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井男童雖沒有生還,但這107個小時里充滿了尊重普通人生命的光輝
2016年11月11日0:00,在這個全民大購物的凌晨,河北保定蠡縣中孟嘗村的曠野里,兩百餘救援車輛和機械正在緩緩離去 ,而這些車輛背後,是一個深40米,直徑近200米的大坑。在不到一個小時之前,一個6歲的小男孩被消防員從坑底抬到了現場早已準備好的救護車上送往了醫院,這個男孩就是107個小時以前不慎落入40米深枯井裡的小聰聰。
據相關新聞報道,小聰聰在被救出時已經沒了生命體征,隨後醫院向社會發布了小聰聰被確認死亡的消息,這似乎宣告了這場聲勢浩大的救援最後以失敗告終。
醫院急救室內,小聰聰的父親癱坐在兒子遺體旁。
然而,這場看似失敗的救援背後卻有著非凡的意義,這個意義之巨大足以影響到每一個中國人。
兒子「消失」了
11月6日上午11:30,中孟嘗村村民趙向陽帶著一雙兒女到自己的地里去挖白菜,在趙向陽挖菜的時候,突然聽見兒子聰聰向他喊:「爸爸這裡有個坑」。趙向陽聞聲望去,卻看到兒子在瞬間消息了,等趙向陽匆忙跑到了兒子消失的地方,只看到了一眼枯井。
吞噬了小聰聰得枯井,井口直徑不過30cm
在孩子墜井後,趙向陽和聞聲趕來的村民立刻報了警,不幸的是,當地消防官兵面對小聰聰墜入的這口枯井讓也是一籌莫展。因為這口枯井的直徑尚不足30cm,成年人根本無法進入,而且井深有40米,無法探知小聰聰墜井後的情況如何,貿然釋放救援工具很可能會傷到孩子,這種情況下唯一的辦法就只有一個字——挖。
半個華北只為一人
但當地消防部門和政府都缺乏大型救援挖掘設備,只能在網上發出信息向社會力量求助。而當時可能任誰也想不到,這條求助信息竟能一石激起千層浪,在此後的100多個小時內會激發出巨大的連鎖反應,最後引發了一場稱得上是中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針對一個人的民間自發性救援。
蠡縣當地的挖掘機司機是最先趕到的救援者,孩子墜井後兩個多小時,便有20多台挖掘機陸續到達事發枯井附近,他們說,當地挖掘機師傅們在一個微信群,看到救孩子需要挖掘機就趕過來了,蠡縣民間共有挖掘機七十多台挖掘機,大半都參加了救援。
張小芳是第一批趕到現場的挖掘機司機,6日中午,他通過朋友圈得知男童墜井的消息後,馬上意識到深挖40米的工程量是多麼巨大,肯定需要很多挖掘機。當時他連午飯都沒有顧得上吃,便駕駛挖掘機從20里外趕到了現場。
而開了7年挖掘機的馬輝也是在得知孩子墜井的消息後便扔下縣城工地的活,徑直來到救援現場。
由於工程太大,預計挖掘量將超過200萬方,而每台挖掘機每次平均只能挖不到1.5方。司機們便輪流工作,隨時有人待命,一旦有挖掘機運行速度慢了一點,就立刻有人上去替換。
而就在挖掘機師傅們進行救援的時候,孩子墜井的消息已在網上迅速擴散,各種救援力量開始如潮水般匯聚到通往村莊的小路上,然後湧向救援現場。
為了能讓一線救援人員吃上熱飯,附近村民自發趕來,就地搭建鍋台燒開水、煮餃子、煮雞蛋。
各地也志願者也紛紛趕來,有的帶著牛奶、礦泉水、速食麵、麵包,有的帶著棉鞋,棉被,軍大衣。
保定多所醫院都開來了救護車,帶來了各種急救藥物,醫護人員每天兩班倒隨時處理突發的人員傷病情況,並為救出小聰聰後的搶救隨時待命。
而多家專業的民間救援機構的到來,更是成了一線救援的主力,他們不但帶來了更高端的救援設備,更是帶來了專業的救援知識,現場的救援能有條不紊的進行可以說全靠他們的指揮。
為了保證小聰聰的呼吸,保定藍天救援的專業救援人士在給井下輸氧
所有來救援的人都付出了自己的全力,只為能早一刻把聰聰救出來。
一位名叫王燁的當地村民甚至因體力透支暈倒在救援現場,這名17歲的小夥子從9日夜裡開始就在救援現場清理坑道,一干就是十幾個小時。
後據當地縣委發布的通報說,這次參與救援的人員總計500餘人,而且救援不僅來自保定地區,臨近的石家莊、滄州乃至到跨省的山西都有人前來參加救援,救援力量幾乎覆蓋了半個華北。
面對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救援者,趙向陽一家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只是在現場一遍遍向救援者人員下跪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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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聰聰的父親趙向陽跪謝志願者們
小聰聰的爺爺也不停地向前來救援的人們下跪致謝
千金散盡,不求回報
各種救援力量不僅提供了人力,更是無償提供充足的救援物資。後來據蠡縣官方公告,僅統計在冊的捐贈物資就可謂堆積如山:
現金:170225元
雞蛋:2200斤 、速食麵:2100箱 、毛巾:20捆、食品飲料:9920件
棉大衣:600件 棉鞋:300雙
柴油:28噸 、護壁管:8個
但這些只是能統計出來的,還有更多的捐贈是無法統計的。
文旭強是一名個體小販,平時在蠡縣縣城賣煎餅為生,5元一個的煎餅,他每天能賣將近60個,靠著煎餅攤,他養活了一雙兒女,撐起了一個家。
不過11月7日,文旭強並沒有去縣城出攤,而是早早的來到了救援現場,他一次就帶來了180個雞蛋,這幾乎是煎餅攤所能承載的極限。他打算把這些雞蛋全部做成煎餅,送給救援人員。
在現場,每當聽到有人問他:「煎餅多少錢一個?」時,他就一邊攤餅,一邊頭也不抬地說:「免費的,幹活的都有。」
