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場小仗激怒乾隆，以遏必隆遺刀斬其孫，將第一愛臣血祭第一武功

向敬之

1

大家都知道，乾隆晚年最寵和珅。而在乾隆在位的前十三年，訥親可謂是最得乾隆帝歡心和倚重的一人。就連乾隆自己也說他是「第一受恩之人」。訥親身兼保和殿大學士、軍機處領班大臣、一等公，掌管吏部、戶部。就是說，他掌握的權力不比後期的和珅小，榮譽也不比和珅遜色，只是當時乾隆、訥親兒女剛出生，不然也會成為兒女親家。但是，訥親的出身，比和珅高貴，他是太祖外孫之後，與乾隆是未出五服的表親。

訥親高居首輔尊位，卻謙正持公，無苞苴之私。為了避免同僚屬下親戚上門賄賂交結，特地養了一條巨獒看門。《清史稿·訥親傳》記載：「訥親貴戚勛舊，少侍禁近，受世宗知，以為可大用。迨高宗，恩眷尤厚。訥親勤敏當上意，尤以廉介自敕，人不敢幹以私。其居第巨獒縛扉側，絕無車馬跡。」

訥親

二月河《乾隆皇帝》將訥親養巨獒小說化，在訥親出了問題時，安排乾隆說話：「訥親在私邸門口養著巨獒，以防有人關說撞木鐘，人不敢以私事相干，門前絕車馬之跡。雖然有些做作，畢竟清廉二字可許。你方才講，訥親的罪欺君欺心在上。其實喪師辱國，也不是小罪。諸葛武侯可以揮淚斬馬謖，朕為什麼不能誅訥親？」

這是訥親命運的血色宿命。他顯貴至極，卻敗在他並非全才、也非完人之上，敗在處理政務不糊塗、主持軍事卻顢頇之上。

2

乾隆十三年，乾隆帝東巡，因髮妻富察氏皇后在返京途中病逝，悲痛欲絕，此時金川戰事失利消息傳來，更是苦悶。他從戰報中了解到金川之役的艱難，於是調回督戰的文華殿大學士慶復還管兵部，起用素稱幹練的張廣泗為川陝總督，經略平定金川軍務。孰料，此戰棘手，一向被乾隆稱道的張廣泗，在前線師期一拖再拖，下詔責備張廣泗作戰無方、膽怯懼敵。

乾隆帝覺得應有一個能統籌全軍、並能將他的意旨準確無誤地貫徹到前線的人，於是召回正在山東治賑的訥親，授為經略，命他率禁旅前往金川視師，調度兵馬。乾隆帝以為「由可信大臣親履行間，既可察明軍中實情，據實入告，又可相機指示，早獲捷音」（《清史稿·訥親傳》）。此舉，卻將訥親推上了絕路。

大小金川之役

訥親雖是滿洲將門子弟，曾侍衛宮廷，但不懂兵事，雖有理財執政之能，卻非統軍之才。他雖然對乾隆聽話唯諾，但自負剛愎，至前線後，先是盲目出擊，武斷輕敵，致使損兵折將；然後縮手縮腳，鼠伏不出，凡事都委託張廣泗。張廣泗本以訥親為權臣極盡逢迎，但訥親盛氣凌人，跋扈專橫，使張廣泗因畏憚他而不敢向其進諫，導致最後訥親打了敗仗推諉，張廣泗輕視他為他設置難關。將相不和，軍心渙散，作戰失策。

訥親的指揮無度，乾隆帝騎虎難下，指示訥親試用離間之計，可一向善於體察帝心、奉行不誤的訥親，這次卻顯得格外的愚鈍和固執。他從張廣泗之議奏請增兵三萬進剿，又自相矛盾地提出撤兵，令乾隆帝大失所望。乾隆帝從軍報中得知，訥親安坐帳中，不臨戰陣，卻報告士兵向敵軍碉樓放槍，可見火光。乾隆感覺到訥親從未奮勇督師，臨陣指揮，於是，命將訥親、張廣泗召回京師述職，撤回經略之印。訥親回京心切，思之過急，竟上書陳請返歸。於是遭到乾隆的痛斥，命革職發往北路軍營效力。

3

大金川之役，本是乾隆帝要教訓當地土司莎羅奔的不服管理、兼并妄為，結果三萬朝廷大軍久而不勝。訥親作為乾隆悉心培育的第一重臣，是他打擊張廷玉的重炮利劍，卻不意在關鍵時機如此不堪。

