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鏡》S03E01：未來就像現實披著新裝
提示：本文會劇透《黑鏡》S03E01 Nosedive。
喵喵豆
《黑鏡》第三季第一集 Nosedive 所講的故事，其實算不上新穎。
同樣的題材，同樣反烏托邦的設定，早在2014年，就被喜劇《廢柴聯盟》用21分鐘的時間，用一款叫做 Meow Meow Beenz 的 app，以更好的諷刺效果講述過了。
對於社交網路里的等級，《廢柴聯盟》里有過很經典的一段話：
五豆很愜意，四豆有壓力，三豆有臭氣，二豆很憂鬱，一豆不配押韻，因為他們是狗屁。
（以上來自人人影視字幕組的翻譯）
由於《廢柴聯盟》是喜劇，它的諷刺也更無厘頭。對於社交網路中廉價的同情心，就有這樣一個橋段。
後來他真的拄著拐杖，成了一名「五豆」：
你看上去人挺不錯的，為什麼才4.3分？
就像開篇里對著鏡子練習笑容的女主角 Lacie，社交網路在喚醒我們的不真實。
朋友圈裡大家似乎都過得很快樂，微博上似乎每個人都是個「逗比」。
Lacie 會在早上發一張咖啡與曲奇的照片，說這像天堂一樣美好。但她其實吐掉了咬下的餅乾，咖啡也只是喝了一口就讓她皺眉頭。咖啡和曲奇不是天堂，至少對於她來說不是。
社交網路也在喚起我們的殘忍。因為在互聯網上用最惡毒的語言去攻擊一個人，需要復出的代價太低了。而當我們只需要用差評去影響一個人時，其中代價就更微不足道，需要的理由也更簡單：Lacie 的同事們一起給 Chester 差評，只是因為他的前男友比他更受歡迎。
主創 Charlie Brooker 曾因一篇諷刺小布希的文章，遭遇了社交網路的暴力，而刊登他文章的報紙不得不道歉。描述這段經歷時，他曾說：「就像整個氣象系統都在和你作對」。
Lacie 在電梯里遇到的前同事 Beth，通過更高的評分而找到了更好的工作。而 Beth 之所以能獲得更高的評分，是通過一直上傳自己的貓的照片和視頻。
微博上一些博主，不也是這樣為了人氣不惜給自己的寵物吊威亞么？
而 Lacie 的好朋友 Naomi，則是那種典型的 Instagram 或是微博人氣博主。
漂漂亮亮的照片，光彩奪目的生活，做出最好看的但是你不會吃的甜點，在社交網路上變得越來越重要。女性的定義，在這種價值體系中被壓縮了。
在這種狹窄的定義中，即使是混得風生水起的 Naomi，就一定很幸福嗎？從她那位看似完美的丈夫的表現看，她成為一名「同妻」的可能性，簡直不能更大了。
在美國，這種評分體系已經在 Uber 上表現得很明顯了，評分在4.7分以下的司機，可能一天都接不到什麼活，如果評分在4.6以下，你的賬戶很可能會被關閉。而他們的問題，也許只是內向和不會聊天罷了。
因此，在美國坐 Uber 時，很多司機會熱情地和你聊天，不管你是不是想要獨自沉默。他們也會在你下車的時候，請你為他打上更高的分數。一切過程是如此順滑，卻在隱約間有種不適。
而對於 Uber 乘客來說，這種評分也很重要。否則你可能會聽到一個聊得很投機的司機突然問你：「你看上去人挺不錯的，但你為什麼才4.3分？」
社交網路里我們
比起更偏重諷刺的《廢柴聯盟》，《黑鏡》Nosedive 最大的優點，是它在有意或無意間， 展現了社交網路時代里，女性的遭遇。
Lacie 的弟弟至少有一起玩遊戲的朋友，而 Lacie 只有自己。
也正因為此，在社交網路的世界裡，站在 Instagram 金字塔尖的女性，是金·卡戴珊，是 Selena Gomez。她們當然並非一無是處，但她們站在塔尖也足夠離奇。
對於金字塔的中下層的女性們來說，她們的生活也在被改變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朋友圈裡幾年不見的人，都在稱呼著對方「大美妞」和「親愛的」。
稱讚是一種美德 ，但這種稱讚，是該建立在發自內心的欣賞中的。如果稱讚並非發自內心，那麼在這種泛濫親密的稱呼中，「朋友」就會像今天一樣，變成了一個越來越模糊和泛濫的詞語：他是你的朋友，所以你們會互相點贊，會出去吃飯，還是會一起共渡難關？你的朋友究竟多了，還是少了？你究竟更快樂，還是更悲傷？
扮演 Lacie 的女演員，很好地表現了當我們完全生活在社交網路中時，一切會是什麼樣的。她的笑，她為自己表面所裝飾的陽光，以及隱藏在她內心裡的輕而易舉的驚慌失措都如此鮮活。似乎每個人的身邊都有這樣的人，現實得讓人可怕。
她讓我想起很多努力又平凡的人們。學生時代他們會好好學習，畢業了就好好工作，如果生活在 Nosedive 的世界裡，他們也會 Lacie 一樣按照遊戲規則做事，慢慢積攢自己的評分。
但他們的悲哀，在於他們永遠都在試圖達到別人設定的「美好」，安之若素地生活在系統和體制的安排之下。畢竟個人是無法與體系抗爭的。
而更大的不幸，是他們會與那些3.9們劃清界限。辛辛苦苦奮鬥，剛買了房的他們，轉身就開始為房價上漲搖旗吶喊了。
社會永遠是在分層的，過去會，在可見的未來依然會。Nosedive 里的故事曾經發生過，也會一直發生（一個不太恰當的例子是《了不起的蓋茨比》）。
既然一切都曾發生，也許社交網路就並沒有原罪。這個曾經被認為像烏托邦一樣美麗的新世界中有了我們舊世界的影子，究竟是因為社交網路改變了我們，還是我們用強行嵌入人類社會一切層級和偏見的方法，慢慢改變了它？
而如果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是不是也就沒有什麼好恐懼的了？
Nosedive 的結尾，Lacie 與自己的獄友隔著玻璃對罵。想到用卡車載她一程的那個快樂的低分女 Susan，我覺得這簡直是是《黑鏡》的所有主角們到現在為止，最陽光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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