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別離家離的太遠
01
三年前大學剛畢業，回了一趟家，堂兄要結婚了。
家裡面亂成了一團，倒不是因為哥哥在家結婚忙的，而是哥哥在遠方的成都結婚，一時間，家裡面都不知道怎麼辦。
我問了問嬸嬸，「過幾天哥哥就要結婚了，你們票買好了嗎？」。
嬸嬸搖搖頭，叔叔在裡面吼了起來：「買什麼票，有什麼好買的，不去！」
我一驚，看見叔叔正在房間里抽著煙，一臉的氣憤：「叔叔，只有幾天的時間了，還不趕緊訂票嗎？這裡去成都要坐20多個小時火車吧，得買個卧鋪吧，不然一路很難受啊！要不，我幫你們去買，你給身份證給……」
叔叔打斷了我：「買什麼買，不買，我們不去！」
我心裡一陣尷尬，出去問嬸嬸這是怎麼了。
嬸嬸結結巴巴：「沒什麼，你叔叔就是封建，他……他看著你哥哥在成都那邊成家了，心裡……不痛快。」
不痛快？在我心裡結婚是一件大好事啊，哥哥從小爭氣，靠著自己讀大學讀研究生最後找工作去了成都，也認識了現在的嫂子，現在哥哥要成家了，無論是在事業上和家庭上看起來都很不錯，叔叔竟然不痛快！
姑姑和爸爸也在旁邊勸叔叔，「這亮伢子結婚是個好事，你們當爹當媽的不去像什麼樣，再說他在成都安家了也挺好的，講出去多好聽，給咱們老朱家爭光了…」
叔叔還是抽著煙，聽著兄弟姐妹的勸言，猛地把煙抽幾口，扔在地上，用腳踩了幾下，「別說了，我去還不行嗎？就當是最後去看這個兒子幾眼！」
姑姑和爸爸突然一下子沉默了，嬸嬸也在門口紅著眼抹著淚。
我忽然明白了過來，叔叔嬸嬸就這麼一個獨生兒子，12歲就開始入校住宿，讀大學研究生又都在北方，現在工作又在成都，找個對象也是成都的，這讓從小就視哥哥為掌上明珠又一心希望哥哥能回湖南工作安家的叔叔嬸嬸一下子真的很受不了。
我原以為只是因為哥哥在外面結婚讓家裡人很沒面子的問題，可在叔叔說出「最後看這個兒子幾眼」的話後，我似乎有點感悟：自己拉扯大的孩子，以後卻難相見，以後只是自己的客人，再也不是自己的家人。
心裡怎麼會舒服？
叔叔嬸嬸最終還是買票去了成都，雖然高高興興的參加了哥哥的婚禮，但在哥哥的婚禮上，司儀讓男方父母致辭的時候，一向健談的叔叔愣是不開口，還是嬸嬸接過了話筒，結結巴巴的用滿口的湖南話祝福哥哥和嫂子，底下是一片叫好聲，我卻分明看到叔叔嬸嬸的眼裡噙滿了淚。
其實天下父母親的心胸很寬廣，願意為自己的孩子付出自己所有的點點滴滴；但天下父母親的心胸也很狹隘，多希望自己心愛的孩子永遠是自己的孩子，但看著他遠去卻也只能一步一步送著，祝福著。
後來我開玩笑問嬸嬸，「你和叔叔那麼不想哥哥在成都安家，為什麼不以死相逼讓他回湖南呢？」
嬸嬸白了我一眼，「你個臭丫頭，你以為和我和你叔叔不想啊，可是我們那麼做只會讓你哥哥很為難，想了想，孩子總是要離開父母的，只要他過得好就行了。」
我有點感動，搭著嬸嬸的肩膀，「嬸，沒事，現在交通這麼發達，你要是想哥哥了就飛到成都去看他就是。」
嬸嬸嘆了一口氣，「交通發達是不假，可是又哪會想去看就能去看了？你看你哥哥，都忙成什麼樣子了，2年沒回家了吧。小玲啊，你以後嫁人一定別嫁太遠，不然讓你爸媽愁死去。」
我吐了吐舌頭，「嬸，你就笑話我。我爸媽才不像你這麼小氣。」
