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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長會開槍自殺嗎

公安局長


聲音1:「他們養過一條狗,一條薩摩耶犬,是兒子給他們買的,這條狗陪他們過了十年,起碼有十年之久了吧。他們家的女傭不喜歡這條狗。虐待它倒也不至於。你知道薩摩耶這種狗容易興奮,而他們家這一條體型又大,簡直不是一條、不是一隻,而是一匹,這匹薩摩耶犬跟這位女傭一起散步的時候性子總是很犟,每次遛狗時牽扯不動它,女傭的動作就變得有些粗魯。」


聲音2:「也就是說,這條狗已經死了?」

聲音1:「恐怕已經死了吧。有一天,它不見了,找不到了。他們把照片列印出來,在小區里各處張貼,懸賞重金尋回愛犬,賞金都足以再買一條薩摩耶了。有人打電話給他們,叫他們過去看,他們過去看了,不是他們家那一隻,可對方硬說是他們家的,說跟照片上的狗一模一樣。也不知道這個人從哪裡弄來這麼一條狗,看上去確實是沒什麼分別,一般人看一眼,會覺得這兩條狗沒什麼區別,不過不養狗的人,看到薩摩耶犬,只要體型相差不大,身上又沒什麼記號的話,通常也不太容易分辯,像外人看到兩個長得相像的雙胞胎小孩,感到兩個小孩簡直是一模一樣,以為他們的父母興許也可能搞錯,把弟弟當成哥哥。」


聲音2:「狗是怎麼跑丟的呢,是女傭遛狗的時候弄丟的嗎?」


聲音1:「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丟的,門忘了關,狗自己跑了出去,等他們發現狗不在家時,就到處都找不到了。但是在以前它也趁門沒關嚴的時候扒開門自己跑下樓,只是跑出去一小會兒,它自己又懂得跑回來,黏人的程度不亞於一個小孩,要跑出去玩,也要大人帶著一起去。」


聲音2:「那他們後來養了另一條狗了嗎,那條長得很相像的薩摩耶犬?」

聲音1:「差點兒就養了。那個人說狗是前幾天跑來的,他一看就知道是只跑丟了的家養犬,狗看上去挺乾淨的,只是走路走得很累了、餓了,他把剩飯剩菜盛在盤子里給它,它就吃了起來,竟留下來不想走了。第三天他在網上看到有人轉發了一條尋狗信息,一看不正是跑到他家來的這一條狗嘛,就給他們打了電話。聽到那個人說狗走路走累了,老太太就哭了起來。老頭心裡大概有了主意,認為不妨就把這條狗帶走吧,女傭也說這狗確實就是他們家的二寶,二寶是那條薩摩耶犬的名字。可是老太太不好糊弄,她確定眼前這隻,不是他們家的二寶,她只要二寶,不要另一條狗。」


聲音2:「狗也認主人的吧,那條狗當時什麼反應?」


聲音1:「你這話聽起來像是在問,當時那條狗的意見是什麼……奇就奇在,那條狗看上去像是認識老頭老太,他們一進門,狗就搖頭晃腦地飛跑過去,把前爪搭在老太太向它伸下來的手掌上,倒有點像久別重逢。他們要離開那裡的時候,狗也緊跟著,像要跟他們一起回去。那個人就斥責狗說,你跟著他們幹嘛去,他們已經不要你了。老太太聽到這話,又哭了。」


聲音2:「奇怪,會不會是老太太年紀大記錯了,如果這條狗不是他們家的狗,又確如那個人所說是自己跑來的,那它又會是誰家的狗呢?」


聲音1:「不清楚了,不管是誰家的狗,總之……是一條沒人要了的老狗了。」

聲音2:「我想應該是老太太記錯了吧,那就是他們家的狗吧。」


聲音1:「這種可能性也有,但應該不大,如果是的話,老頭也會堅持,可是老頭只說了一句,後來就沒說話了。倒是女傭一直說那條狗就是二寶,她看著二寶這麼多年,不可能弄錯,後來她逢人就說,小區里的人都以為老太太不要了自己的狗。不管怎樣,他們沒有把狗帶回來,後來也再沒有人給他們打電話,從此沒了這隻狗的消息。」


