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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編詞典的怪人

你是一個網路語言的愛好者。從「我也是醉了」到「然並卵」,你盡量搜集每一個最新的語例(對你來說,看了春晚的相聲小品才知道某個流行語,不啻於一場侮辱),不僅要追溯最原始的出處,還要給出最精確的釋義。你每天都在微博上瀏覽好幾個小時,生怕漏掉任何一條流行語,儘管如此,你仍然感到力不從心。因為互聯網之大,眾聲喧嘩,你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於是,你發了一條微博求助。不少私信隨即向你湧來。大部分一塌糊塗,你匆匆掃上一眼便迅速刪除,可是,有一條私信引起了你的注意:它對剛剛流行起來的「藍瘦,香菇」做了詳盡的釋義和精細的考證,而且措辭彬彬有禮,斯文周到。你趕緊點進這位神奇的網友的頁面,跟他互關。從此以後,最新的網路流行語就從這位網友那裡源源不斷地傳了過來。如此這般持續了好幾個月,你對這位見聞廣博又和你趣味相投的網友大感好奇(雖然他在微博上只轉發各類段子,絕口不提自己的生活),打算跟他線下約見一面。萬萬沒想到,你竟然發現,這位網友是個重度網癮患者,正在某個網戒中心接受電擊治療……


以上內容,是《教授與瘋子》這本書的大致內容,當然,是中國特色的版本。你,就是令人敬重的《牛津英語大詞典》(以下簡稱「大詞典」)的第三任主編詹姆斯?默里(James Murray),「教授與瘋子」里的「教授」。而那位網友,就是大詞典編纂史上貢獻最大也最為傳奇的志願供稿人,邁納(W. C. Minor),「教授與瘋子」里的「瘋子」(當代精神病學家認為,他在美國南北內戰任北方聯邦軍隨軍醫生時,可能因戰爭刺激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在被精神病院收容的二十多年間,邁納給大詞典貢獻了一萬多個質量上乘的詞條,然而他卻從未和默里見過面,只定期以書信交流,以至於默里興緻勃勃地去拜訪他時,才震驚地得知,這位學問廣博、彬彬有禮的供稿人竟然是個精神病患者,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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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與瘋子》最新中譯本


事實上,邁納在精神病院里過得相當不錯,可以讀書、寫信、散步、會客、畫畫(他是個不錯的水彩畫家)、吹笛子、收藏古書,享有充分的自由,並不至於像中國的網癮患者那樣,由於莫須有的原因而被囚禁在網戒中心,遭受電擊之苦。優裕的生活環境,是他為大詞典編纂源源不斷地貢獻詞條的前提條件。只是,如此好景持續了二十多年(幾乎讓人以為就是永遠),在精神病院院長換人之後,便再也無法繼續下去,邁納醫生的處境不僅大不如前,而且日益糟糕了起來,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之中,最後他選擇了自宮,試圖以一種最為極端的方式來結束長期困擾自己的、無法遏制的慾望。——梅爾?吉布森與肖恩?潘聯合主演的電影《教授與瘋子》如何表現這一幕,無疑是個令人關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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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爾·吉布森(Mel Gibson)


而更令人關心的,則是電影如何表現大詞典的編纂。好萊塢一直對偏執、瘋狂的天才很感興趣,前有納什,後有圖靈。1998年《教授與瘋子》一書甫一出版,梅爾?吉布森就買下了電影改編的版權,誠可謂慧眼識珠,只是電影最終呈現的效果如何,實在很難說。因為就詞典編纂這項工作而言,對天分的需求其實甚為有限,《英語詞典》(在1928年大詞典出版之前,這部詞典始終是英語詞典界的最高權威)的編者、人稱「文章大汗」(theGreatChamofLiterature)的塞繆爾?約翰生博士就曾諷刺說,詞典編纂者(lexicographer)是「忙於追根窮源、考釋詞義的無害苦工」(a harmless drudge, that busies himself in tracing the original, and detailing the signification of words),而沉浸於大詞典編纂的默里和邁納雖都富於學識與才幹,但似乎也不適於被稱為天才,更適合他們的稱呼是——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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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恩·潘(Sean Penn)