嬸嬸沒有回答我，微笑著看著門口上的對聯，對聯還是前年哥嫂在家過年時候貼的，每次過年我們都說要把對聯撕了，叔叔都笑著說等哥哥回來再撕，不知道今年這副對聯能不能撕了換了。
02
今年我們村有2個鄰居先後都去世了，都是因為癌症。
一個鄰居還很年輕，才50多一點點，丈夫在她40歲不到的時候因為車禍去世，為了拉扯大2個兒子，她長年累月的在外打工，累出了胃癌晚期。
去世前她在醫院待了5天就回家了，因為她兩個兒子都還沒有結婚，她不想浪費錢在自己身上想留點錢給兩個兒子，兩個兒子雖然條件不好，但都很孝順，兄弟倆商量著把工作辭了回家裡照顧母親，每天，兩兄弟牽著母親走親訪友，去母親年輕時候想去但沒去過的地方，回了家，就帶著母親出去干農活，讓母親坐在輪椅里，兩兄弟挖土種菜，時不時休息和母親說著話，就像當年他們小時候站在菜園門口玩著泥巴看著媽媽勞作一樣，兩兄弟希望以這樣的方式陪著母親走完最後的日子。
最後，母親走了，帶著滿臉的幸福和笑意離開了這個世界，兩兄弟哭的很傷心，但都沒有遺憾，「母親把我們帶大，我們陪著母親離別，我們為母親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我被這個從媽媽嘴裡說出的故事給打動，卻又為另一個去世鄰居的境遇感到無奈。
他的小孩很優秀，也很為家裡爭氣，一路讀大學讀研究生讀博士，最後討了個北京老婆，順利在北京落了戶，媳婦在結婚辦酒的時候來過湖南老家一次後再也沒回來過，每次都是兒子帶著小孩回家過年，媳婦每次稱忙不好意思明年回家，老人心裡門兒清，兒子讓他去北京住一陣，他也從來不去。
查出癌症後他一直不願意瞞著兒子，還是好心鄰居打電話告訴了兒子，兒子倒也心疼老父親，請了幾天假帶著父親去了醫院，臨走前請了一個鄰居照看父親，只是這一走到老父親去世，兒子再也沒回過湖南。
老父親因為老伴去世的早，經常總是一個人待在家裡，因為年輕時的勞累，眼睛老花的很厲害，背彎的已經不像樣子，說話也是一顫一顫的，平時也沒什麼人去看他，照看鄰居自己家裡也有很多事，也就是一日三餐的時候過去看看老人，大多的時候，老父親一個人守著一棟紅磚屋，孤孤單單的。
因為要回村辦戶籍證明，和媽媽回了老家，媽媽帶著我去看了看老人，老人和媽媽絮絮叨叨了好多事，萬事不離其宗，兒子。
他說兒子走得太遠了，又有了孩子，沒時間回來，得了絕症也挺好，兒子電話都多了，還說今年一定帶著媳婦孩子回家一起過年。
我和媽媽不知道安慰些什麼，只能有一句每一句的回應著，聽著一個老人說得了絕症真好，我和媽媽心裡很不是滋味。
後來癌細胞蔓延到全身，常常痛得神志不清。鄰居在旁照看著，老父親因為疼的神志不清經常對著鄰居喊兒子的名字，對著醫生護士也喊著兒子的名字，但只要稍微清醒一點， 就讓鄰居別打電話給兒子，說兒子在北京不容易，別因為他過多打攪他耽誤了他的大好前程，但所有人都知道，老父親的心裡，又何嘗不想兒子陪在旁邊呢？
兒子最終還是陪在了老父親的棺材邊，但因為北京到老家距離比較遠，兒子並沒有為老父親送終，送終的是好心鄰居，兒子到家後嚎啕大哭，把葬禮弄的風風光光，媳婦和孫子也回來戴了幾天孝，但這一切，老父親永遠也看不到了。
媽媽說，兒子有出息的老父親終究比不上那位2個兒子都沒有什麼出息但陪著她走完人生最後路途的胃癌母親幸運，在全村人的眼裡，胃癌母親雖然葬禮簡簡單單，但最後走的比老父親安心。
