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蓋的高樓最終成為貧民窟，引起倫敦大騷亂

1973年建成的倫敦布羅德沃特莊園可以說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其「野獸派」建築是當時的潮流時尚和烏托邦寄託。上世紀80年代初，這裡社會底層的年輕人組成了托特納姆曼德姆幫派，並開始以販賣毒品和街頭搶劫發財。

始建

紅極一時的「野獸派」高層居民區

在1967年之前，你或許還能在托特納姆（Tottenham）房屋中介公司的窗戶上發現「非黑人、非狗、非愛爾蘭人」(No blacks. No dogs. No Irish.)的標語。這段時期，布羅德沃特莊園在一片毫無特點的沼澤地開始動工修建，這兒原來是附近青年前來玩士兵遊戲的地方，這些人愛向其他闖入者扔石頭。

現年57歲的克拉斯福德·斯特林當時還是個男孩，當莊園開始修建之時，他是一同來搞惡作劇的少年之一。他和家人幾年前從牙買加來到此地，住在附近的羅素路11號，他是家庭中8個孩子中的一個。這座新建的莊園在當時對斯特林來說就如神聖的金字塔一樣可望不可即，正如他們在宣傳小冊中所看到的，入住這片莊園是一個不可能的夢想。

「我去隔壁的學校入學時，眼睜睜地看著這棟房子建造起來，」斯特林回憶說，「當時周圍的每個人都覺得它看起來棒極了。放學後，我們會習慣性跳入建築工地，在每個未建好的房間里遊盪，直到被工地的保安驅逐。每個人都想住在那裡。但我從未奢想我會有這樣的機會。」

該莊園的12棟塔樓由大型混凝土板為主體材料，共有1063間住所，由空中走道相互連接。建築群的設計為居民提供了方便的停車場，並連通地下的沼澤，很好地解決了排水問題。布羅德沃特莊園於1973年完工，這片由鋼筋混凝土鑄成的現代烏托邦鑄件，猶如倫敦自治市鎮哈林蓋（Haringey）委員會企劃部門皇冠上的寶石，為民眾提供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

那時，在英國各地內城地區建立了不少「野獸派」高層建築，以取代戰後英國的破敗的露台建築。從謝菲爾德的公園山、到格拉斯哥的紅路公寓、到倫敦的羅賓漢花園、海蓋特（Heygate）地產及莫扎特地產，這些新式住宅「巨獸」被視為時代進步的象徵，展示了法國建築師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的「輻射城市」夢想。

淪陷

莊園變 「貧民窟」 失業率最高達90％

而到了1978年，斯特林終於有機會搬進布羅德沃特莊園中的一間單間公寓，但那時入住社區的夢想已變得灰暗。當時有55％的申請人被委員會拒絕搬入，房間已被潮濕的垃圾槽堵塞，蟑螂從由專利設計的通風管道流入。社會幫派取代了家庭，活生生把布羅德沃特莊園變成了一個「貧民窟」。斯特林記得，在最壞的時期，這裡失業率達到90％，房地產租金拖欠率居全國之首。

發生於1985年10月的大騷亂體現了該社區的規劃缺陷，警方在49歲居民辛西亞·傑瑞特（Cynthia Jarrett）的家中進行突然搜查時，無意中搜索到了被盜的財產，由於驚恐過度，該名嫌犯心臟病發作而猝死。其後，布羅德沃特莊園爆發了惡性暴亂，總共有230名警察受傷，一名警員基斯·布萊克洛克（Keith Blakelock）在襲擊中身中44刀而亡。

斯特林回憶，當時他站在陽台上，看著鋪路板被暴徒撕開用作武器。他的老沃爾沃汽車則成為數百輛被燒毀汽車中的一輛。

「暴亂結束後，這裡看起來就像一個戰區。」他說。

重建

拆？還是不拆？

布羅德沃特莊園暴亂成為國家最嚴重的城市衰變象徵，直到今天，它仍然被視為一個負擔。而如今，這種狀況也許不會再現了。

英國前首相大衛·卡梅倫（David Cameron）在今年1月底宣布政府將斥資1.4億英鎊用於拆除和重建近百個最臭名昭著的社區，布羅德沃特莊園以及位於洛奇代爾（Rochdale）的Lower Falinge將被拆除的新聞被媒體廣泛報道。倫敦自治市哈林蓋議會正對布羅德沃特莊園重建進行磋商。

