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上台對俄羅斯或比奧巴馬更強硬

奧巴馬在白宮和川普會談。

川普（Donald Trump）贏了，明年1月，他將成為美國第45任總統，並同時自動兼任世界上最強大武裝力量的總司令。

不論其盟友、對手，此時此刻都必然關注「川普戰車」的車輪將碾向哪裡：畢竟，如今既非二戰勝利之初，也不是冷戰結束之始，彼時的美國擁有足以在全球各主、次要方向全面展開，且均能在盟友幫助下取得明顯優勢的資源和實力。如今的美國雖仍強大，卻「敗不得家」，手裡能調動的現實和潛在資源就這麼些，「按下葫蘆浮起瓢」，此處增兵添炮，彼處便不得不精兵簡政，那麼，何處增、何處減，何處加強、何處削弱，自然就是「敵我友」及「醬油眾」們所最關注的了。

川普當選後第一批發出賀電的國際政要中，赫然便有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Jens Stoltenberg），和大多數歐洲政要在選戰期間對「另類川普」普遍冷眼相對不同，這位北約秘書長一直竭力保持「一碗水端平」、對兩位美國總統候選人不偏不倚的姿態，川普勝選後他顯然是最無「改口負擔」的歐洲大佬之一，在「拜年話」之餘特意強調「在新安全形勢挑戰下美國的領導作用一如既往的重要」；正折騰「脫歐」的冷戰後美國在歐洲最忠實盟友——英國，首相梅（Theresa May）曾對川普說過些不太客氣的話，此刻卻忙不迭強調「我們會、且一直會是貿易、安全、防務等各方面牢固、密切的合作夥伴」；同樣對川普一度公開「不感冒」的歐盟理事會主席圖斯克（Donald Tusk）更直接邀請川普「在方便時出席歐盟-美國峰會」。

毫不誇張地說，北約是二戰後「新舊世界」（歐美兩洲）軍事戰略秩序的關鍵要素，是美國維持其在歐美乃至全球軍事、戰略優勢和主導地位的「定海神針」，也是西歐各國抵擋「東歐裝甲洪流」、築起「鐵幕」防身自衛的底氣所在，美國需要依賴北約的歐洲盟國，維持自己足夠的戰略縱深，歐洲各國則需要美國這一強大後盾，以維持自己在強敵面前的「抗擊打能力」。可以說，北約方向在過去半個多世紀里是美國和歐洲共同的戰略重點所在，也是雙方最根本的共同利益點。這「兩個共同」在冷戰結束後一度有所模糊，西歐各國「出則無敵國外患」，不再將「美國後盾」看得性命攸關，而美國則早對西歐「小夥伴」過強的個性感到不耐煩，索性越過西歐，通過「北約東擴」將「感測器」前出到原屬華約的東歐各國，甚至原屬蘇聯的波羅的海三國——奧巴馬之前，共和黨小布希的兩個、尤其第二個任期里，北約方向的戰略態勢正是這樣的演變軌跡。

然而這種「模糊」的前提，是「俄國熊」始終保持「溫柔模式」，一旦那頭「熊」重新亮出爪牙，則美國和北約歐洲盟友間的相互依存需求就會重新被喚醒。2008年奧運期間喬治亞戰爭爆發，普京第一次「亮爪」，此後在東烏、在敘利亞，「俄國熊」又日益明顯地擺出好鬥姿態，這讓北約的「存在必要性」愈益突出。

但倘把小布希的「前出戰略」評價為「過猶不及」，奧巴馬則是「不及之過」：在「俄國熊」的步步緊逼下，原本有主動啟釁之嫌的奧巴馬卻虎頭蛇尾、吞吞吐吐，客觀上坐視俄羅斯吞下克里米亞、染指東烏克蘭，這種前倨後恭的做法按他本人的說法，是為了在有限資源前提下滿足「戰略重心向亞洲轉移」的需要，卻無形中引來北約新、老盟友的不滿、不安，並在客觀上鼓勵普京繼續採取這種「已經佔了便宜」的「鷹派」姿態。

「川普戰車」啟動後，在北約這個傳統上、習慣上的美國安全「第一方向」，很可能會採取「裁彎取直」的折衷做法，即既不像小布希時代那樣熱衷東擴，不斷捅「俄國熊」的鼻孔，也不像奧巴馬時代那樣任由「人瘦毛長」的過期巨人俄羅斯動輒揮爪而無動於衷或敷衍了事。