03
時間過的飛快，我都大學畢業三年了。
每次回家，爸媽一邊笑我找不著對象沒人要要做老姑娘了，一邊在我每次接聽異性朋友的電話後緊張兮兮的追問我，「這個男孩子是哪裡的？是不是想追你？」
我有時候總愛逗爸媽，「這個男孩子是哈爾濱的，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他在那邊混的不錯，我準備去那邊發展。」
第一次說這個玩笑，我看到爸媽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似乎一下子就沉默了，等到和我確認是玩笑話了以後，才不由自主的吁了一口氣。
我也不敢和他們開第二次玩笑。
也許是真的怕我嫁到哈爾濱，從不擔心我找對象的爸媽一到假期就讓我回來相親，相親的對象不是小時候隔壁村的玩伴就是鎮子上的。
我一臉嫌棄，「你們是恨不得嫁到你們樓上才最好吧！」
我媽一臉正經，這樣最好。
我說，哪有這麼誇張，別說我還沒找對象，就算我嫁到了南極洲，憑藉現在的科學技術，不一樣就是分分鐘就飛回來看你們來了，沒事就視頻電話，我們不一樣還是在一起嗎？
我媽沒再答話。
一次爸爸開車送我去買東西，在路上爸爸故意放慢車速，嘆了口氣，像是憋了很久才鼓起勇氣和我說，小玲，我和你媽從不指望我們老了需要你照看，只是我不希望你和你哥一樣，出去了以後只是我們的客人，再也不是我們的家人。
我坐在車副駕駛座一直盯著前方的路，眼淚簌簌而落。其實我爸我媽哪裡是想把我拴在他們愛的籠子里，他們只是希望我永遠是他們的家人，每時每刻的都能關心我愛護我。
04
年輕時，我們都不懂，離開父母遠走他鄉對我們自己對家人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鄉有詩和遠方，可父母也許正在家中苟且求安；他鄉有傾世容顏，可父母也許正在家中雙鬢滿霜；他鄉有花花色彩，可父母也許正在家中面面嘆息；他鄉有多少喜怒哀樂，父母在家就有多少憂愁煩惱……
父母想要你離家近一點的願望過分嗎？
他們只是想在年老的時候能常常看到你，想看到你開心的面容，想聽到你爽朗的笑聲，想和你分享一切家庭瑣碎，想和你一起對抗無情歲月，他們只是想多陪你一些時間。
你或許沒有成材，你或許也沒有掙很多錢，你或許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少榮耀，但你很獨立，你自強，你沒有給他們丟臉，你，是他們永遠的孩子，這就夠了。
古人常說，父母在不遠遊，行必有方，古人在這句話里用「方」在勸導孩子們別不顧父母遠遊他鄉。
所以孩子啊，成長和經歷不必要非得離開父母遠走他鄉，不必要非得在他鄉安家立命才是成功。
所以孩子啊，別總是想做蒲公英和飛鳥，把離開父母遠走他鄉當成一種人生信條。
所以孩子啊，等你做了父親母親，等你的孩子長大到你現在的年紀，你或許就會在心裡向老天爺祈禱：
「孩子啊，別離家離的太遠。」
※天龍八部里喬峰全力死戰，能否屠光聚賢庄？
※30張令人深思的中國油畫：已經鮮有人知了！
TAG:時光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