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口中的「小氣鬼」

作者：李玉

01.

大概六年前，我在一家小媒體做雜誌主編，坐我對面的是一個初涉職場沒多久的女編輯小虹。二十多歲的年紀，除了青春一些，看不出有什麼姿色，雖然她自詡美女。

有天下班的時候，她突然說了一句，「阿江這個這小氣鬼，從來沒有請我吃過飯！」

我聽了，突然一愣，霎時覺得不爽起來，輕輕地問她，「小虹，阿江沒有請你吃飯，就是小氣鬼啊！」

小虹笑嘻嘻地回應道，「是啊，帥哥不該請美女吃飯嗎？」

「不請呢？」

「那就是小氣唄！」

「阿江天天幫你的忙，給你搬書，幫你倒垃圾筒，你請過阿江嗎？」

「沒有，我為什麼要請他，我是女生！」

我算是明白了，有一種小氣鬼，就是因為沒有佔到別人的便宜。

02.

十多年前，我在一家港資的服裝公司的版房打工。

過年的時候，香港的跟單員給大家發紅包，很多人很開心地接過紅包，對著跟單員說恭喜發財，恭喜發財。這時候，突然有人大聲說了一句，「小氣鬼，才發10塊錢，你要是發100塊，我就祝你新年發財……」

那時候，我也年少，內心裡甚至有和他一樣的抱怨，「是啊，大過年的，應該發個100塊的吧，才發10塊錢，太小氣了！」

後來我才聽說，跟單員給公司里上千名職員都發了，每人10元，竟然也有萬元之巨。這在當時月入一千多的我來說，可以說是巨款了。

現在想想，就明白了，原來我們口中的「小氣鬼」是因為貪心。

03.

十年前，我在一家行業媒體做記者，收入甚微，每月除了交房租之外，還開始房奴生涯。除去必要的開支，每月的靈活開銷，真是少得可憐，常有捉襟見肘的窘態。

那時候，我有個在一所高校任重職的領導朋友，他知道我經濟緊張，常在他安排飯局的酒店給我安排一些好吃的，而且價格不扉。

我記得很清楚，有一次一個人吃掉了680元的兩盤菜，對於月薪只有3000的我來說，那實在是太奢侈了。

而作為回報，我會在住處招待他純手工的北方餃子，他吃得很滿足，而我卻滿懷歉意。偶爾會在外面請他吃一些類如東北菜館、四川菜館之類，每次花上一百多塊。這一百多塊，於他可能是輕到不值一提的小錢，於我，可能是一個星期的伙食費。

後來，最終大家漸行漸遠，也許這於不對稱的地位有關係，好朋友，有時候也是需要地位相當的。

也許，在他眼裡，我只是個只能請他吃小菜館的小氣鬼而己，如果他這樣想，我也只能一笑了之。這讓我知道，有一種「小氣鬼」是因為不理解。

04.

有段時間，我服務於一間編輯部，編輯部里有六七個年紀相當的同事。

我是那個編輯部里唯一的一個經常在各大報刊發表文章的寫手，每月總有不扉的稿費單從四處飄來。每次去郵局取稿費，我都會在經過水果店時，買一些水果回辦公室和同事分享。

記得有次，編輯部的同事轉給我一張陝西某雜誌寄來的一張稿費單，有2000多塊。在取稿費回途中，我又買了一些香蕉和桔子,大概30多塊錢。回到辦公室後，我就順勢將裝有水果的膠袋放在公共工作台上，然後招呼同事吃水果。

萬萬沒有想到，轉交稿費單給我的同事看了水果，說，「小氣鬼，2000塊錢的稿費，就給我們買了香蕉和桔子。」

「不然呢？」

「至少也得買二斤櫻桃或者三斤山竹吧?!」

看著她，我只有笑笑了，同事幾年，她有為辦公室同事花過一分錢嗎？沒有。

我這才明白，我們口中的「小氣鬼」是因為白食沒有吃夠。

05.

1990年12月底，遠在深圳的一個表舅幾經周折傳來了信息，說是給我找好了活干，越早動身越好。接到信息的當天，我就跑到縣城買了車票。一夜未睡，天不亮，我就悄悄起床，背起行李就走。

爺爺突然穿戴整齊地走出來，對我說，「我送送你！」

「外面風大，你不用送了，我走到公路，攔個班車就到縣城了！」我說著，把爺爺往東頭屋裡推。

「我大孫子第一次出遠門，你就讓我送送你吧！我只送到村口就回來。」聽爺爺這麼說，我心裡突然難受起來，就不再拒絕他送行。

快到村口的時候，我又停下來，對爺爺說，「到村口了，你回去吧！」爺爺趕了幾步，走到我跟前，從懷裡掏出一個我從沒有見過的大蘋果，足有4兩重。對我說，「孫啊，你這第一次出門，爺爺也沒有什麼給你帶中，就把這個蘋果帶在路上吃吧！」說著，爺爺就把蘋果塞進我的懷裡，轉身就走了。我的淚當場落了下來。

那個蘋果，我一直沒捨得吃。後來，卻被一個飢餓的室友給偷吃了。為此，我和那個室友打了一架，還哭得不能自制。他永遠不能理解，那個蘋果對於我的意義。

也許，在他的記憶里，我就是那個為了一個蘋果可以和別人打架的小氣鬼吧！原來，有一種「小氣鬼」是源於不了解。

其實，我們身邊並不缺少這種言論。

總有人說誰誰誰是小氣鬼，捨不得請客，捨不得買昂貴的禮物。在慷慨的世界裡，有一種叫慷他人之慨。比如，有些人請你吃個飯，送你個手機，或者是名牌包包，那又有什麼關係，掏的又不是他自己的腰包。

也許，小氣鬼才是走心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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