小和尚——「憶」
「路上的小和尚」
憶
文／覺程法師
記得上次颱風『莫蘭蒂』拜訪廈門時，家鄉的好多朋友，都在朋友圈高興的調侃：這是一個優秀的颱風，像是母親的手，溫柔的撫摸著我們，讓大家停學、停工等等……
我一直覺得，也許是由於家鄉人民對於颱風表現出的熱情，於是終於盼來了這次颱風『海馬』的造訪……
然而眾生總是這麼善變，今天的朋友圈，颱風卻變成了後媽的手，走哪扇哪……
聽到颱風二字時，竟讓我莫名地，非常想念成就我法身慧命的寶剎——我的家。
每年大概就在這幾個月間，總有那麼一兩個颱風要在附近登陸，然後法師老人家就會提前好多天，四處查看，叮囑這裡弄好，那裡防範好……再然後他就會在共修時間段，跟我們講那年颱風『桑美』襲擊時的恐怖現象，曾給當地和寺院帶來多麼嚴重的傷害，雖然之前已經聽他老人家講過多次，可不知為何，每次他再講，我們依然聽的津津有味……
每次颱風登陸時，僧值師父就會在早齋過堂時通知，今天不用上殿，甚至不用共修和上課……
然後作為小和尚的我們就會很不淡定的，咧著嘴，笑著吃飯。
哎……所以，實在講，也不知是什麼業障，我們竟然還有些喜歡颱風……
颱風正式登陸時，基本都會停電，然後走廊里，就會有很多師父們的腳步聲、笑聲和說話聲……因為停電，所以師父們沒法看書，於是就都出來了……
我的房間剛好在四樓的窗口，可以看到遠處的山和海，也就是說，我的房間，正是欣賞颱風登陸的最佳緯度，故，時有幾個平時要好的師父，便會到我房間來，然後看著窗外朦朧的山影，聽著呼呼的風聲，同寮師父說，這聲音怎麼這麼像是「鬼叫」……
我們的心情其實是莫名激動的，就好像山裡的娃，第一次進城，忐忑、緊張、激動……
每次颱風過後的第二天早上，就是師父們忙碌的時候了，寺院的每一個角落都落滿了厚厚的樹葉、樹枝……
然後法師老人家吃完飯後，就會大聲說一句：「所有師父都出來打掃衛生。」
然後，好幾百個師父就嘩啦嘩啦的，有的拿掃把，有的拿簸箕，吭哧吭哧……
一幕一幕，似是一場剛剛結束的電影，餘溫還未散去……
而眼前的一切，卻已物是人非。
坐在路邊，我的『房車』上，雨水已經慢慢變小，經過一夜洗漱的馬路，看起來似乎更臟，大車小車，呼呼作響。
而我的內心，卻滿滿的都是寺院的每個角落，每張笑臉……
那年，大概是快臘月吧？
我穿著那件白色的外套，藍色的牛仔褲，看起來搭配的似乎還不錯，清朗，乾淨，不難想像，應是透著陽光，青春的氣息。
可我卻記得，那個在動車上，一臉茫然，甚至窘迫、尷尬的我，弄丟了車票，不得不再補買票，最後竟然還坐錯了方向……
而這一切的糟糕，只是因為我將去一個似乎熟悉，卻又完全陌生的地方，然後展開我全新的人生……
是的，就在那個寒風瑟瑟的早晨，我踏上了那列將帶我走向解脫的動車。
大概是在上午十點多吧！我終於用兩天的時間，經過好多次轉車後，到達了讓我嚮往已久的，享譽戒律第一的寶剎……
選擇這裡出家，自然是有因緣……
這其實並不是我第一次來到這裡，兩年前，我就已經來過寶剎，當時一住就是二十多天，最後臨走前一天晚上，特意跑到雲水堂觀音殿，跪在菩薩前，祈求菩薩保佑；菩薩啊！您保佑弟子，回去後能夠好好發財，安頓家人，然後三年後我就來出家……
而再次回到這裡時，已經是兩年後，這回真的是來出家了。
那是不是回去後發財了呢？其實也沒發財，而且日子過的還非常糟糕……
只是對於佛法，對於出家，卻一直不曾忘懷……
後來，跟老和尚聊天時，說起這段，老和尚
說：「像你這種人，就是不能發財的，發了財你就不思出家了……」
恍然大悟……
好吧！這事不重要……
初到寺院，這裡空曠，卻又寧靜，這裡生活著三四百人，可卻又透著安詳，這裡依然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這裡我曾生活過二十多天。我知道哪條路可以通往大殿，也知道寺里的許多角落，大概會放著什麼東西；陌生，陌生的是完全不了解僧人的世界。而這也正是為什麼剛來出家的人，需要考驗一段時間的原因之一，我能不能適應這種日復一日，枯燥無味的晨鐘到暮鼓的生活呢？這不僅僅是生活的適應，也是內心的考驗。但，這對於我來說，似乎並不是什麼難事，不管是聞鐘聲而四點起床，還是聽鼓聲九點半準備睡覺，別人如是，我亦能如是。
人生就是如此微妙，當我結束了一段階段性的生命里程，開始了新的一段旅程時，我會認識新的夥伴，記得很久以前，師父跟我說過一句話：「什麼樣的人就會結交什麼樣的朋友」。而這次，出現在我生命里的，都是衣著怪異，統一光頭的很酷的人……
很多時候，我們會三兩結伴，或是小聚，品茗，嘻鬧；或是繞著寺院慢悠悠地走上一圈；解脫道顯然是師父們常走的一段，是因為名字起的好嗎？也許是。但這段路也確實讓人感覺很舒服，時有師父，迎面而來，我們會微笑，合掌，點頭，然後擦肩而過……偶爾還會看到有師父，蹲下去，輕輕地把路中間的小蟲子拿到手心，再放到草叢裡去，這個時候，內心總是特別溫暖，與諸善善人住在一起，慢慢的，我們也變得柔軟、慈悲……
哎……往事總是不堪回首，離家已經快一年，這一路走來，諸多困難，諸多考驗，可內心卻一直有著一股力量，我是我們寺院出來的僧人，一定要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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