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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的小惡魔——從《驢得水》想開去

本文是讀者投稿,也大概是我們登的最後一篇關於《驢得水》的文章了。作者沒有拘泥於對影片的優劣褒貶,而是自由發散開去,寫成一篇隨感。


文 | Vito


剛從電影院奔至車站,趕上末班車。Pano說坐末班車看一座城很伍迪艾倫;可是憋著尿趕去車站的路上心情就不一樣了,更何況看的是海灣。車很空,除去上下匆匆的幾個人,其他坐著的大多也是看完電影歸校的學生。

「剛才看得我差點哭了!」


「這不是喜劇嗎?」


「剪女孩頭髮你不覺得很殘忍嗎!?」



1942年的小惡魔——從《驢得水》想開去


《驢得水》


窗外夜色凄迷,路旁行路匆匆。


虹膜推了關於驢得水的四篇影評,均書出有名,從劇本架構到鏡頭畫面點評詳盡,如果有關於電影感、攝影技巧、演員表演的問題都可以去虹膜看一下前幾天的內容。在這裡,我就僅隨著大上海海灣小鎮的夜色想開去。


電影開場即交代故事發生在1942年(民國三十一年),中國偏遠山區的一個水源匱乏的雨神廟中。


1942,看到這個數字我頓了一下,想到了馮小剛的《1942》。《驢得水》的故事就發生在這樣一個很多人食不果腹,賣身求食甚至易子而食的大開大合、可歌可泣的年代。



1942年的小惡魔——從《驢得水》想開去



《1942》

到後面裴魁山對張一曼吼道「沒有孫校長的話,你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時,我又想到了這個值得注意的數字,如果沒有孫校長,那一曼會不會就只能跑到馮小剛的片場客串了呢?


所以看到從勸說一曼承認自己搞破鞋,到最後給一曼剪頭髮都是校長來親力親為時也覺得只有他能這樣做了。而關於一曼身上的女權主義光環(甚至鐵匠媳婦身上的)以及孫佳有沒有教給銅匠咬耳朵這一技能,則不在今天海灣遐想的範圍內。


可就是在這樣一個戰火紛飛,民不聊生的國破山河破的時間段,一群「知識分子」從大城市來到偏遠山區開辦了一所小學,致力於用教育來改善中國農民的「貪、愚、弱、私」的人性弱點,不過之所以稱之為「人性弱點」,就是人性普遍具備的,這沒什麼好丟人的,也沒什麼好否認的。


《驢得水》的整個故事也正發生在這所小學校內。然而在故事裡只有孫校長明白這一點,或許特派員也明白,他們二者也都在利用這點,但是方向和方法不同,這樣看來孫校長還真有幾分用心良苦的意味。


1942年的小惡魔——從《驢得水》想開去




整個影片從龍標出現到最後貓眼發行商廣告結束,都沒有真正意義上出現一個學生。如果我是一曼老師的某個學生,或是某個學生的家長的話,開學來了我只能看到富麗堂皇的新校舍,紅白相間的新校服,以及嶄新的大紅課桌椅,發現少了頭拉水的驢(除了孫佳好像沒人和驢得水是好朋友),少了一個代課老師,或許沒有(一曼的生死存疑)。


中國自古以來孩童和成人彷彿就生活在兩個世界,我們的孩子不像西方有個《愛麗絲仙境》(據說根據女子初潮體驗而成),日本有《千與千尋》,來描述孩童成長的過程;在我們地大物博的土地上,陶淵明偶一掙脫鐐銬到桃花源里體驗了一把「甲方乙方」,然後遂迷,不復得路。這不是因為找不到路,而是這條路在大人的世界裡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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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與千尋》


當今時代不也如此嗎,法律規定十八周歲為成人的年紀,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在所有的師長父母眼中,彷彿18歲生日午夜的孩子都如菩提樹下冥思的釋伽牟尼一般,時鐘敲響,瞳孔放大,頓悟宇宙真理。


扯遠了,在影片中,情節的矛盾由一個個謊言激發和推動,在編織、維護謊言中,幾乎所有人都發生改變,或者說是暴露了人性的弱點。這並不奇怪,「倉廩實而知禮義」,黑死病時的歐洲大陸也曾哀嚎遍野,每個起初強裝體面的紳士最終也無不變成了拄著文明棍的老鼠。


可是在這其中,有一個人一直閃著微弱的光——就是孫校長,他讓我想到《權力的遊戲》里的小惡魔,同樣深諳遊戲規則,利用遊戲規則。孫校長是不是在搞教育,我不清楚,抑或自保抑或逃避,但至少他是在做無害的事情。


在遇到「政不行」的時候,所謂「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大隱諸如趙公、克強都做到了大隱的頂尖水平,孫校長也那麼大年紀了,大隱於他有難度;那麼小隱呢,就只能隱到田野里去,到鄉村小學裡去。


