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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還是很美好,為什麼他們總是忽視呢?

生活還是很美好,為什麼他們總是忽視呢?



1

正午君:


您好。


這是第二次寫信給正午,可能我比較喜歡寫信吧。剛看完這期的正午信箱。上一封信里我說比起那些故事,我更喜歡看正午信箱,現在的故事我也經常看了。可能是能夠沉澱下來看一些長篇,也可能是更喜歡真實的故事,不再停留在幻想中。昨天十九歲生日,我想我活得更加明白一些了。


最近看了很多關於記者的文章,也聽了一次講座,好像自己也更想去做記者。之前因為性格的內向,一遍遍否定自己。但還是想嘗試,我不知道做記者是否就能夠接觸真相,但是至少比現在的自己知道更多生活真相。最近和頤酒店的事情很熱,我對現在許多新聞都不是很相信,這次的和頤酒店事件迅速散開,是否是有人炒作呢?我不知道,對新聞不再抱以百分之百的信任,尤其是學了這個專業。順便說一下,QQ裡面的騰訊新聞風格變了,好像更加少女心而且傾向於標題黨,事件說得很淺不深入,不喜歡現在的樣子。很多東西更新太快了,各種軟體沒幾天就提醒更新。人的創造力真的是無窮的。更新後就一定好嗎?韓寒做的app——one,更新之後可以對文章評論,於是底下各種聲音肆虐,通常還有撕逼的情況,真煩。之前閱讀的興趣全部沒了,已經好久沒看了。還有彈幕的出現,也習慣聽歌看視頻時打開彈幕,卻想著現在的人是多麼害怕孤獨,在做一件事情時總要確保有人在做著同樣的事,用表面的熱鬧掩蓋內心的空寂。也許,是我想多了。我經常會想多,反正思考是我一個人的事。

午休的時候想到寒假時在家的場景,一個黃昏,母親在地板上鋪了被子睡著,父親在收拾洗好的被套。他們在爭吵中,彼此罵著,偶爾說著死亡的字眼。我坐在牆角,拿著哥哥的吉他胡亂撥著,試圖用吉他聲掩蓋吵鬧聲。一束陽光從窗戶射到我身上,覺得生活還是很美好,為什麼他們總是忽視呢?可今天中午睡時我卻蒙著頭無聲落淚,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躺在床上就會淚流,好像情感中有一部分始終缺失。他們此刻在外打工,處於待業狀態,哥哥在奔波找工作,好像一切變得很難。但我還是相信一切都會過去,一家人四散各處,電話里說的都是:「挺好的。」我們為了生存都需要傾盡全力。


對自己悲觀,對他人樂觀。但我還是能夠在任何時候保持內心的平靜。春雨綿綿,今天放晴了,黃昏將近,耳邊是音樂聲,樓下的樹木被綠葉爬滿,對面的食堂樓頂鍍上一層金色,歲月可以靜好,現世還算安穩。


寫完這封信,也要去寄出寫給友人的紙質信。嘮叨完,生活依然要繼續,晚上還是要去跑步。


買的速食麵又是謝謝惠顧,衣服上噴濺了墨汁,沒有洗掉。生活多的是瑣事,但它也完整組成了生活。


謝謝傾聽

十八歲不想長大已經十九歲


Noon回復:?


十八歲不想長大已經十九歲,


你好。


我不是正午君,我是57。

正午的朋友把信轉給我的時候,我就被你所寫的打動了。這是那種最懷疑自己職業的時刻——我現在是單讀的編輯,當我發現那些不以文字為職業的人,不費力氣地就找到了自我表達的方式,我就會開始懷疑寫作的意義。我總覺得自然是寫作的最高美學,而不管我們怎麼努力,都不會有比生活更自然的事情了。


看你寫父母的爭吵、哥哥的吉他、午睡時照在自己身上的陽光,以及,速食麵上的「謝謝惠顧」和衣服上的墨汁,就迅速地認識了你,感到熟悉。「生活多的是瑣事,但它也完整組成了生活。」寫得多好,簡直不需要額外的回應。


想多說一點的是,不管是艱難還是沮喪,你所提到的具體的絕望,仍然比抽象的那種稍微幸福一點。比如當你聽到父母吵架,得知哥哥奔波的消息,還能辨認出悲傷的來源,並且據此找到抒發或者排解的通道,但如果一天無事發生,一切順利,父母做好晚飯等你回家,哥哥娶了妻,而你依然聽到內心折戟的聲音,可能就更難應付一些。具體的絕望的堆積常常會走向這種情形,而且它很討厭,像一個公開的陷阱。


關於絕望的抽象理論,的確具有某種絕對的正確性,像貝克特、尤內斯庫這一類的劇作家所布置的故事那樣,神秘莫測,無可逃逸。但對於實際生活和個體的命運來說,他們過於殘酷了,常常提出人為的過高的要求。為了避免發展到那個階段,我會勸你感受困難,但絕不要止於它,給困難一點時間,它最終可能會變得有趣。

許鞍華的《天水圍的日與夜》是我摯愛的電影。當她事無巨細地講述這對母子以及他們和大家庭的關係時,根本沒有什麼大的矛盾,只有沉默、賭氣、摩擦和潛在的傷心,有點像你描述的情形。直到當我發現故事講完,才感到一陣猛烈的難過——剛和角色前所未有地靠近,又突然被拉開,生活之流被截斷,為什麼她不永無止境地講下去?


