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大多數機器人使用女聲？

蘋果Siri虛擬助手是女人的聲音，微軟Cortana也是女人的聲音，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人類需要很多東西，比如需要愛、信任、時間、耐心、關心、指導和支持。在童年時期，這一切通常都來自於父母。但成年之後，當父母不再溺愛我們的時候，我們就會到其他地方去尋找這些東西。

而現在，它們就在我們的口袋裡，在我們的揚聲器里，以及我們的汽車裡。它們是引領我們度過日日夜夜的發聲機器人——而很多時候，它們使用的是母親的聲音，不是父親的聲音。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些機器人使用女聲而不是男聲呢？

>>>>從電影中的女性智能助理說起

「你聽起來像人類，但你只是電腦里的一個聲音，」在2013年的電影《她》中，西奧多對數字助理薩曼莎說。傑昆·菲尼克斯（ Joaquin Phoenix）扮演的西奧多對這個新的機器人朋友感到有些迷惑不解。但到了影片的結尾，他已經愛上了她。

《她》是21世紀的浪漫故事：男孩遇見了AI女孩，他們相愛了，然後女孩離開他，去探索生存的各種可能性。薩曼莎由斯嘉麗·約翰遜（Scarlett Johansson）配音。她存在於西奧多的操作系統里，你看不到她的模樣。西奧多喜歡上了一個沒有血肉的助理。

儘管薩曼莎沒有肉體，但她對西奧多這樣的寂寞男子卻有大的吸引力。她有智能、有創意、有同情心，因而觸動了他的心靈，這是其他人（包括他的前妻在內）都沒有辦到的。她沒有自己的需要，對他也沒有什麼要求，並不像是一個真正的伴侶。她是一個被提煉過的、被偶像化的女人：順從、平靜而溫柔。

而且她還存在於真實的工具之中。

評論界給予了《她》異乎尋常的好評，約翰遜的配音獲得了很多人的稱讚。但對觀眾來說，這也是一個非常熟悉的場景：薩曼莎和如今常見的機器人聲音太像了。

事實上，她和蘋果Siri、微軟小娜這樣的數字助理很相似。在AI和數字設備的發展中，女性特質一直發揮著重要作用。

>>>>使用女聲的機器人無處不在

我們來看看機器人使用女聲的簡史：1878年，艾瑪·納特（Emma Nutt）成為世界上首位女性電話接線員。一部關於電話歷史的PBS紀錄片介紹說，公司以前僱傭男性員工來接線，但他們「不僅互相之間言辭粗魯無禮，對客戶也是這樣」，於是公司用女性接線員取代了他們。女性謙恭有禮，非常適合擔任這樣的角色。

後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女性在戰場上和工廠里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戰鬥機使用「Bitching Betty」向飛行員發出警示聲。「他們使用了女聲，尤其是在交戰的時候，女聲顯得與眾不同，可以更好地吸引男性的注意力，」普利茅斯大學應用心理學教授朱迪·埃德沃斯（Judy Edworthy）2010年時對《紐約時報》說。

如今，自動化的女聲到處都是。GPS用戶對凱倫·雅各布森（Karen Jacobsen）的聲音很熟悉——她有自己的網站和維基百科頁面。紐約市用卡羅琳·霍普金斯（Carolyn Hopkins）的聲音通知乘客列車即將到達，提醒他們留神自己的行李。

蘇珊·貝內特（Susan Bennett）是蘋果虛擬助理Siri最知名的聲優，已經幫助數百萬iPhone用戶找到了最近的熟食店（她在iOS7中被取代）。微軟小娜的聲音則來自簡·泰勒（Jen Taylor）。

蘇珊·貝內特（Susan Bennett）是Siri最知名的聲優

微軟小娜的聲音來自簡·泰勒（Jen Taylor）

「我懷疑他們在和電話相關的任何東西上都使用女聲，因為電話接線員總是女性，」貝內特表示。「我認為我們都有那樣的心態。我自己也覺得女聲更加柔和，提供了一種更友好的信息獲取方式。」（順便說一句，貝內特本人說話的聲音和Siri有很大的不同，但她把聲音降八度之後就很像Siri了。）