是的,雖然默里是個正常人,而邁納是個精神病患者,但他倆某種程度上是同一類人,尤其從世俗的角度而言更是如此。他們擁有常人難以理解的癖好,對常人不感興趣的事物保有持久的專註與好奇心,願意為之傾注大量的時間、精力與金錢。那句拉丁諺語「人類的一切於我皆不陌生」(humani nil mealienum puto),用來形容他倆是再恰當也不過了。不妨這樣說,在對自身之外的世界沒有太大興趣的平民百姓眼裡,不管是默里還是邁納,都是讓他們捉摸不透的怪人。如果他們願意翻讀《教授與瘋子》,完全可以找到大量支持他們觀點的內容:默里曾經在某一天半夜把幾個弟弟叫醒,只為看天狼星是如何按照他所計算的運行軌從地平線升起的;他嘗試著用拉丁語呼喚牛群,觀察它們作何反應;他不會游泳,卻想發明一種新的水上救生工具,具體的做法是把許多鳶尾花綁在手臂上,但因為計算浮力時出錯,他在水裡翻了個倒栽蔥,多虧朋友抓住他的長領結才把他從水裡拽出來。這些可能都還沒什麼,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默里竟能以一種客觀超然的態度,觀察他的愛妻病危時夜間說胡話的狀況,繼而發現「她說的不是當教師時的文雅話,而是幼時的蘇格蘭土話」。大詞典的編纂既需要,同時也激發了這種古怪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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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舟記》劇照

也不知道好萊塢編劇看過《編舟記》沒有,這部在中國爆紅(雖然局限於文藝小圈子)的電影,對編纂詞典的怪人有生動的呈現。它的故事非常簡單:一家出版社的詞典編輯部人手不足,快要退休的老編輯荒木公平四處物色接班的年輕人卻頻頻碰壁,因為沒有哪個年輕人覺得編詞典是什麼有前途的工作,最後終於找到了合適人選:外號「認真君」的宅男馬締光也。光也是個再標準也沒有的怪人,他的怪直接寫在臉上——永遠是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寫在身上——雖然長手長腳,肢體動作卻彆扭得很,每天都穿著同一套衣服;也反映在他所生活的環境當中——光也那個租來的房間里書籍堆積如山,他對日本文學很感興趣,搜羅了大量相關文獻,整日埋首其中,無法與人正常交流,只能每天讀書給自己的愛貓小虎聽,唯一的社交活動是和房東竹婆婆偶爾吃頓飯,而竹婆婆對他那些書全然不感興趣。而怪人還不止光也一個。比如,行事一絲不苟、古板正經的總編松本朋佑,為了搜集年輕人使用的流行語,不惜和光也跑到快餐店,偷偷摸摸地記錄一群少女關於少女漫畫和 BL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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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電影過於誇張了?實際上,倒不如說是尚有不足。在歷史上真實存在過的詞典編纂者當中,為人古怪、行事偏執的比比皆是。比如,十六世紀之際,英國學者庫珀(Thomas Cooper,1517-1594)為了編寫《拉丁語英語詞庫》(Thesaurus Linguae Romanae et Britannicae),夜以繼日地伏案工作,甚至都不願意與妻子同床共寢。他的妻子因而怨憤至極,在詞典快要完稿時潛入書房,抱出書稿投入爐中,多年辛勞成果,毀於一夕之間。庫珀經受了如此打擊,竟然還能從頭再來,重又編了一次詞典。到了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曾經和哥哥弗朗西斯?福勒(Francis George Fowler,1871-1918)一起編了《牛津當代英語簡明詞典》(The Concise Oxford Dictionary of Current English,即COD)的亨利?福勒(Henry Watson Fowler,1858-1933),決定在哥哥撒手人寰之後,以一己之力完成只編了一部分的《牛津當代英語袖珍辭典》(The Pocket Oxford Dictionary of Current English,即POD)和《現代英語慣用法詞典》(A Dictionary of Modern English Usage)。從1903年起,差不多三十年時間,他全都花在了編詞典上面,五十歲方才成家。他的生活極其簡樸,日常家務都親自動手。他六十八歲那年,牛津出版社主動提出替他雇一個傭人,他卻回信謝絕,認為有了傭人只會讓自己終日伏案筆耕,再也無法動手做家務來調劑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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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當代英語袖珍辭典》第六版