那是一種迷人的連續性,在生成與創造之間,一生就過完了,並且循環往複。哪有什麼「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甚至連愛恨情仇都是次要的事情。至於是不是當記者,是不是一定要快速更新,是不是以彈幕做伴,都是生生長流中再具體不過的選擇而已。


以前看正午信箱,覺得許多人其實提問的時候就有了答案,就像你說的,「思考是我一個人的事」,很多事情都是。


57


2


正午,你好。


當你看到這封郵件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哈哈哈哈~嚇你的啦。這開頭是不是很醒神。如果是在昏昏欲睡的午後,你可能需要這樣的開頭。


其實,我並沒有什麼想問的。只是在日記里記錄情緒得不到回應。我想有人能看到。如果幸運地被回信,我希望能由一個女生來回。沒別的,想看看女生的視角。


大一認識一個玩得很好的女孩,認識三年,關係非常好。她是個公認情商智商都不高的人。真的很傻。但跟她在一起很開心,我很喜歡她。當我決定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說她不想談戀愛,像從前那樣打打鬧鬧很開心,希望能一直這樣做朋友。我想我可能知道為什麼,她對於未來以及未知的事物充滿恐懼。她充滿著不安全感,一點超出自己控制範圍的事就擔驚受怕。她總想著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才開始一件事。她看重別人的想法。我沒什麼好說的,該說的我早早跟她說過了。既然她提出來,那就順著她的意思。


其實也還好,我們彼此都真誠的對待對方。彼此也都知根知底。我想我們以後仍會像以前一樣,一樣開心。分享彼此的生活,感受,困惑。給彼此鼓勵。我可以很理性的對待,換個視角看這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


我只是不知道,以後像從前一樣在她面前笑的時候,心裡會不會難過。


聽說今年的冬天會很冷?


祝我們都好運


自己把自己吃掉的芝士味機器人


Noon回復:


自己把自己吃掉的芝士味機器人,


你好。


你的名字實在太長了,我忍不住要問,正午的讀者為什麼都給自己取這麼長的名字?


再來,也很抱歉,給你回信的人還是一位男性。這個行業里的男性已經不多了,希望你可以體諒,並且珍惜。哈哈。


按照你的描述,我想不管是作為戀人還是朋友,你都應該珍惜身邊有這樣的人。你們擁有共通的意義空間,可以交談,彼此分析,冷靜地決定要不要走向愛情。至於最後你們一起走了多久走到了什麼地步,我覺得不是很重要。人生從來沒有太清晰的道路,或者說,太清晰的人生也不值得過。甚至,我一直把遺憾當作最美的幾樣東西之一。


我不得不承認對於回答你的問題我沒有太多把握,但開頭你說的那個梗笑到我了,所以我才決定冒著性別無法滿足你的風險給你回信。人生當中最美的東西還有一樣,那就是幽默感,我猜你和那個女孩都不缺。


冬天會很冷,約她吃吃火鍋,可能會好一點。


57


3


正午你好:


距離我昨天晚上極度的悲傷,徹底的絕望已經過去十二個小時了。回想起來真的像做了一場夢。我聽說,徹底的絕望其實是一種死亡的體驗。那「死」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正午你是不是也覺得一個人果真是無法理解另一個人的悲傷的?所以我只是來說說話。我們一天說了那麼多話,一些廢話,一些暫時歡愉的玩話,一些嚴肅的答話,有幾句是真心話啊。我特別難過的時候,總是對同伴說,你陪我聊聊天嘛。可是同伴聽不懂。那些時候,我會想立即死去,因為死亡傳遞的信息只有我死了,還能賺一些眼淚。


正午我是一個不討喜的女孩子,你感受到了嗎?散發著虛無和死亡的悲觀氣息,是雨中人。你知道昨天晚上我為什麼會情緒失控嗎?真是一地雞毛。只是失眠而已。集體宿舍是多麼反人類的設計啊,我一直覺得人性本惡,昨天我終於在自己身上找到了根據,詛咒著一切打擾我睡眠的人類,惡毒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然後我抱著被子痛哭。這兩天我在準備學年論文資料的時候,看到阮籍「時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反」,我覺得他真是一個神經病。昨天晚上,我也覺得我真像個神經病。