>>>>心理學上的解釋

那麼有什麼問題呢？自動語音系統和機器人聲音，本身可以用硬體和電子方式製作，但它們是由人設計和產成的——而人總是有文化和社會偏見，有習慣和衝動。

從心理學角度來說，人們往往會以對女聲做出愉快的回應。2014年《發展心理生物學》上發表的一篇報告說，雖然胎兒會對父母雙方的聲音做出回應，「但新生兒喜歡母親的聲音超過了父親的聲音。」在2010年的一個研究中，研究人員發現，男性表示他們更喜歡女聲，雖然實際上他們對男聲和女聲沒有偏好。而女性不僅明確表示更願意聽到女聲，實際上也更喜歡女聲。

專門研究人類與機器人互動的斯坦福傳媒學教授克利福德·納斯（Clifford Nass）在2011年接受CNN採訪時說：

「找到一個所有人都喜歡的女聲，比找到一個所有人都喜歡男聲容易多了。這是一個公認的現象，人類大腦進化得喜歡女聲。」

喬治城大學語言學教授、研究性別溝通的專家德博拉·塔內（Deborah Tannen）說，女聲可以喚醒我們對母親的回憶。

「你希望母親照料你，為你做的一切事情。而對於父親：他在周圍時，你最好踮起腳尖走路，他可能會很忙，你可能讓他分心，你不應該打擾他，」她說。「在某種程度上，我認為這也和秘書現象有關係。」

「秘書現象」也反映在了女聲機器人上。這種聲音起到了非常具體的作用：讓人感覺這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助理，樂於助人，就像是一個開朗陽光的秘書。

「人們有一種『女性隨時能為你提供服務』的感覺，好像把秘書的角色強加給女人是OK的，打斷她的話是OK的，讓她為你服務是OK的，」塔內說。

>>>>什麼時候使用男聲？

但是，當涉及到權威性的信息表達時，就會經常使用男聲。「在廣告業也是這樣的，」 Siri聲優貝內特說。「那些男人賺了大錢……那些充滿權威感的聲音。」

例如，電影預告片就傾向於使用男聲來敘述。「即使不是動作片，而是一部浪漫喜劇，電影製片廠還是希望有權威感和戲劇性的男聲來營造一種宏大的感覺，」聲優經紀人傑夫·丹尼斯（Jeff Danis）對《紐約時報》說。

有一件事給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上世紀90年代，寶馬5系轎車推向市場上之後，遭到了一些詬病。該車的GPS系統預裝的是女聲，但一些德國男性駕駛者不願意聽從女人的指令，打電話向寶馬抱怨，於是寶馬召回了這個系統。

塔內說，機器人的聲音需要展示出一個可愛的形象，否則人們不會信任他們。

「對於助理這樣的角色，你需要他們有包容心，平易近人，如果你把這些品質包裝成一個女聲，大家都會認可，」她說。「但是如果你使用男聲，人們可能會對這個男性產生負面印象。」

但是，設計機器人語音系統的公司，也有責任確保產品不會成為性別刻板印象的受害者。Siri的聲優貝內特對此的態度並不樂觀，她說：「我認為在一般情況下，大多數公司甚至沒有開始考慮道德方面的影響。」但這也並不是不可能：一些公交工具上的聲明現在使用男聲配音，而且現在Siri也有男聲選項和口音選項了。

Siri背後的公司Nuance聲稱，「技術應該為人服務，適應人的溝通方式，而不是強迫人去適應機器。」

但是，人們本身具有根深蒂固的文化偏見，「為人服務」就會遇到一系列特有的危險和陷阱。也許他們應該留意《她》的結局——女性助理的設計初衷是滿足每個用戶的每個想法，但她最後決定去探索自己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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