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楚橋訪談：寫作在忽然間找不到難度了

曾楚橋簡介

廣東化州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六屆網路作家班學員、廣東省文學院第三屆簽約作家。從2007年至今，已在《收穫》、《人民文學》、《中國作家》、《芙蓉》、《天涯》、《作品》、《百花洲》、《文學教育》《四川文學》、《廣西文學》、《特區文學》、《廈門文學》、《邊疆文學》《天津文學》、《芳草》等全國文學期刊發表文學作品一百二十餘萬字。小說曾入選《中國文學大系2007年短篇小說》(主編李敬澤)等多種文學選本。作品曾獲首屆鯤鵬文學報告文學一等獎，深圳「百年小平」徵文獎，第五屆深圳青年文學獎，廣東省首屆香市杯青年文學獎、第十屆《作品》獎。部分小說被翻譯成英文。出版有短篇小說集《觀生》和《幸福咒》。

1.請談談您現在的工作和狀態？

十幾年的寫作生活就像一場夢，它給我的提醒除了頭髮日漸變白了，就是在面對現實時，表現出來的麻木。我整日蝸居於一個孤寂的社區閱讀中心，偶有愛看書的讀者來，我就喜歡得像在他鄉遇到故知一樣，笑臉相迎。我巴不得他們把小圖書館裡的書全借出去。這裡的每一本書我都抹得一塵不染，它們靜靜地待在書架上，等待一場風花雪月一樣的邂逅。但是更多的時候，是我在與它們默默地對峙。是的，在這裡，我很不客氣地使用了對峙這個詞。因為我在對峙中，也在審視著每一個寫作者，包括我自己。是我們寫得不好嗎？如果是，我們錯在哪裡？如果不是，又是什麼原因讓它們束之高閣？我常常惶恐，也常常執念於心。我能怎麼寫？我可以怎麼寫？世界變得越來越小，但人與人的距離卻越來越大。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間，我如卡夫卡的K立於茫茫大雪中，手足無措。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還站在堅實的土地上，這對於我的寫作，還算是稍感慰安。

2.在將近20年的寫作經驗中，你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

我曾經說過，好作品永遠在未來。當然不完全是謙虛。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就沒有一篇小說令我感到滿意的。十幾年前還敢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或者說是無知者無畏，現在仍然還是無知，但早已經畏首畏尾起來了。我曾在牛犢之年嘗試過不少的小花招和小伎倆，偶有所得，即欣喜不已。有時朋友們也賞臉，給貼上一些好聽的標籤，比如卡夫卡，比如蒲松齡之類，昏昏然而不知日暮。殊不知這些標籤不過是一支興奮劑，除了給批評家們一個飽食終日的理由之外，一無是處。

3.寫作如何影響你的生活？

寫作就是生活，這話不好理解。但事實是，寫作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因為寫作，圈子從原來工廠里的一畝三分地，忽然擴大到社會的各個角落來。於是知道生活在流水線之外，還有吹拉彈唱，還有走街串巷，還有大苦大難大流血。沉靜，怯弱甚至退縮便成為習慣。世界便在眼前生動起來。由此有了衝動，便有了故事。但故事在生活里顯得如此捉襟見肘，在來去自如的掌控中，小說節奏無法把握生活的節奏。高高在上的物價把文字逼到死胡同里，在負隅頑抗中，忽生悲涼。孩子，我的筆還能給你提供什麼？沉吟中，默念杜子美：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我心裡明白，那是情懷。也僅僅是有情懷，如此而已。

4.在創作過程中遇到過哪些困難？如何度過?

怎麼說呢，困難比比皆是。甚至有點四面楚歌的意思。就像那些當官的作報告一樣，避重就輕地挑著來談談，隔靴搔癢總比完全不搔強？其實我更想談的是寫作的難度。這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前者偏於寫作者在生活和創作上遇到的各種各樣的問題。這些問題，或者說困難吧，直接對創作產生影響。其後果也不是完全不可避免的。後者則偏於創作個體對寫作本身設置的難度。這樣說吧，我個人目前最大的困難是，寫作在忽然間找不到難度了。這無異於一個正在划船的人突然發現船在漏水，一切的工作顯得徒勞起來，因為我的船正在下沉。我不知道別的寫作者有沒有這種感覺，於我，卻是致命的。我坐在船上，束手無策。

5.你如何看待自己作為打工題材寫作代表之一的身份？

就像一個平民百姓，忽然有一天，成為縣太爺的看門人了，這個過程，身份是不是有點不同了呢？其實人還是那個人。只不過從鄉下種田人變成看門人罷了。打工文學在短短的十幾年裡，從鄉下佬到文學的看門人，這個過程，讓打工文學的寫作者竊以為喜的地方不過是嘗到了文學的一點甜頭而已。每一個打工文學寫作者，大概無一不想洗白看門人的身份。在出身論甚囂塵上的十年前，還有人為此爭奪過打工文學之父或之母呢。現在上頭不想提打工文學了，要提勞動者文學，我想，一頂帽子洗得發白了，再換一頂帽子，但戴帽子的還是那批人。關於他們的精神請訴求，誰真正關注了呢？至於我自己，並不介意戴一頂什麼帽子，除綠帽子外。那是批評家乾的事。我只管自己的勞作，當然我最關心的還是收成。某年雨水足，收成好，孩子的奶粉就有著落了。

曾楚橋小說研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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