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被歧視過，你不會懂

文 / 吳小石 圖 / Ins

01

在我不算長的人生里，有過兩段漫長的被歧視經歷，說漫長一點也不誇張，因為被歧視的時光，不是按天來過的，是按秒。

十三四歲的時候，我精力充沛地像上了發條，那會兒痴迷踢球，踢到球衣能擰出水來都不回家的那種痴迷，終於在一次夕陽下的猛烈撞擊後，我的右腿骨折了，開始了一段杵拐杖的生活。

頭一個月還好，天天打著石膏，別人一看就知道我是摔斷腿的倒霉孩子，凡事能幫就幫一下，能讓也讓一下我，那時候雖然疼，雖然行動不便，但沒受過什麼氣。

拆了石膏後，我還拄了兩個多月的拐杖，這兩個多月，我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作為一個「殘疾人」的尷尬與無奈。

心疼父親工作那麼忙還要接送斷腿的我上下學，有時我也逞強著自己拄著拐杖坐公交車，一次在公交車上，我聽見我后座的母親拿我當例子小聲地教育著小孩「你看這個哥哥，人家身體殘疾還在堅持讀書，人殘志不殘，為什麼呢？因為讀書是他唯一的出路……」

當時我真的有點窩火，不是因為被誤會成殘疾人，而是受不了，這種健全人在「殘疾人」面前的優越感，讀書是每一個我那個年齡的孩子的出路，不管殘疾不殘疾。

還有一次，跟同學約了見面，到了地方找不到位置，我禮貌地攔下一位路人問路，話還沒說出口，對方一臉嫌棄地說「沒錢」，然後加快步伐走開了，哦，原來他把拄著拐杖的我，當成伸手要錢的乞丐了。

我被人直接稱呼過「誒！那個瘸子」，有小孩見到我會特意躲遠，我走到哪裡都有很多人投來異樣的目光……我不過是拄了三個月拐杖，簡直感覺殘疾了一個世紀。

後來痊癒後的自己，特別珍惜身體，覺得身為一個健全人，很幸福很滿足。

02

高三的時候，我莫名其妙患上了中耳炎，在兩個星期的時間裡，幾乎處於「聾子」狀態，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山谷傳來的，像是從水底傳來的，只能隱約感覺到，但是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那時正是學習緊張的時候，我又是個成績優異的學霸，這個病症的降臨，簡直像是噩夢一樣。

一次年級大考，最後一科是英語，英語的一開始是聽力，因為聽不見，我的聽力題全是瞎蒙的，聽力題的打擊，讓我接下來的做題心情很糟糕，完全靜不下心，幾乎是破罐子破摔地做完了考卷。

最後出成績的時候，一向英語拿優分的我，成績居然是不及格，這直接讓我的總分在年級排行里退步了好幾十名。

那時候的班主任是個很勢力的人，誰成績好他就喜歡誰，他不僅沒有因為我生病而體諒我，反倒在班級里對我冷嘲熱諷，說我驕兵必敗，這些話我當時聽不到，還是同學轉述的，當時心裡別提多難受。

因為那段時間的聽力障礙，我在馬路上阻礙過交通，被後方的摩托車師傅紅著臉大罵；我吃飯忘記結賬，走出店門口老闆喊我也沒聽見，然後被老闆和夥計追出店門，像抓小偷一樣按住。

無聲的世界讓我感到害怕，像深邃的充滿未知恐懼的漫漫長夜，久久等不來黎明曙光。

中耳炎痊癒之後，我甚至不願意去游泳，因為耳朵進水後的感覺，會讓我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經歷。

03

我不過是當了三個月的「瘸子」，兩個星期的「聾子」啊，那種作為「殘疾人」被歧視、被誤解的感覺，已經讓我無法承受了。

我尚且如此，那些真正的身體殘障人士，那些一輩子要遭受歧視和誤解的人，難以想像他們是怎麼生活下來的。

你沒被歧視過，你不會懂，不會懂那種解釋不清的尷尬，不會懂像動物一樣被觀看的不適，更不會懂成為一個正常人的奢望。

不要歧視任何一個跟你「不一樣」的人，他們帶著不完整的身體來到這世界上，命運對他們的虧欠，是需要我們這些被命運恩惠過的人，用愛去補償的。

少一份歧視，多一份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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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被歧視過，好意思說是中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