而最著名的怪人,則是《英語詞典》編纂者約翰生博士。他身材高大結實,活像一頭狗熊,因為童年時患過淋巴結核,他的臉上留下了明顯的疤痕。他一眼失明,一耳失聰,頭是歪的,身體常常前後晃動,時不時做出怪異的手勢,喉嚨里還會發出彷彿吹口哨一樣的聲音,或者如同母雞一般咯咯作聲。他的妻子伊麗莎白是喪偶再嫁,比他大二十一歲。編詞典期間,因為沒錢買書,他找學生借來珍貴的《莎士比亞全集》四開本摘抄莎翁名句,物歸原主時全拆成了散紙片,又在借來的書上隨意寫畫,還腆著臉說這些記號用麵包碎屑揉搓就可消去。為了詞典編纂事業,他曾向切斯特菲爾德伯爵(當時著名的文藝贊助人——patron)登門求助,結果遭到拒絕,等詞典編成,他不僅發表經典名篇《奉答切斯特菲爾德伯爵書》(A Letter to Lord Chesterfield)將想要摘桃子的爵爺糗了一頓,連詞典中對patron的釋義都惡意滿滿:「懷著傲慢資助他人的惡棍,而他人則報之以逢迎。」(Commonly a wretch who supports with insolence, and is paid with flattery.)當然,這樣的例證還不止一處,最出名的就是對燕麥(oats)的釋義:「一種穀物。在英格蘭通常用來喂馬,但在蘇格蘭供人食用。」(A grain, which in England is generally given to horses, but in Scotland supports the people.)不僅拿到現在是天大的政治不正確,即便在當時也引來了諸多爭議。他還對「國稅」(excise)如此釋義:「一種令人憎惡的貨物稅,抽稅者是一群受雇於稅收酬養者的惡棍,比例隨他們的興緻任意調整。」(A hateful tax levied upon commodities, and adjudged not by the common judges of property, but wretches hired by those to whom excise is paid.)這個詞條大大地觸怒了課稅官員,他們不僅將之視作誹謗,甚至想要控告詞典編者,以便「合法地獲得補償」。


而在大詞典的編纂史上,也有一個古怪程度和重要程度幾乎不相上下的人物:第二任主編弗尼瓦爾(默里是第三任)。他是公認的「古怪的另類學者」,「愛好廣泛,精力充沛卻不諳世故,缺乏條理」。他一反此前的詞典編纂者常有的無視當代出版物、只重古典作家的偏見,將報刊也列為語料來源,身體力行地從報紙上摘錄了三十萬張引文卡片,這是默里接手大詞典編纂工作之後最寶貴的財富。因此,雖然弗尼瓦爾的興趣多變、缺乏計劃性和組織性導致大詞典的編纂長期擱淺,但他卻是「大詞典最重要的義務資料員之一」——這種歷史定評多少顯得有些諷刺,頗有領導搶了秘書的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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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心靈》劇照,拉塞爾?克勞飾演數學家納什


不過,公允地說,儘管並沒有從事任何具體的詞條編纂工作,弗尼瓦爾仍然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他上任後擴大了編輯隊伍,吸納了更多的義務資料員,還設立了新的編輯職位——他稱之為「義務分編」(sub-editor),「負責整理引文卡片,補遺拾漏,提供初步的釋義和詞源等基礎性工作,在義務供稿人和主編之間架起橋樑」。他於1864年創建了早期英語文稿學會(Early English Text Society),「彙輯刊行了許多早期和中古英語的珍貴作品,內容所及多為早期文獻研究的薄弱之處或盲區」,默里之所以在學界脫穎而出,就是因為參與了該學會的古代文獻輯考工作。此後,弗尼瓦爾又創建了一系列民間組織,如民謠學會(Ballad Soeiety,1868)、喬叟學會(Chaucer Society,1868)、新莎士比亞學會(New Shakespeare Society,1873)、威克利夫學會(Wyclif Society,1886)等。這些學會成員的不懈努力確保了語料來源的精準,為大詞典的編纂做了充分的準備。


