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叔眼中的動畫業界：山本寬交流會預熱

封面來源：Anitama

在九月中旬，我們熟悉的山本寬監督與「御宅之王」岡田斗司夫於nico進行了兩人首次面對面的交流。在這次對談之中，兩人就如今的當紅作品和業界風向進行了一些討論。我們摘選了對談中的部分內容，在寬叔即將受邀來到上海進行交流之前，可以作為預習來簡單了解下寬叔自己對於動畫業界的一些獨到見解。

《你的名字》與《新·哥斯拉》

其實就在不久前，寬叔就曾在自己的博客上對《你的名字》進行過一番盛讚。而這次的對談自然也不能免俗，開場便對當下最火的兩部作品《你的名字》與《新·哥斯拉》進行了一番比較。

寬叔一開始便解釋說，自己其實並不太想對兩部作品進行過多的評論，因為說得越多在網上受到的攻擊也就越厲害，不過硬要比較的話，他還是覺得《你的名字》更為有趣。之後他又補充到，這並不是指《你的名字》是一部非常傑出的作品，而是單純地自己非常喜歡，感覺這是一部和自己同一領域的作品。也因此，自己也對該片、對新海誠監督感到非常地艷羨。

而對於岡田提出來的新海誠作品存在的種種問題，比如背景與角色作畫造成的巨大反差等，寬叔也表示非常認同，所以當《你的名字》請來了安藤雅司作為作畫監督，在作畫方面將問題解決以後，可以說這部作品稱得上是新海誠的集大成之作。

至於《新·哥斯拉》，寬叔則是難掩遺憾地表示了對於該片使用CG的失落。寬叔說，自己對於庵野秀明監督的特攝作品的認識要追溯到DAICON FILM時期的《歸來了！奧特曼》。在他看來，與新海誠不同，庵野監督在DAICON FILM時期就已功力大成，能夠將自己的想法完美地通過特攝表現出來。因此作為一名DAICON的粉絲，對於這部樋口真嗣與庵野監督合作的片子，寬叔也曾在特攝的層面上有過很大的期待，比起CG更希望看到製作精美的皮套和真實感十足的煙塵爆炸效果。

「萌」為何物

在結束完最近熱門作品的討論之後，兩人的話題轉到了對寬叔作品的評價上。岡田本人在節目中坦言，自己對於SF題材以外的作品興趣缺缺，所以看到現今如日中天的「萌系動畫」百思不得其解，他於是便以《幸運星》為切入口，向寬叔詢問了關於萌系動畫的觀賞方法。

而寬叔卻直言自己也不懂什麼是「萌」，或許正如岡田在《御宅族已死》中所說的一樣，所謂的「萌」根本就是虛無縹緲捉摸不透的存在，而動畫《幸運星》在寬叔想來，也並非是現在所謂的萌系動畫，而是屬於「惡搞類的四格爆笑漫畫」風格。

寬叔又進一步解釋說，在他的理解中，「萌」可能就是這個時代背景下的一種同伴意識，或者說是誘發朋輩壓力的一個詞語。而要問到底「萌」是何物，寬叔覺得沒人可以給出定義。現在不知道，將來也未必有人能夠解答。硬要掰一個答案出來的話，可能「心動」就是「萌」吧。

岡田繼續追問道，那麼撇開「萌」這麼一個玄學的要素，這種片子不過就是在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女孩們過著無所事事的日常，而作為製作者，在製作這種動畫時是否會感到樂趣。

寬叔以《冷暖人間》這部長篇電視連續劇為例給出了自己的回答。雖然在《冷暖人間》中出現的都是些瑣碎的日常點滴，但是在這些日常的碎片中，故事也在悄然地發生著。而《幸運星》一片中也並非只有少女們無所事事日常，也有此方父母的登場，並藉此向觀眾講述了此方成長的故事，同時動畫中也將鏡頭對準其他角色，細緻描繪了柊姐妹以及他們家人。儘管整個作品看上去清湯寡水，但在惡搞的同時也加入了許多家族相關的故事。

除此之外，他還認為《幸運星》這部作品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潘多拉的魔盒」，儘管這個盒子一直到兩年後的《輕音部》才被真正打開。他說道，在參與制作《幸運星》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有了預感，這個魔盒一旦被打開，肯定會引發巨大的熱潮。但是因為與內心理想的衝突，他只在《幸運星》中打開了很小的一部分。寬叔也直言，這種日常系的作品並不是自己想要做的作品，但是當時動畫的潮流或者說動畫史已經發展到了需要這類作品的時代。是否能賺錢另說，但是這種作品的路子肯定是沒錯的。

「動畫已死」

這是寬叔在今年七月舉辦的活動「山本寬之夜 大阪場」之中提到過的一個話題，在這次對談中也被重點提及。而且該想法也正是受啟發於岡田於十年前發表的「御宅族已死」的演講。在七月的活動現場，寬叔對這句話作出了以下的解釋。