聲音2:「都養了十年了,還會走丟,不會是被狗販子擄去了吧?」


聲音1:「哪來的狗販子,你以為這是廣西還是在鄉下,沒有人會吃狗肉,這麼一條老狗,抓了也沒法轉手賣掉,沒人會抓一隻沒人要的狗。可能是這隻狗知道自己快死了,就從家裡跑了出去,找了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斷氣了吧。我聽說過有些狗會這麼做,不想死在主人跟前。」


聲音2:「那他們肯定傷心死了。」

聲音1:「可不……狗是兒子定居英國前給他們買的,已經養了十年,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狗不就是替兒子來陪著他們二老的嘛,至少只有這條狗一直陪在他們身邊,他們兒子買這條狗的時候,心裡想必也是這麼考慮的。」


聲音2:「那他們後來有沒有再養一條?」


聲音1:「沒有,怕是也不敢再養了。一想到狗會死,他們怎麼承受得了第二次,何況他們自己都七八十歲了,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萬一都走了,留下一隻狗沒人照顧,他們是想過這種境況的。」


聲音2:「也是……我聽說養貓的人有的會這樣做,他們在貓壽終前,會再養一隻新的,等到老貓死了,看著新的也有了安慰,不至於太過孤獨,可能也是為了有勇氣繼續養貓吧,如果等貓死了之後,可能就不怎麼想再養一隻了,怕又經歷一次。」

聲音1:「是的,再也沒人看到女傭罵罵咧咧地牽著狗出來散步了。」


聲音2:「老太太傷心了多久?」


聲音1:「多久?她這輩子剩下的時間都要一直記掛著這件事。不過,眼前她的心事轉移到另一方面去,傷心雖然強烈,可她,這個老太太,她認為是女傭對二寶不好,才導致了二寶離家出走,從此她跟女傭相處得不太和睦,有一部分悲傷轉化成怨恨,投射到女傭身上去。」


聲音2:「這可真麻煩,而女傭卻逢人就說是老太太不要了二寶?」


聲音1:「是的,鄰里有人就問老頭是怎麼回事。他糊糊塗塗的也說不清楚,他不確定那隻狗是不是二寶,但他相信老太太不會看錯。」


聲音2:「連自己家養了十年的狗都分辯不出來,這有點不太可能,是不是這個老頭年紀大了,也就是你說的變得糊糊塗塗了?」


聲音1:「不是,我說他糊糊塗塗,是說他在面對二寶這件事上自己十分不確定。你想,萬一那隻狗真的是二寶,他們沒有帶回來,那是多麼遺憾,老頭覺得自己當時應該再堅持一下,把狗帶回來,哪怕不是他們家的二寶,也總好過連個安慰都沒有。可是老太太不要。」


聲音2:「那老太太接下來找女傭的麻煩了嗎?」


聲音1:「她哪裡敢,這位女傭對他們二老,那個態度,時常就像是對待自己家的兩個小孩,像呵斥淘氣不聽話的小孩那樣,並沒有什麼耐心。所以老頭老太有時也怕她,聽她的話,雖不情願吧,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聲音2:「找個女傭來受氣,那還不如換掉得了。」