與北約各國不同，選戰期間希拉里團隊不斷以「普京（Vladimir Putin）傀儡」、「俄羅斯支持」的「紅帽子」給川普抹黑，而普京和俄羅斯政府、官媒也的確並不掩飾對川普的看好。川普當選成定局後，普京不但表示了祝賀，還特意強調「希望和川普政府打交道會更愉快一些」。但俄方的這一願望很可能是「自作多情」：儘管川普在當候選人時曾表示過對普京的欣賞，但「川普總統」卻不免要考慮更多的問題：在當今世界，美俄間合作、對抗並存，共同利益和不可調和矛盾交織，但兩相比較，衝突、矛盾的層級更高、牽扯麵更廣，影響也更大，在這種情況下川普時代的美俄關係、政府對俄政策也勢必受到很多牽制，或許他不會像奧巴馬般熱心地在敘利亞方向和普京較勁，但也未必如俄羅斯所期待的，會很快鬆動對俄制裁，在烏克蘭、土耳其等方向，甚至可能會比奧巴馬更強硬一些（因為奧巴馬實在太過「不強硬」了）。川普並非傻子，他不會不明白，普京選戰過程中說那些和自己「套近乎」的話，就選舉本身而言毋寧說幫了倒忙，且這些與其說是普京欣賞自己，還不如說是他實在太反感希拉里.柯林頓（Hillary Clinton）了。

傳統上美國全球軍事戰略的另一個關鍵所在，是號稱「五海三洲之地」的中東。8年前，奧巴馬利用美國公眾對「布希主義」的反感上台，並將從伊拉克、阿富汗撤軍和減少在中東軍事存在，作為「去布希主義」的象徵，和自己最重要的「外交成果」，而他及時任國務卿的希拉里用於填補軍事後撤空白的，則是對「阿拉伯之春」的鼓勵和助推。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阿拉伯之春」已成「阿拉伯之冬」，「外交成果」蛻化為「戰略惡果」，而ISIS的肆虐、俄羅斯的染指，以及奧巴馬「敘利亞紅線」的「觸而不發」，都引發了美國國內外廣泛爭議和不滿。儘管川普曾表示「收縮」，但考慮到共和黨「主動介入中東事務」的傳統和國會共和黨團的態度，「川普戰車」將不得不適當加大在這一方向上的投入，但在具體投入方向上，很可能恢復共和黨一貫的倚重以色列、重視和當地世俗化盟友合作的傳統，而會與和「阿拉伯之冬」脫不了干係，和希拉里一家又傳出瓜田李下之嫌的「海合會」君主國拉開一些距離。

川普當選後最早敲定會晤時間表的盟國領導人並非北約國家、甚至也不是鄰國加拿大和墨西哥的領導人，而是日本首相安倍晉三（11月17日，當選確定後不到24小時即宣布）。安倍對日美軍事同盟、對美國「戰略重心向亞洲轉移」寄託太大期待和太多利益，又在選戰期間過於明顯地押寶希拉里，正所謂關心則亂，此刻急於挽回影響順理成章。

但美國也好，川普也罷，都勢必首先從美國、從自身戰略利益作優先考量，且需「看菜吃飯、量體裁衣」，斟酌使用有限的資源。前已述及，奧巴馬時代在北約、中東方向的「減菜」並不符合共和黨人的胃口，在「俄國熊」咄咄逼人、原教旨暴恐到處肆虐的今天也不再受美國社會普遍歡迎，「川普戰車」別無選擇，只能在那裡「加菜」，此長彼消，「戰略重心向亞洲轉移」的力度和進度只能放緩。不僅如此，這一重大戰略是「純民主黨」的，最積極的推手是奧巴馬，「開路先鋒」不是別人，正是彼時即將卸任國務卿的希拉里，即便從「去奧巴馬-希拉里化」的角度，川普也必須淡化這一概念。

「淡化」不意味著放棄，美日軍事同盟-美日韓三角是美國在東亞的戰略基石，這一點不會變，但川普時代美國可能會避免採取更多冒險性、前出性的軍事姿態，轉而以鞏固遠東多層次、大縱深軍事部署為主，儘可能以較少的資源投入，維持美國在遠東的軍事存在和優勢。

至於中美之間，「川普戰車」或許會更善於迴避容易「擦槍走火」的「過激動作」，並努力保持和增加雙邊軍事交流及溝通渠道，但同時也許會較奧巴馬更積極地增加美國自身的軍事「後勁」，畢竟，相較於民主黨，共和黨的「紅脖子」們和「軍工口」的淵源要深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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