動畫（動畫業界）從2007年到2011年這四年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首先是2007年，這一年的關鍵詞是「網路」，具體地說，這一年是動畫業界向包括2ch在內SNS社區的網民們「屈服」的一年。對此寬叔舉出了兩個事件，一件是天元突破第四話作畫崩壞引發巨大網路爭議，而另一件則是幸運星前幾話的2ch惡評事件，前者的結果是赤井孝美引咎辭職，後者則是自己被卸下了監督一職。按照寬叔的看法，這兩個事件讓包括2ch在內的諸多網民感覺到了自己的「影響力」，使得他們「變本加厲」，而業界也開始愈發在乎這批不特定人數的網路群體所發出的聲音。而在之後的2008年發生的關於神薙的騷動，也相當具有代表性，寬叔也覺得這是網民對於自己的一次「狙擊」。

到了2009年，一部關鍵的動畫作品《輕音部》橫空出世。在上文中也提到過，寬叔將其稱之為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的作品，其含義就是由於這部作品的大賣，使得日本動畫從深究主題和傳遞思想的現代主義逐漸走向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萌妹好的後現代風格。寬叔在演講中也引用了東浩紀的說法，將其稱之為「動物化」。而2011年一場突如其來、造成了巨大傷亡與損失的東日本大地震則是加速了這種帶有「逃避現實」意義作品的流行。儘管地震的傷痛也帶來如《進擊的巨人》這類非日常的殘酷物語的流行，但大勢難改，在之後的幾年時間裡，動畫不斷走向了寬叔理想的對立面。

而說到如今的動畫風格，寬叔覺得單一化了的「萌」就是其表現之一。儘管人們解釋不清「萌」的定義，但是其中也有著許多不成文的規矩。比如，妹子的走光一定要遵循男人的慾望，走光也分好壞，「萌」的優劣在每個人的心中其實早有標準。而寬叔也因此栽了不小的跟頭。

另外宮崎駿大師的隱退也更加深了寬叔對於業界的失意，儘管新海誠監督的《你的名字》讓寬叔再次看到了一絲業界的希望，但是整體的趨勢依舊沒有改變，曾經讓自己熱血沸騰地加入動畫業界的動畫已經消失不見了。

迷茫的業界

寬叔所期望的動畫沒有了，但是動畫業界仍然在跬步前行中。在被岡田問到如今動畫大賣的條件時，寬叔表示說真的就是在進行著一場場「賭博」。寬叔說，自己今年在圈內也詢問過不少製片人，但是大家也都感到很迷茫，不知道什麼片子能火，也不清楚為什麼有的作品突然就火了。

寬叔進一步說道，如今的時代，作為文化民族的死宅已經不復存在，作為文化的動畫也消失殆盡，這些集合都分散成了個人的興趣和單獨的作品。正如《新·哥斯拉》，它雖然不是動畫，但卻處處滲透著御宅族的文化。現在真人影視作品與動畫的分界也越來越模糊，名為「動畫」的文化已經如沙灘上的冰塊般融解滲透了。

儘管岡田認為這對於動畫愛好者來說也是一種勝利，可以說是亞文化對於主流文化的逆襲。但是寬叔卻表示，和自己同年代的很多監督與從業者都對如今這種狀況感到一些落寞。對此岡田評價說，正是因為對於「動畫」這個題材的執著，使得他們陷入了與新選組一樣的境地，不被人所理解，被時代所遺棄。

不過寬叔在之後的對話中也表示說自己並非對於動畫有那麼強烈的執念，也沒有太多希望保護動畫文化的想法。之所以發表「動畫已死」的言論，其實還是在強調多樣化的重要性。寬叔希望未來的動畫能夠成為男女老少咸宜，不同風格兼具的一種媒體，因此既可以有《螢火蟲之墓》這樣沉重的故事，也可以有《龍貓》這樣的故事，當然也可以有萌系作品，也可以有《你的名字》。類型上的偏科正是他最為擔心的問題，而寬叔也直言不諱地說道，形成多樣化的局面，從自己的私心出發，也有利於製作自己所期望的黑暗沉重的作品。

另外，如今的「動畫愛好者」，也和過去有著很大的變化，詞性在漸漸輕度化，開始指代那些將動畫作為諸多興趣之一的普通觀眾。而同時，面向這類觀眾的動畫也在不斷增加，正如《新·哥斯拉》，正如《你的名字》，也如片淵監督的《在這個世界的角落》。儘管這些片子不能算是寬叔口中嚴格意義上的動畫，但是他也認為面向這些輕度動畫愛好者的動畫是非常有必要的，這也將是今後業界該走的道路。

另外，為了能夠讓寬叔在這次上海之行中與更多國內的動畫愛好者們進行交流溝通，Anitama也響應讀者們的呼聲，額外準備了一場特別的線上直播活動，大家可以在直播中通過彈幕發表自己的感想或是向寬叔提問。

期待各位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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