聲音1:「你看,你一定是沒有經歷過這類事情,不太了解找一個稱心的傭人有多難,女傭這份工作,不僅要求全職,還要住進他們家,簡直要攬下僱主家裡日常中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就相當於他們的子女一樣,又不同於子女那種性質,畢竟是僱傭過來專門做這些事情的。之前他們有過幾個女傭,都用不長,最長的也就用了一年半,總覺得沒找到好的,鄰里都說老太太太難伺候了,都快入土了還不將就點兒,說什麼並不是每家人都有能力請到傭人,說他們不知足,說要是讓他們住進養老院試試,看他們還怎麼活。但老太太也不管別人碎嘴,她認為自己並沒有虧待傭人,至少在花錢請人這件事上並沒有吝嗇計較,交由女傭支配的買菜買東西的錢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來不在這些瑣事上讓傭人難堪,也沒有給人以施恩照顧的感覺,可以說一開始,不論哪個女傭,跟這位老太太接觸都會喜歡,都是客客氣氣的。可是相處久了,哪能沒有一點摩擦呢,有時出了什麼不合,老太太就開始慢慢數落女傭,一件事一件事地講,平日里她不計較的那些小事,像是積壓到了不得不吐露的程度,連雞毛蒜皮的事情她都要說一說,心裡跟明鏡似的。這時女傭才知道,老太太什麼事情都看在眼裡,甚至覺得老太太那說話的口吻,雖不那麼咄咄逼人吧,但一字一句也都鐵板釘釘的,一點情面都不留,好像要把眼前這個人從頭到腳徹底否定一遍,女傭瞬間也覺得自己被說得連只畜生都不如。這樣說有點誇大,但終究是這麼回事。」


聲音2:「那這位老太太還是挺難伺候的啊。」


聲音1:「也不能這麼說……你這樣說就顯得很局外人,別說是傭人和僱主了,就算是父子母女、夫妻兄弟,也都不是一個榫一個卯那般天然匹配的,老太太固然會有自己的脾氣心性,傭人自然也有。這裡面吧,還有一個教養的問題,傭人這方面的行為舉止,有時確實不能令她遂心如意,她所數落女傭的那些事情,看起來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比如女傭吃飯的時候含著飯菜講話,講起閑談八卦的時候那個笑聲在老太太聽來總覺得很臟。她無法跟一個笑起來很髒的人生活在一起,主要因為這類性質的原因。只要女傭那方面稍微克制一下,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她們通常都沒有這個意識,不覺得那樣會有什麼問題。但她確實知道找一個女傭並不容易,換一個女傭也要再去適應,所以就拖著壓著,等到女傭把這裡當自己家一樣有了感情,她卻壓抑不住對女傭的嫌棄,最後你要留人,別人還未必想要留下呢。當地的女傭們之間多少也有聯繫,相互介紹工作,明裡暗裡都會講講僱主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老太太表面和氣但其實非常難搞,聽來聽去也就都不那麼願意去他們家當傭人。」


聲音2:「前面你說現在這個女傭看著二寶看了多年,也就是說,這個女傭在他們家做了挺長時間了?」


聲音1:「有五六年了吧。」


聲音2:「五六年了啊……我很好奇,這些女傭要常年住在僱主家,她們都沒有自己的家庭嗎?」


聲音1:「哪能沒有,但她們需要工作呀。其中也有喪偶的,也有跟丈夫相處得不如意的,各有各的問題。之前他們家裡,有一位女傭是從內蒙古赤峰跟著丈夫來上海生活的,丈夫賭錢欠了債,經常打她,還不肯跟她離婚,」


聲音2:「誰不跟誰離婚?」


聲音1:「男的不跟女的離,當然也是因為她自己沒有決心堅持到底,不然要離總是能離得了的。」


聲音2:「那她後來怎樣了?也是被老太太趕走的嗎?」


聲音1:「是她自己要走的,在上海活不下去了,也不是活不下去吧,她住老太太這邊,一個在上初中的兒子跟著丈夫一起住在郊區,學習不上心,老打網路遊戲,她覺得兒子跟著丈夫,早晚也要爛掉,她哥哥這時已多次勸她回內蒙,要幫她一起養這個孩子,最終她就同意被哥哥接回去了。走的時候很捨不得,眼看著她對老太太的感情,要比對自己的丈夫深厚很多。這位女傭在他們所僱用的所有傭人裡面是最為年輕的一位,才三十多歲,幾乎不可能再有這麼年輕的人願意住到別人家裡全心全意去照顧兩位老人的。」