而類似默里與邁納這樣的關係,在大詞典隨後的編纂工作之中也延續了下來。大詞典四卷本補編的主編羅伯特?W?伯奇菲爾德(Robert W. Burchfield)就是一個像默里那樣既學識淵博又性格古怪的人。他堅持要求在補編本中收錄大量小說家、詩人、劇作家用過的詞。比如,奧登曾在詩中用過一個表示冰川運動的地質學詞,實際上這個詞在地質學中已經不常用了。伯奇菲爾德和一位科學家為這個詞曾激烈爭論。科學家說:「你不能收入這個詞,因為現代地質學理論里沒有它的地位。」而他則回應道:「奧登詩里用過的詞我就打算把它收入,我才不管你們地質學裡的雞毛蒜皮呢。」這個詞最後還是收入了補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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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遊戲》劇照,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飾演圖靈


伯奇菲爾德自承「不是一個作風民主的詞典編纂家」,喜歡搞自己一個人說了算的一言堂,不僅旗幟鮮明地跟藝術家站在一邊,「當他們和科學家爭執的時候,我每次都贊同藝術家」,而且力挺二十世紀的作家,如斯彭德、奧登、艾略特、格雷厄姆?格林、愛麗絲?莫多克等,「雄心勃勃地打算收入所有他們用過的辭彙」。他認為,「既然像喬叟這類偉大的古典作家用過的每個詞和詞義都已載入《牛津英語詞典》,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能把一批地位相當的二十世紀作家……所用的詞藻排除在我們的補編本之外」,「只要天才們還活著,人們似乎永遠也看不出他們是自己時代的天才」。英國人一般不太喜歡美國作家,他卻對福克納、品欽、奧尼爾等人青眼相加,盡量收錄他們用過的辭彙。他說自己的目標是努力找出到了二十一、二十二和二十三世紀還會有讀者的作家,「或許我會搞錯,但是總比怯懦地認為沒有一個作家夠得上資格要好得多」。


伯奇菲爾德的邁納跟原版相比要溫和許多,而且不止一位。有一位弗吉尼亞大學的教授讀了三十年的《巴爾的摩太陽報》和卡城《每日新聞》,「在他的教授的生涯里記下了每一件要聞」,這位教授把「他的筆記遺贈給了我們,這樣一來,這兩張報紙的引用率便遠遠超過它們應得的待遇」。還有一位以大篷車為家的女士,「她從美國的德克薩斯州動身,遊歷了新墨西哥、科羅拉多、俄勒岡和加利福尼亞等州」,「大篷車碰巧停在哪裡,她就讀當地鮮為外人所知的小報」。美國西部各州的語言風貌就是通過這位女士收集的資料「很好地體現在了這部詞典里」。靠了這些怪人的幫助,大詞典補編本才得以順利完成。