另一方面「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孔子那個時候還沒有綠卡沒有護照,還能做個小船逃離是非之地,這也是孫校長做不到但是一有機會想讓他女兒做的事情。



1942年的小惡魔——從《驢得水》想開去



我剛開始還納悶,會說英語,盤亮條正的布爾喬亞女青年適合巴黎的午夜,適合東方夏威夷的笙歌,唯獨不合適靠驢得水的鄉村小學。她把蒜皮撒成雪花,比「撒鹽空中差可擬」更浪漫,剪髮送別比長亭折柳更深情,她愛的不是誰,不是哪個具象的人,而是浪漫的感覺。


浪漫來自於陌生,陌生產生神秘,神秘引發聯想,聯想將人帶離現實。所以你不讓宋胖子睡果兒,他就只能飛葉子了。一曼也像宋胖子不適合社會主義新中國一樣不適合社會主義新農村。


而裴魁山是因愛生恨,錯把假意當真情,人們習慣站在周鐵男的角色鄙夷裴魁山自私,這種鄙視如同看《落水狗》時對粉先生不掏小費的情緒,此後又習慣站在孫佳的角色鄙夷鐵男變成了軟男。


每個道德制高點都被佔領了,只有孫校長不像觀影的各位站著說話,斡旋於各種勢力之間,他深知在當時的條件下,鄉村小學的隊伍失去誰都是莫大的損失,許之以利,誘之以理,勸之以情;嘔心瀝血,煞費苦心,日復一日,孩子們才得以站在山坡上能看到遠方的大海,而不是被波濤洶湧的巨浪暗流捲走。


特派員來學校核查是為了拿到美國人的獎金,標杆榜樣選誰不重要,扮相好就可以。尤其是在事情敗露後,他不但沒有翻臉,還利用每個人的弱點擊垮了每個人,迅速接管了局面。他把銅匠扶上位,逼一曼剪掉頭髮,放空一槍降服鐵男,沒有使用強力;孫校長也沒有用任何強力,但是是為了讓學校能繼續開下去,開得更好。



1942年的小惡魔——從《驢得水》想開去




最後看佳佳的個人選擇,她經歷了「驢得水」事件後,毅然選擇離開父親,遠走延安,影片中前方遠山一片陰雲密布,不知前途如何。


個人來看,孫佳投身延安,就真的萬事如意,生意興隆了嗎?她會不會在一次次運動中由於家庭出身被審查,假如她投身嶄新的革命事業,能不能在一次次內部鬥爭肅反運動中全身而退?


假如她只選擇做一名延安公民,在面對一次次全民政治熱潮的行動中,她是會依然和在父親身邊時那樣但見不平,必仗義執言,還是站隊抑或沉默不言。只是在一個山村裡四人一驢的關係就已經演繹的如此錯綜複雜,佳佳在延安就真的能過得好嗎?


人性的弱點和醜陋依然存在,佳佳在逃避一個醜陋而奔向另一個嗎?她的爸爸知道世界已被這種遊戲規則統治了,逃無可避,還是期待這窮鄉僻壤的小朋友們出淤泥而不染,整體看來做到這點似乎更為現實。


所以我是佩服孫校長的,他在遊戲其中,並不享受,也不挑明,所以不如小惡魔討喜;但他確實做到了作為一校之長做到的最多了。



1942年的小惡魔——從《驢得水》想開去




法國大革命中追求平等自由私有財產不可侵犯的市民固然可敬,被奉為最有革命精神的人民,巴黎公社也成為世界理想主義者的精神家園;但是要知道法國大革命後最繁忙的機器就是斷頭台(大革命後最人道主義的發明,讓砍頭時間縮短到0.64秒),彼時雅各賓派專政一年砍下六萬多顆頭顱,算下來每個月四千多顆。光明中會潛藏黑暗,黑暗裡也孕育著光明(電影《魔獸》里的說法)。


另外影片中許多細節也值得玩味,學校拿到三萬塊法幣之後,雨神像被挪到了垃圾堆;本來水源寶貴,連銅匠洗澡的時候校長都沒水喝了,可是拿到三萬塊法幣之後,教室養著金魚,鐵男洗澡很暢快;特派員的秘書有可能和特派員有特殊的關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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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最後的一點:如果,我說如果,美國人在影片代表的是真的話,最後孫佳奔赴延安,路上突然發現美國產的彩色彈球,並且彈球撒了一地,蹦蹦跳跳,永遠躺在通往延安的路上,這還真的是一悲到底。



另一個角度,其實孫校長的作風更符合黑幫大佬,黑幫的特點就是顧全大局,所謂「行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也是為什麼當時江湖一片活水,深山卧虎,猛龍過江。


坐在車裡看著外面的人裹緊外套,前進著倒退,旁邊的一對情侶已經靠在一起睡著了;外面的人也許也正目送安坐在車中的我,正如父母看著未滿十八歲的孩童,正如我們坐在影院看呂德水老師給我們講了一堂生動活潑、團結緊張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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