聲音2:「真可惜,這麼好的女傭……不過話說回來,哪有健健全全的家庭的婦女,會出來住到僱主家裡當傭人的,多半是迫不得已,不然自己家裡頭大小事情一堆,丈夫、小孩、老人,每一件事都容不得一個女人離開家庭,長時間住到外頭去。」


聲音1:「是的,除非她自己家裡已經沒有什麼可操持的,就像他們家現在雇請的這位,已經六十多歲了,父母早已過世,老伴也去了,子女也都獨立了,不用再為一家老小忙上忙下,時間突然變得很多,跟年輕時候相比,時間簡直多得不可思議,趁自己腿腳還麻利,還能做做事情,就出來給人做傭人。」


聲音2:「這裡面可能也有常年的習慣問題,像她們這樣上了年紀的婦女,一個女人,要等到六十歲,才真正閑得下來,一閑下來又改不了忙上忙下的習慣,適應不了,還得找事情做做,不然就過不下去。」


聲音1:「你說得對,這位老太太,我是說這位女傭,正是你說的這種情況,家裡已經不需要她操勞了,但她自己閑不下來,要幫兒子帶孩子,管這管那,覺得年輕人這個沒經驗那個不上心,想給兒子分擔家務,可兒子兒媳都不認同她那一套帶孩子的方式,也覺得她做的飯菜不符合健康原則,口頭上當然說著希望老人不要太操勞的話,心裡肯定是不認同她那老一套,不想她過分地參與進來。」


聲音2:「這個問題很麻煩。」


聲音1:「非常麻煩,總得找點什麼事情做呀,哪閑得下來呢。她跟兒子兒媳吵了一架,就從家裡出來,她一輩子所有的本領也就在操持家務上,所以合情合理地就做了女傭。不想,這樣一位強勢的老太太,居然在他們家做了最長時間。」


聲音2:「那這位女傭在他們家做了這麼多年,她多多少少也沒有一點老太太嫌棄的那類問題嗎,比如教養方面……」


聲音1:「這裡就要說到一個更為關鍵的問題了,要我說,就是因為之前那些女傭都太把自己當傭人了,反而不稱老太太的心意,這話聽起來很怪,但一點也不難理解。老太太不太看得上太把自己當傭人的人,再說,對付一個難搞的僱主,你就要從她最根本的要害拿下她,別讓她一開始就老來教你怎麼做事,那總歸是做不長的,這裡面有個權力意識的問題,你越寵著她向著她,她越容易覺得你這裡做得不夠好那裡可以挑一下刺,她對你不放心呀,就有了日積月累之後爆發挑明的一天,不但要念叨你的能力,連你的教養問題,她都覺得自己有權提上一嘴。由於天性使然,現在這位女傭,正好一開始就克服了這一被動處境,她簡直把自己當成了主人,很多事情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一時半會兒他們不太滿意,那就讓他們適應適應。做事幹活的畢竟是女傭,不能按照女傭的方式去行事處理,就會有很多需要協調的問題,女傭一旦感到自己已經很體貼遷就了而又被挑三揀四的話,她就更容易甚至要故意出現紕漏,再者就是怨三怨四,最終干不下去。」


聲音2:「也就是說,現在這位女傭的強勢,正好拿下了老太太容易挑三揀四的毛病?」


聲音1:「差不多就是這樣吧,也只能是這樣,當然也是由於她在做家務事這方面確實很能幹。她不懂得委曲求全,也不讓怨氣積在心裡,她要反過來把老頭老太搞得服服帖帖的,這樣才能維持下去。她可能不會這樣去想,但也就這樣去做了,慢慢地,老太太也就很依賴她了,雖然還很難做到找她聊聊心事,但老頭有時也像個小孩似的要在她面前告老太太的狀,比如,他們睡覺的時候,老太太在被窩裡淘氣,去撓老頭的胳肢窩,自己還樂得咯咯笑,笑得連客廳里的女傭也聽見了,老頭就很生氣,跟女傭告狀,讓她講老太太幾句。」