而像文旭強這樣撂下養家糊口的生計,到救援現場來的人,這幾天在當地可謂不計其數。
救援車輛的輪胎破了,有汽修師傅帶著全套工具免費修補。
挖掘機和車輛壞了,昂貴的配件也是隨叫隨到,免費提供,免費維修。
一位挖掘機師傅從孩子墜井開始就在現場救援,連續5天沒有離開過。他說一天沒有接活,就少千把塊的收入,此外,每天近三百塊的油錢對他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但他表示:「為了救孩子,有啥好說的呢。」
爭分奪秒
到了11月8日,挖掘已進入了後期,此時距井底還有不到9米的距離。但因為井底是沙土土質,十分鬆軟,隨時有塌方的危險,此時挖掘機已不再適合救援。所以消防隊員和專業救援隊員便接過了救援主力的大旗,開始人工挖掘。
換成人工挖掘後,救援進度明顯變緩,因為井下不僅陰冷還嚴重缺氧,人在下面挖不了多久便精疲力盡,為了最大程度的保證救援速度,所有的消防官兵被要求不能遠離井口,隨時替換體力不支的人,而即便是上來休息,也是只能在氣溫接近0度的坑邊就地躺一會兒。
而且期間還出現過兩次塌方警報,不得不停止挖掘,先排除險情。
然而只要險情一排除,救援人員就立刻返回坑內繼續工作,徹夜不停,向著井底一米一米的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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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距離井底越來越近,但此時卻一直沒有發現小聰聰的身影,救援機構多次放下攝像頭和生命探測儀都是無功而返。只是在井底打撈上來了聰聰墜井前手中拿的積木。
人們越來越焦慮了,特別是聰聰的爺爺,一直拿著被打撈上來的積木望著救援現場,不吃也不喝。爺爺說,這幾塊積木算是聰聰唯一的玩具,孩子每天都愛不釋手的拿在手裡,邊說邊落淚。
噩耗
終於,在聰聰墜井107個小時後,從坑底的最深處傳來一個人們盼望已久的消息——孩子找到了。
11月10日23點09分,消防人員在40米深的井底發現了聰聰,隨後他小小的身體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的擔架上,送往了早已在坑邊待命的救護車進行搶救。
此時所有人都盼望著能有奇蹟出現,沿途的人們自覺的給擔架讓出了一條寬寬的通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曠的原野上只聽到消防員一路小跑的腳步聲。
但遺憾的是奇蹟最終並沒有發生,經過現場醫護人員診斷聰聰此時已失去了生命體征,確認死亡。
噩耗讓整個救援現場變得無比沉重,很多人開始低聲抽泣,所有的救援車輛都不約而同的鳴笛致哀,兩百輛車的笛聲匯成了一股巨大的哀思,瀰漫在這個小村莊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而聰聰的爺爺則跪倒路邊,在華北平原初冬的深夜寒風裡,向每台離開的救援車輛磕頭、起身、再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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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改變中國,改變真的開始了
人的一生,總會聽到或看到一些難忘的事情。
2011年10月13日,2歲的女童小悅悅在佛山街頭相繼被兩車碾軋,7分鐘內,18名路人路過但都視而不見,漠然離去,最後是一名拾荒阿姨抱起了垂死的小悅悅,離開了危險的馬路中央。
這件事,讓很多人記住了社會的冷漠和無情。
5年之後的今天,小聰聰墜井事件也同樣讓人難忘。不過和五年前不同,雖然小聰聰最後和小悅悅一樣離開了人世,但我們所難忘的卻不再是冷漠和無情,而是更多的善良和真誠。
雖然過程中存在質疑的聲音,但大多數人還是時刻牽掛著小聰聰,即便只能在網上圍觀,大家也是期盼著孩子平安無事,並要求要在第一時間了解救援的進度和真相。幾年前,網上有句話叫做「圍觀改變中國」,現在看來不僅改變真的開始了,而且更進一步,稱得上是「行動改變中國」了。
如同這次救援中一位參加過2008年的四川地震救災的醫生所說:「救一個孩子,和救千千萬萬孩子一樣重要。」
因為我們絕大多數人都和小聰聰一樣,是普通人。今天有無數人放下私利來救一個普通小孩,未來就會有更多人的人在每一個普通人遇險時伸出援手,這其中包括你,也包括我。這是極其可貴的人性光輝,而正是這種光輝讓每一個普通人都感受到了再平凡的生命也將受到尊重。
中國歷代先賢聖人們所追求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也不過如此。
最後,小編要感謝所有為這次救援出了一份力的人,如果要找一句話來形容你們,我想最貼切的莫過於李白《俠客行》中的「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在這次救援中,你們見義而來卻不求回報,事了之後低調離去,回歸平凡,沒有誰比這樣的人更配的上一個「俠」字。
謝謝你們,平凡的超級英雄們。
(本文圖片和相關資料來源於新京報、澎湃新聞、東方IC、央視新聞等公開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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