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難不卻 心系蒼生：抗戰傳奇道士李理山

李理山為一代道教領袖，自幼在福星觀修道，他既精道教齋醮科儀，又精道教內家拳技，體魄矯健，對於奇門等數術亦有研究，且文采出眾。在抗戰初期，李理山救助杭州難民七千人，功德無量。

文/韓松濤

李理山道長的道術與方術

李理山為一代道教領袖，自幼在福星觀修道，他既精道教齋醮科儀，又精道教內家拳技，體魄矯健，對於奇門等數術亦有研究，且文采出眾。

李理山道長像（前排右一）

從各種文獻的記載來看，李理山所學之道術與方術較多，分述如下：

齋醮科儀及道術

李理山精於齋醮科儀，《杭州玉皇山志》卷十六《齋醮》就記述了玉皇山及上海分院舉辦的經常性或臨時性的齋醮。經常性的有「皇經勝會」，「皇經者，高上玉皇本行經也」。因福星觀主要供奉玉皇上帝，故經常性舉辦的即是玉皇本行經之齋醮，最隆重的是每年正月初九玉皇聖誕日，而每月初九亦「齋供禮拜，依科祈禱」。玉皇山福星觀臨時舉辦之金籙大醮多達數十次，《杭州玉皇山志》卷十六所記主要有：1939年「杭州玉皇山上海分院祈禱平安日道場」、「祈禱世界太平特設八一大醮」等。

杭州福星觀（資料圖）

李理山在齋醮中，往往是主持者。據當年與李理山交往過的俄國人顧彼得The Monastery of Jade Mountain一書就記有一次李理山主持的齋醮儀式。李理山的道術，有記載的主要是The Monastery of Jade Mountain中記述的李理山之徒弟呂宗安、高宗寶等人進行的一個「續命燈法」的法術。

這個法術的緣起是「（上海）老茶商王先生的長子。他已經病了幾個星期，外國的醫生都沒有辦法了，認為他可能會在今晚死去。他的家裡人請我們幫助他。」儀式的時間是「晚上八點鐘，我們要為他點亮一盞燈」。儀式的過程很曲折，但最終成功了。這次成功也得到了病人家人的確認和感謝，「次日晚上，王先生的家裡寄來一封電報，就是病人已經恢復過來，並感激這座寺觀」。

據我的了解，這個法術以其名稱來看可能是一個續命的法術。筆者曾在峨眉臨濟門傅偉中先生處了解到他會一種「奇門借壽法」的法術，其作用是借壽續命，儀式所用的方式為共點燭八支，周圍七支以象北斗七星，中燃一支為本命之光，另外要使用水晶球和香爐之物。這個儀式與上述玉皇山的「續命燈法」的法術有共同之處，故有上述的推斷。

擅長武術

李理山亦會武術，現任玉皇山住持高信一也曾提到過李理山會武術之事。顧彼得也曾記載其親眼所見李理山之徒擊劍之事：「小道士拿來兩柄古劍，宗寶（TsungPoo）和另外一個道士開始擊劍，為大家提供一個飯後消遣的節目。」

造詣之高，蜚聲武林（資料圖）

王松泉記李理山曰：「幼喜習拳，造詣之高，蜚聲武林。大江南北四方從學之人甚多……由於道長精通拳術，雖老而氣足神旺，每日上下山崗，別人氣喘如牛視為畏途，道長卻神態自若如履平地。夜間不上床眠卧，通宵盤膝靜坐。」王松泉1913年生於紹興，1928年起到杭州舊書店抱經堂做學徒，而李理山自1927年起十年內為杭州抱經堂之常客，故王松泉與李理山應是熟識，其記載當無誤。

《申報》的一則記載則更確證了李理山會武術的傳聞。據民國十三年（1924）1月12日《杭州快信》：

玉皇山住持李理山，前月被匪攔劫，幸該住持精通拳術，身畔攜帶現鈔甚多，未被劫去。九日，兩湖理安寺僧蘊石，又由滬運回銀幣千餘，夜間被盜搜刦一空，杭地檢廳今日派檢察官謝鴻恩馳往履勘。

據上述所言，李理山於1924年1月被盜匪攔路搶劫，因其會武術，身邊之財物未被劫去，可見其武術有相當的功底，並可用於實際的擊技。

精通數術

據記載，曾任中國道教協會會長的閔智亭年輕時曾於1947年至玉皇山福星觀拜訪，並師從李理山道長學習天文星象學及奇門遁甲，則李理山於數術亦有相當的研究。2012年在茅山乾元觀遇到閔智亭徒孫嘉一道長，稱閔道長傳下來一幅星圖，與《中國古天文圖錄》第131頁所收「浙江杭州玉皇山李紫東石刻天文星圖碑」相同，所傳星圖比照片多一首步天歌，該圖實是李理山所授。由以則多一實物證明李理山授閔智亭天文星象學之故事。

中國天文星象學（資料圖）

顧彼得還記載了李理山給他批命的經歷，李理山對其的預言是：「現在不要想離開上海到陌生的地方去，你現在的工作是好的，儘可能地堅持下去。以後你會從一位有權力和影響力的女人手上得到一個很好的職位，像秘書那樣工作——我不能說得很清楚。你會去中國的西部，在那裡你會找到一直在追求的東西。你會快樂的，儘管你會遇到麻煩和危險。你應當磨練忍耐力和審慎的觀察力，保持一顆和平的心。」幾年後，李理山的預言得到了證實，顧彼得記述道：「幾年前李住持向我預言的一切得到了證實。1939年，通過孔祥熙的夫人，一個在當時的中國最有權力和影響的女人，我被派往西藏邊境開創中國工業合作社。」之後，李理山又對顧彼得將來的事進行了預測，說「顧彼得的生活有周期地進行著變化，每過七年將會有一次新的變化。」雖然顧彼得沒有說這段預言是否準確，但從顧彼得著書中寫到這段故事來看，則無疑李理山的這段預言也是準確無誤的。