聲音2:「那現在因為狗的事情,老太太對女傭又不喜歡了,肯定相處得不很開心了。」


聲音1:「這件事也不能這麼表面地去看,老太太雖然認為是女傭對狗談不上關愛才導致狗離家出走,但也不是要衝著女傭發火埋怨,她這時對女傭的怨恨,主要是出於對二寶的想念。再者,她更深入地想過這件事,覺得今天的所有不愉快,都是由於兒子不在身邊導致的,假如兒子在她身邊,她就不需要天天直接地跟傭人接觸了,可以交由兒子去安排打點,即使是二寶丟了,她還能從兒子、孫女那裡得到一點安慰,不至於感到什麼都沒有了。」


聲音2:「唔……」


聲音1:「女傭也不笨,不用察言觀色也就知道老太太的心意,所以她很快就主動提出要走了,說最遲做到下個月月底,這一個多月時間,他們可以再找人,找到合適的,她也可以提前走。」


聲音2:「他們同意了?」


聲音1:「同意了,也沒多說什麼,可是也沒見他們打電話給家政公司,也沒問人介紹新的傭人。」


聲音2:「那最後怎麼辦?」


聲音1:「時間到了,女傭就走了。他們好像也沒想過要找新的傭人,老太太就自己做起了家務,自然感到事事不順心,沒兩天,這兩個老人就哭了幾次,也不知道怎麼辦好,求著女傭回來吧,又擱不下臉。」


聲音2:「你確定他們真的想要這個女傭回來嗎?」


聲音1:「有什麼確不確定的呢,不這樣做,還能怎樣做。」


聲音2:「他們可以再找新的傭人呀,用不習慣大不了再換。」


聲音1:「如果二寶丟了這件事沒促使老太太往深入裡面想,興許情況就不會這麼難,可她一旦想到了,就擺脫不了這個想法。她也不想想,這位女傭是因為什麼情況才從家裡出來做工的……當然,她覺得自己跟兒子一家相處會沒有問題,她覺得自己了解兒子。」


聲音2:「那這麼多年,他們有沒有考慮過跟兒子住到國外去?」


聲音1:「不可能,想想都不現實,他們不會英語,在那邊又沒有朋友,這裡不習慣那裡不習慣,只能整天待在屋子裡,沒有人會來看望他們,而且,還不知道跟他們的洋媳婦處不處得來,總之就是一般人會想到的那些情況,就像李安的《推手》那樣,你總不能指望他們還能去教人打打太極做做烘焙吧,平日里都是別人來看望他們的多,他們去別人家的少,過節生日的時候還有幾個老下屬會過來送禮問候,老太太雖喜歡清凈,也不主動親近人,但一點也不喜歡被冷落。可是這些情況,有什麼好說的呢。」


聲音2:「那他們能怎麼辦?」


聲音1:「女傭沒多久就回來了。」


聲音2:「是他們把女傭請回來的嗎,還是女傭念舊,自己回來了?」


聲音1:「怎麼回來的並不重要,不過就是些人情事理上的事情,擺在眼前更重要的事實是二寶沒了這件事,始終像一絲陰翳一樣籠罩著老太太,也讓老太太想到自己很快也會死去。她本來就瘦,現在更是瘦得發尖發皺,鄰里朋友看見,無不感到吃驚的,一個老人,已經很老了,你想她還能再老到什麼程度,一定是臉上被打上了死亡標記的老人,才讓他們感到震驚。」