我們每天對好多人說話,要麼遇不到好的對象,要麼言不由衷,要麼她根本不懂。一個人怎麼能理解另一個人的悲傷呢?分擔都困難。


威爾


10.16


Noon回復:


威爾,


你好。


首先我必須同意你的意見,一個人是無法理解另一個人的悲傷的。在許多或近或遠的親密關係中,我也時時體會到這一點。就算每個人都分享這樣的孤絕,其實大家也各有各的版本。


最誇張的一次,我曾經自己給自己發簡訊聊天,也是在大學時代,那時候還沒有微信。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沒有當時覺得那樣苦,無法溝通的人後來成了酒友,從互損當中獲得快樂,而心有靈犀之人,隨著各自生活的進程而疏於聯繫,我們曾經達成的互相理解也暫時失去了它的外部形式。後來我還想過組織一個自我分析小組,就是把朋友們召集在一起,互相評論對方身上的性格,像戒煙或者精神創傷互助會那樣,幫助大家更好地認識自己,也理解他人,但大家認為這個提議令人震驚,因為越是熟悉的人就越明白,把理解推進得太深,最後常常演變成互相傷害。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同樣應該重視那些短暫的歡愉。


當然人還是要抒發,抒發必要和不必要的情緒。有很多種方式啊,和人,和物,和自然本身,或者寄情於運動、技藝、消遣等等事情,而我自己更多的時候還是選擇和自己聊天(這一點上還真是沒有什麼進步),在路上自言自語,睡覺之前再想一遍這一天遇到的問題,等等。自己始終是最好的聊天對象和對手,刁難ta,追問ta,說出別人不敢當面說出的意見——畢竟最後時刻自己常常會放自己一馬。你想想,人未必能準確地理解自己,又何況他人?


最後,千萬不要只在你悲傷或者絕望的時候給他人寫信,再愛你再懂你的人也會想知道,你在哪些時候感到幸福。


57


4


正午君好!


這是我第二次給正午寫信。我準備離職了,半個月前我才剛剛轉正。我是做影視行業的,轉正後的底薪是3800+提成,工資還是這幾天談的,3800是最高的了,我剛畢業一年。


還沒畢業的時候,我就宣言說,畢業後我要去重慶,那是我的第二故鄉。畢業後,我還是跟隨潮流大軍,不斷的面試尋找所謂適合自己的工作,然而畢業的前半年我換了五份工作,最長的也不過做了三個月。我也不知道我在幹嘛!


春節過後很早就上來廣州,在同學的介紹下,進入了現在的公司,待遇方面比我之前做的每一份工作都好,但不到三個月,我又要離職了。


父親前個星期才來廣州看病拿葯,看到被毒辣的陽光燒灼的黝黑的皮膚,和骨瘦如柴的身軀,心裡很是過意不去,父親期待的兒子終於畢業,不但沒有減輕家裡的負擔,說不定還讓父親失望。


春節前,我就想要好好找一份工作,半年後,也就是一個月後,我就辭職,背起行囊,去我的第二故鄉,小時候跟隨母親只回去過一次的地方。本來我已經把這個計劃推辭一年了,但最近遇到的一些事情,我又不得不背負不負責任的罪名,執意離職。雖然沒有存款,但還是選擇上路。


我的離職並沒有跟父母親提起,更何況是跟他們商量,我也只是在微信里跟我弟說了一聲,提前告知他,也讓他有所準備。自己的任性與自私,把重擔都擔負在沒有上過大學的弟弟身上,實在很是愧疚!對不起!


黑眼圈


Noon回復:


黑眼圈,


你好。


也許應該深究的是,為什麼你會這麼頻繁地離職。每一次離職都是出於同樣的理由嗎?還是不幸地每次都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原因?我想裡面一定有你自己需要嚴肅檢討的原因。


但我不必像長輩一樣對你嚴厲。有時候,我們堅持自己的原則,那是不可辯駁的理想主義,有時候我們流浪,在沒有任何確定性的生活里尋找個性。好像得接受每個階段遇到或者生成不同的生命動力。當然,經歷得越多,你的態度就會變得越綜合,但這未必就好,有些人需要莊嚴周正的框架,也有的人天生適合在極端裡面。你是哪一種?先分辨你的人生,再去塑造慣性吧。不怕去選擇,怕的是有沒有能力承擔選擇的後果。


父母對你的期待有時很高有時很低,高的時候是當他們希望你按照他們的價值觀去生活,而低的時候他們只希望你繼續生活下去。開個玩笑,把你們不斷給正午寫信的熱情放在工作的智慧上,說不定情況就會好一些。


這周末我正好去重慶。嚮往已久的城市,總要去看看的。


57


57,遊客,手錶愛好者,《單讀》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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