乾隆怒其不爭，「大金川非大敵，重臣視師，無功而還，傷國體，為四夷姍笑」。富察皇后的弟弟傅恆，毛遂自薦參贊軍務，以戶部尚書、協辦大學士署理川陝總督，經略軍務，乾隆帝授其保和殿大學士。傅恆督師，一月便打得跳梁的土司畏死乞降。

歷近兩年之久的金川之役，以傅恆督師宣布告捷。乾隆帝更加惱怒「訥親以為受苦，實嫉他人成功，搖眾心，不顧國事。孤恩藐法，罪不可逭」（《清史稿·訥親傳》）。

《清高宗實錄》記載乾隆帝在傅恆大勝之後，對昔日愛臣訥親的恨，到了一個極點：「以訥親平日之心思智慮，且事朕十有三年。若謂任其經略無方，輒行退避，竟不重治其罪，將視朕為何如主？」「是朕從前任用訥親，原未為誤也。」愛之深，恨之切，乾隆十四年，命押解訥親回京，授藏於宮中的訥親祖父遏必隆的遺刀給侍衛鄂實，在班攔山截住訥親命其自裁。

乾隆認為：「朕自御極以來，大臣中第一受恩者，莫如訥親」，而「不料訥親至軍，於彼處情形既無諳悉，將吏人等方且從聽經略之指揮，而伊並無奇謀異算，以悚動軍心；且身圖安逸，並未親臨行陣，士氣因以懈弛」，「曠日持久，了無成績」。為了殺訥親，乾隆一再強調「訥親以第一受恩之人，誠不料其舛謬若此」，但也指出對他繩之以法，並非其平時宣力無功。

殺與不殺，為何而殺，成了《清史列傳·訥親傳》中的重頭戲，將乾隆的每一道旨意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訥親之死，死於自己的不諳軍事又獨專自負，死於久在軍機而紙上談兵，死於乾隆明知這個奴才慣於一帆風順偏要他去面對大風浪，當然也死於乾隆必須以一重臣來對一場小仗打了兩年出來為國威君威擔責。

4

傅恆打贏的大金川之戰，以及後來其子福康安及阿桂再次平定大小金川之役，是乾隆皇帝自許的十全武功之一。「十功者，平準噶爾為二，定回部為一，掃金川為二，靖台灣為一，降緬甸、安南各一，即今之受廓爾喀降，合為十。」（乾隆《御制十全記》）乾隆有窮兵黷武、好大喜功之好，但此十戰保障了中國領土的完整和國家的統一。大金川之戰時間排序為首。

讓乾隆沒有想到也刻骨銘心的是，而與其他武功相比，大小金川偏居川西一隅，僅彈丸之地、數萬人口，卻致清王朝先後投入近六十萬人力、七千萬帑幣，代價遠超其他任何一戰。尤其大金川之戰，讓他四度拜將，歷時兩年，還不得不刑殺掉前三任主帥：文華殿大學士兼一等公慶復、川陝總督兼太子太保張廣泗，以及他寄予厚望的保和殿大學士兼軍機處領班大臣訥親立威。此三人，皆為坐貽誤軍機罪而死。他們在戰事中，慶復與張廣泗，訥親與張廣泗，都是職事帥將，本該同心協力、備戰禦敵，卻彼此傾軋，相互彈劾，致使一場小仗變成了一場硬仗，變成了有清一代處死主帥大將最多的一場打仗。

乾隆漢服圖

有人說訥親，是乾隆帝知人不善任，並未這一場戰爭拋出的替罪羊。乾隆也知道「訥親素未蒞師，摧鋒陷陣之事，實非所長」，也強調「伊體素弱，屢經降旨，令隨時將息」，「然以滿洲大臣當此戎馬倥傯之時，孰不思同仇敵愾，翦其朝食？」最後一句，道出了乾隆在真實的哀痛，即訥親將他崇滿抑漢的人才國策打破。

訥親的死，卻成就了傅恆的脫穎而出。乾隆帝崇滿抑漢，任人唯親，厚鄂爾泰而薄張廷玉是因滿漢之分，崇訥親而貶張廷玉是因滿漢之分，然褒傅恆而殺訥親卻是滿漢之分後也有親疏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