聲音2:「那怕是時日不多了。」


聲音1:「是的,但她不願承認這一點,她覺得自己沒有問題,她還想出去旅遊,她說自己有十年沒有到外地旅遊了,就是因為家裡有一條狗她走不開,現在狗沒了,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將她死死地綁在家裡了,可以到外地去玩一趟。可是大家都不放心在這個時候讓她出去旅遊,兒子也不同意,在視頻里他勸母親別去,說等他聖誕節回來,再帶二老一起去玩。可是老太太心意已決,也不跟兒子商量,她讓女傭安排了這件事,女傭找來了旅行社的幾張私人定製小團游冊頁,幾天後,他們就在一家旅行社一位導遊的幫助下,登上了去北京的飛機。」


聲音2:「這老太太……那他們平安回來了嗎?」


聲音1:「這個時候老太太還沒出什麼事情,但是另一件事又給了她不小的刺激。在天安門廣場上,女傭陪老太太去上廁所,出來後發現老頭不見了,老太太叫得歇斯底里十分怕人,人倒沒走丟,只是自己走到正門前去看毛主席相,很快導遊就在人群里把他找了回來。後來他們提前回了上海,倒不是因為怕老頭再次走丟,而是在吃晚飯的時候,餐廳里來了一位賣唱藝人,女傭看到別人點了歌,她也提議讓藝人過來唱一曲。老太太覺得這種情況有點尷尬,但如果女傭高興,就讓她點歌聽吧。女傭就把那個人叫了過來,問他會唱什麼歌,他把塑封過的舊歌單遞給女傭,女傭看了看,沒有喜歡的,就問他會不會唱時下很流行的一首網路歌曲,他就彈起了那把貼滿各種貼紙的舊吉他唱了起來。老太太一聽很不喜歡,按她的修養,她沒有立刻制止,等他唱完了一首,女傭還想繼續點歌的時候,她就讓女傭付了錢讓藝人走開。回到酒店後,她宣布第二天返回上海,回到家裡,她也辭退了女傭。女傭感到莫名其妙,一下子請她回來,一下子又鬧著要去旅遊,一下子又突然提前回家,又辭了人,自然吵得很不高興,覺得老太太被一條狗搞糊塗了。」


聲音2:「她到底點了一首什麼歌,讓老太太這麼不高興呢?」


聲音1:「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你也別問了,這樣的歌名我也不想說出口,總之,由於這條薩摩耶犬的失蹤導致的這些事情很快也要走到尾聲了,老太太沒多久就壽終正寢了。」


聲音2:「那就只剩下老頭一人了……」


聲音1:「他們的兒子帶著妻子回來了,都請了假回來料理喪事,孩子在上學,他們覺得沒有必要讓她特意過來參加祖母的喪事。他們商量著,給老頭辦理手續,帶著一起去英國。」


聲音2:「……」


聲音1:「他以前的下屬都過來看望他,說了一些安慰的話,除了一位正在執勤破一起要案的年輕下屬沒來。喪事辦完的兩天後,快傍晚的時候,老頭說要下樓到小區里散步,他們也沒有多想就讓他自己下去了。他坐了車到那位年輕警員家裡,警員的妻子自然很歡迎這位老局長,對他很熱情,知道他不久要去英國了,說等丈夫手頭的案子結了會一起到他家裡看他,給他送別。他在客廳等,說有話要對她丈夫說。沒過很久,警員就回來了。老局長跟他說,知道他現在正在破案,配槍應該有帶著身上,請他把槍給他看看,他很久沒有摸過槍了。」


聲音2:「老頭不會是想自殺吧?」


聲音1:「警員給他槍,槍上了保險的,要是老局長想幹什麼,他還是來得及制止的,但他還是捏了一把汗。老局長拿著槍,掂著掂著就哭了起來。」


聲音2:「那位警員,也覺得老頭有可能想要拿槍自殺嗎?」


聲音1:「這就不清楚了,或許他就只是想摸摸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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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樹泳,黑藍主創,寫小說。2015年出版小說集《走神的時刻接近真實》(黑藍文叢)。現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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