文采出眾

李理山道長文采出眾，我們從《申報》的一則新聞中可得到證明。《申報》民國十九年（1930）3月28日有《志管先生之喪》一文，其中稱：

無錫管趾卿先生為實業界先驅，……不幸去歲為病魔所擾，於臘尾遽歸道山……二十三日為開奠出殯之期。黃陸路上，素車白馬，途為之塞，吊者千人。王正廷、虞洽卿等與焉。喪居自走廊以至廳堂滿懸輓聯綢幛。挽語以玉皇山福星觀主持李理山一聯為最長。句云：「公為世福星，仁恩普被平生己溺己飢，好施不倦，僉謂吉人天相，必享遐齡，何期數載沉屙，終乏靈丹，竟棄塵寰悲永訣。天奮我同志，中路淪亡十年相扶相助，護道彌虔，素欽玄旨精深，定操善果，他日三生石畔，重逢舊雨，毋忘風月證前因。」書於丈匹綾絹，字亦不俗。……

文中死者管趾卿先生雖然稱其為無錫人，但從「王正廷、虞洽卿等與焉」可以看出，其葬禮所在地當是在上海，則無錫當為管趾卿的故籍。文中稱李理山所寫之挽聊為此次葬禮中最長的，從其實際內容看，可稱文意燦然。

抗戰初期救助杭州難民

據《杭州玉皇山志》卷十七《善舉》及其他文獻，福星觀經常之善舉主要是資助貧困家庭及施藥。

顧彼得在其書中記述了李理山及其弟子們較為特別的資助方式，「李住持的道士們經常以家中添丁或其他理由作掩飾，去看望一些處於困境中的家庭，喝茶的時候送給他們一個小小的紅包。這樣的方式既能行善又能照顧到被捐助者的臉面。這是一種美德，對此唯一的解釋是因為道。」關於施藥，福星觀「每年於夏季在慈雲嶺及禹王廟等處，備有茶湯以供行人渴飲，又備有中國痧葯幾種及十滴水與時疫救急等葯，以防行人之猝然感冒與傳染者。」

上述兩項是一般寺觀常見的善舉，而福星觀較為特別的一項善舉是，其曾經開辦過一所西式的學校。學校為小學校，其名稱為「慈雲初級小學校」，學校為寄宿，「學生膳宿、書籍、燈火、茶水等費，概由本校供給」，並有教師兩名。不過由於經費的原因，學校只辦理了五年，40名學生畢業後，便停止開辦了。

救助難民（資料圖）

玉皇山福星觀可以載入國史的善舉則是抗戰初起舉辦「難民收容所」，共收容難民七千餘人。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不久杭州淪於日寇鐵蹄踐踏之下，錢塘江邊南星橋一帶，房屋全部燒毀，只剩一片廢墟。江邊的老百姓，無衣無食，扶老攜幼，掙扎在死亡在線，流亡逃難。李理山道長義憤填膺，熱血沸騰，出於民族自尊心與愛國感情，他毅然停止了宮觀宗教活動，帶領道眾全力投入抗日救亡的工作。他敞開了紫來洞道院，收容了一千七百多名上山逃難的難民。猶恐居住不下，又發動道俗群眾一百數十人砍倒山上的毛竹與樹木，緊急搭建起幾十間茅棚，讓難民棲身安定下來。福星觀對難民的「供給」，包括「每日兩粥，任其飽食，不加限制，茶水不斷」。除解決吃飯問題外，「有衣服不周者，本觀購備照給，新舊均有，不令受凍」、「本觀備有緊要西醫藥水及本國痧葯，間有延請醫生開方服湯藥者。」

這許多難民，一日二餐，吃飯用糧的數字很大。坐吃山空，玉皇山的存糧很快便顆粒無存，眼看要斷炊了。李理山組織人力下山運糧，要通過日寇的崗哨關卡，困難重重。有的被查出，日寇說是給山中抗日游擊隊偷運糧食，人被折磨，糧食也被搶去。李理山不畏困難冒險下山，通過日寇層層的封鎖，以「世界紅卍字會」會長的身份，並以紅卍字會翻譯章蘭亭作為聯繫人，與日寇之間進行聯繫。終於解決了糧食運送的問題，有時是糧食上了山，而他卻是空腹回到觀中。雖然如此艱難、危險，而他依然認為這是義不容辭的責任。李理山道長愛國愛民、濟人之難的高尚品德，在這一時期表現最為鮮明卓越，因而他在道教界及民間也更受尊敬。難民所維持了一年多的時間，杭州的戰爭逐漸平息下來，難民也紛紛下山謀生，人數漸次減少，玉皇山的難民收容所才告結束。

李道長的善取使七千條生命得以延續，李道長可謂功德無量。抗戰史的記述中也應該有如李理山道長這樣道教界人士的濃重一筆。（編輯：若水）

（騰訊道學整理髮布，文：韓松濤，原文載孔令宏、韓松濤著：《民國杭州道教》，第五章《民國時期杭州的高道》第一節《李理山的事迹及其對道教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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