事實上,即便是默里,他擁有的也不僅僅是邁納。《教授與瘋子》一書記載了另一個怪人:菲茨愛德華?霍爾(Fitzedward Hall)。他和邁納「都是美國人,都是軍人,都在印度生活過,精神都不正常」,在維多利亞女王登基五十周年(1897年10月12日)的宴會上,剛剛完成的大詞典第三冊被當作對女王的獻禮,牛津大學為默里舉辦了盛大的慶祝宴會,學界名流紛至沓來,若干志願者也受邀出席,這兩位對大詞典編纂貢獻最大的志願者卻都沒有現身。霍爾的經歷頗為傳奇,他在印度學習了梵文,做了印度一個大學的梵文教授,離開印度返回英國後,又去了倫敦國王學院做梵文教授,最後因為和另外一位梵文教授鬧翻而離開。大家對他的評價是:醉鬼、外國間諜、學術造假者,以及道德墮落的傢伙。然而,這個風評極差、怪裡怪氣的傢伙,卻每天給默里寫信,為大詞典的編纂獻計獻策,無怨無悔地義務提供引語,整整持續了二十年,在此期間,他從未與默里見過面。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他活脫脫就是另一個邁納,默里對他的工作的評價是「無法估量的巨大協助」,「詞典的每一頁都有他的貢獻」。然而,殘酷的是,他幾乎被人遺忘了。最顯著的例子便是,《教授與瘋子》用了整整一本書來寫邁納,留給霍爾的不過一頁而已。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對這些編纂詞典的怪人來說,他們的所作所為,無非是為了求得內心的安寧、滿足一己之趣味,個人的名利得失,早已不在計較的範疇之內。這類人並非西方所獨有,也存在於中國,《英漢四用詞典》、《新英漢詞典》以及《英語慣用法詞典》的編者葛傳槼便是。他從未上過大學,也從未出過國,英文全靠在家自學,聽力練習是跑到街上聽外國傳教士佈道。葛是國務院前副總理錢其琛的舅舅,據錢其琛兒子錢寧回憶說,錢其琛小時候在學校學英文,回到家裡講,葛「一聽就說:不對,不對。然後,馬上找出一份香皂的英文說明書,當作教材」。英文是他生活中的全部樂趣,每日的工作就是在閣樓上閱讀英文報刊,不管內容,只看句型和用法,每當發現文章中有出現兩次以上的新的短語和用法,他「就會像發現新的行星一樣興奮,認真記錄下來」。他這種形式主義傾向,在其學生陸谷孫筆下也有生動體現:「他向我班講完著名的漢姆雷特獨白『To be, or not to be』之後緊接著自問自答如下:『be還是不be,想到頭還是be,你們看有多大意思,我看沒啥意思。』」葛還愛給人起各種各種的綽號,拿人的姓名開玩笑。你要是新理了發,特別是颳了臉,他就拿來複旦外文系某個教師的名字,叫你「容再光」。著名的語言學家傑弗里?利奇(Geoffrey Leech)被他私下叫做「螞蝗」,另一位同樣著名的語言學家蘭道夫?夸克(Randolph Quirk)則得名「怪癖」。大衛?克里斯托(David Crystal)雖與利奇、夸克相比是小字輩,也逃不脫被葛叫做「水晶」的命運——都是姓氏的直接意譯。而更加奇特的,則是「廣益先生」。最開始是「Mr. This」,用來形容某個說話時經常插入「這個」、「這個」的人,this就是「這個」,更進一步, this讀音近似「集思」,因為「集思廣益」,所以就有了「廣益先生」。思路之曲折詭異,只能用腦洞大開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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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版《教授與瘋子》


美國著名記者約書亞?肯德爾(Joshua Kendall)寫過一個《羅熱類語詞典》的幕後故事。該詞典的編者彼得?羅熱有家族精神病史:外祖母、母親終身患有精神疾病,妹妹和女兒精神也都不正常,叔叔是割喉自殺的,死去的時候就躺在羅熱的懷裡。羅熱本人偏執、憂鬱、害羞,害怕不潔和混亂,之所以迷戀編寫詞典,是為了尋找心靈上的慰藉。在很小的時候,他就發現,編寫詞語清單能夠給自己帶來安慰,沉浸於語言的細微差別能夠讓自己免於焦慮。說起來,這何嘗不是又一位邁納呢?只不過他同時也是默里罷了。溫切斯特在《教授與瘋子》的第十一章寫道,「編詞典是孤獨而單調乏味的苦工」,「只有默里和邁納這樣的人,才有能力與巨大的詞語洪流搏鬥,站穩腳跟」。


參考文獻:


金常政:《西方詞典史話》


秦曉惠:《〈牛津英語詞典〉的「閱讀計劃」:前默里時代》


王嘉理:《伯奇菲爾德談〈牛津英語詞典補編〉》


郭啟新:《約翰遜及其〈英語詞典〉研究》


李蔭華:《英國修辭學家和詞典編纂家亨利?福勒》


朱績崧:《文人詞典第一流——塞繆爾?約翰遜博士和他的〈英語詞典〉》


陸谷孫:《秋風行戒悲落葉——憶師長》


錢寧:《舅公葛傳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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