在城市的另一邊，負責領導英國房屋改造的官員——前副總理麥克·赫塞爾廷（Michael Heseltine）被卡梅倫任命為房屋改造諮詢小組主席。目前，他正在編寫一份中期報告，他在秋季聲明中將對此提供詳細資料。

83歲的赫塞爾廷滿頭白須銀髮，深邃的眼睛藏在厚厚的眼鏡之後。赫塞爾廷曾有改善英國最貧困的社區的資質和經驗。作為瑪格麗特·撒切爾的環境秘書，他從1979年到1983年參與了默西塞德郡的托迪斯（Toxteth）騷亂後的重建工作。10年後，他參與開創了曼徹斯特Hulme Crescents的轉型。

「消除貧民窟不是一個新想法，」他說，「你很容易讓人們了解這個概念。但是當你身臨其境去感受的時候，你會很驚訝。在某些地區，如果你談論貧民窟，民眾會很生氣。他們會認為自己的社區與平民窟有著天壤之別，只不過可以加以改善。而在布羅德沃特莊園，顯然存在嚴重問題。

赫塞爾廷說，在2011年夏天騷亂爆發後，他與議員大衛·拉梅（David Lammy）來到布羅德沃特莊園考察，並再次被部分戰後住房模式邊緣化的不滿青年指責。

2011年，一名住在倫敦唐梅雷街區的29歲黑人馬克·達根在被警方拘捕時被擊斃，事件觸發英格蘭地區發生大規模騷亂。

與1985年騷亂不同，隨後的暴力行為遠離了布羅德沃特莊園，而作為馬克·達根出生地，它的名字因此再次變得黯淡。

「對於如何改善莊園，應該從全局考慮，」赫塞爾廷說，「我的見解很明了——拆。這是一個不人道的環境，我找不到任何簡單的方法將其改造成一個令人滿意的社區。你必須記住，這片莊園建在一個戰後的世界，然而那兒有很多聳人聽聞的東西。一大波最初設想都未能實行。設計者沒有創造出一個安心的社區，沒有給人們想要的生活，很多設施都存在缺陷。

然而，在後續的採訪中，赫塞爾廷承認，徹底拆毀布羅德沃特莊園是一個「危險和愚蠢」的設想。他反覆強調，在沒有得到當地居民的明確同意之前，政府不會對莊園實施任何拆遷行為。「如果居民不同意，我們決不會這麼，」他說，「居民的內心需要安撫，他們一定會得到保證，沒有人會拋棄他們。

爭議

高層建築滋生犯罪？

如果布羅德沃特莊園被夷為平地，該在其原址建造什麼？這個問題仍然沒有答案。30年前，倫敦國王學院地理學教授愛麗絲·科爾曼（Alice Coleman）出版了《烏托邦審判》（Utopia on Trial）一書，書中對戰後的房產社區建設發起了嚴厲批評，書中表示， 「人為災難及金融危機」讓人類經歷最嚴重的創傷。她對10萬多所房產進行了研究，比較了15個「野獸派」社區的設計特點以及在不同社區容易發生的各種犯罪類型的概率。她總結說，建築本身是導致「犯罪行為」的最主要嫌疑人。

寬鬆的房產規劃方針和住房危機容易讓犯罪行為萌芽。在1956年至1979年實行住房補貼法期間，英國約建造了4500座塔樓。但其中不少社區在1979年至1998年期間淪為非法犯罪滋生之地。

尼古拉斯·博伊斯·史密斯（Nicholas Boys Smith）是一名街道再生領域的領先專家，其在2012年一篇關於建築群未來展望的文章中，指出了高層建築的「復興」。他曾寫道，在2003年，英國只有1800個高密度住宅開發項目。到2007年，這個數字上升為5600個，有3800個項目正在建設，超過5600個項目得到規劃許可。

博伊斯·史密斯，如之前的科爾曼教授一樣，都將塔樓妖魔化了。而赫塞爾廷則一如既往地傾向於務實的方法：「只要做好維護和安全工作，我不反對高層建築，」他說，「這就如同倫敦市中心所謂的『頂層公寓』，人們會不顧一切地要得到最昂貴的頂層公寓。」

這和此前布羅德沃特莊園的上層公寓的需求類似，這兩處房產社區都曾是民眾的夢想和未來的象徵，而如今的發展卻天差地別。未來社區將如何規劃發展，這還是個未解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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