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偉哥之父」潛逃15年自首 10億贓款去哪了
文丨劉俊
2016年11月12日，潛逃海外15年之久的閆永明回國投案自首。2015年，國際刑警組織發布了紅色通緝令，閆永明就是「百名紅通」的第5號逃犯。
閆永明原來是吉林通化金馬葯業集團有限公司的董事長，曾經以3億元收購了號稱「中國偉哥」的壯陽葯，所以被稱為「中國偉哥之父」。
這哥們在掏空上市公司資產捲款潛逃過程中，證監部門和地方政府也難辭其咎。最終他捲走的其實……都是中國股民的錢。
「知道」（nz_zhidao）為你解密這位偉哥之父10億贓款的潛逃路徑。
「中國偉哥之父」回國自首消息一出，微博和朋友圈幾乎都快要被刷屏了。
圍觀群眾那叫一個心潮澎湃啊，中國偉哥之父......被緝拿歸國.....
真實身份何許人也？
知道君看了也覺得超有搞頭，於是夏洛克開始附體了，發現這哥們真的不是一般的神秘......光看多重身份就把你嚇尿了：兩個名字，三個身份證，三本護照......
但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這個：
劉陽是他的假名，閆永明才是他的真名。1969年出生於吉林，出逃前是吉林通化金馬的董事長。通化是中國著名的醫藥城，通化金馬是通化政府力推的重點企業，1997年就在深圳A股上市鳥。
逃到國外之後，老外也覺得他這個人一直是個謎。
而且知道君發現他到了國外還給自己起了一個很洋氣的英文名，William Yan。
在紐西蘭，大家都叫他Bill Liu，申請紐西蘭公民身份用的是劉陽，之後才改名叫William Yan。根據紐西蘭先驅報的這個報道，他最早在澳洲混，還有一段短暫的婚姻，後來去了紐西蘭第一大城市奧克蘭，娶了Vienna Yu為妻，生了兩個小孩。
為何國內潛逃國外混得風光？
知道君用他的幾個名字隨便一搜，發現這哥們在國外比在國內有名多了，經常上頭條，這是紐西蘭一家媒體2008年的報道……
還有這家……
他其實在國內也火過一陣，因為這個……
那是2007年的一天，離這哥們逃亡海外6年有餘。當時的公安部副部長張新楓（上圖右側）特地到澳洲追討贓款。金額還湊活……337.4萬澳元，當時約合人民幣2125萬元……原因是因為他在澳大利亞用假名劉陽開了戶頭……但是人根本不在乎這點小錢……
這是他在紐西蘭第一大城市奧克蘭的豪宅，奧克蘭地標建築Metropolis Tower的35樓。這裡有多貴呢？形象一點說吧，就好比郭敬明在魔都住的那個湯臣一品，或者郭文貴在帝都開發的那個盤古大觀。最新的消息說，在全球房價最高城市排名中，奧克蘭已經趕超洛杉磯排名第九……最關鍵的是人家還不止這一棟……
豪宅在奧克蘭bayswater（北岸），加上上頭那棟，2007年左右的市值就有500萬紐西蘭元……除了豪宅，還有跑車……款式嘛……是大部分山西煤老闆最愛的那款……
大部分土豪愛跑車，也愛賭，中國偉哥之父也不例外……而且是紐西蘭天空城賭場的最大客戶之一。
這哥們對這個賭場太TM重要了。賭場的人對《紐西蘭先驅報》的記者說，丫出手算是賭場最闊綽的客人之一，有時候他的籌碼高出賭場最高限制10萬紐西蘭元。輸了的時候，賭場的人會偷著慶祝。還有一次因為他的大勝，導致賭場無法完成預期目標。
不僅賭，這哥們開始玩起了政治……
恩，政治獻金，在紐西蘭是合法的。你沒看錯，只有5000紐西蘭元。捐錢是為了什麼呢？公民身份。在幾個捐款對象裡頭，知道君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John Key。這個人是誰呢？你如果用中文約翰·基一搜，就會搜出這個人……
恩，沒錯，就是他，閆永明給他捐錢的時候，他還是國家黨的一個高層。放大了看就醬……
2005年，閆永明申請紐西蘭公民身份。紐西蘭工黨和國家黨兩位議員都給他寫了擔保書。不過，那個時候內政部已經開始在調查他是否涉嫌移民敲詐。
約翰·基自稱他自己一直蒙在鼓裡。他對紐西蘭媒體回憶說，2005年競選之前，他跟劉陽見過兩次，但是根本不知道他面臨指控。
可是，可是，最終，人家還是在2008年，拿到了紐西蘭身份。閆永明的秘訣就是跟海外某些特別的華人組織接觸，讓自己變成一個受迫害的對象，經濟問題政治化。在這個過程中，工黨的同志再次幫了大忙。
這個人叫Shane Jones。工黨議員。就是他……
他到底捲走了多少錢？
那麼，問題來了，你可能跟知道君一樣好奇，這哥們到底捲走了多少錢呢。通緝令上語焉不詳，只說是職務侵佔。據紐西蘭媒體的報道約為2.5億紐西蘭元，現在的匯率是1紐西蘭元，相當於4.7人民幣，即這哥們共捲走了相當於11.75人民幣……
這個數字跟國內的報道基本一致，考慮到匯率波動，可以說貪得贓款基本屬實。
這哥們也太有錢了吧！可是人家1992年就差不多有4.6億了。人家，他在通化成立了一家名叫三利化工的公司，4.6億是註冊資本。通化金馬董事會的一次公告說了詳情。
詭異的是，知道君調查發現，閆永明1992年6月才大學畢業，也就是說一畢業就掙了4.4億！據《投資者報》報道，工商銀行吉林省分行信貸管理部一位負責人告訴該報,閆永明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他本來是通化一個化工企業的小老闆,之後去了北京一趟,回來之後就變成了一個大老闆,發家史非常神秘。知道君在全國企業工商資料庫里無法查到三利化工的原始工商資料，只在網上搜到了這個.....
這些信息跟通化金馬對外披露的有很大不同。根據這個公開資料，公司註冊資本不是4.6億，而是只有1000萬，成立的時間也不是1992年，而是1995年。這個公司是幹嘛的呢？批發和零售貿易、五金、化工零售業……看上更像一個皮包公司有木有……搜著搜著搜著，還看到了這個……
如何快速掏空上市公司？
關於三利化工如何掏空通化金馬的過程，不僅報道鋪天蓋地，還已經成為商業案例……他又是如何掏空的呢？首先是迅速成為第一大股東。
通化金馬本來是一家由幾個通化國有企業組建的股份有限公司。1993年，股改前夜，卻殺出了三利化工，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名企以1000萬元入股，跟上述知道君在網上搜到三利化工註冊資本一致有木有。1997年，通化金馬在A股上市。三年後，不知道什麼原因，國有股東份份低價把股份轉讓給原本只是第四大股東的三利化工，三利化工開始坐擁第一大股東寶座，29歲的閆永明也由此成為通化金馬的法人代表和董事長。
從此，這個東北人加速了對通化金馬的掏空。2000年4月，剛剛奪得通化金馬的控制權，2000年9月，閆永明就以3.18億元天價從蕪湖的張恆春藥業手中收購當時號稱中國偉哥的「奇聖膠囊」。價格創下了當時中國單項科技成果轉讓最高記錄。
真的是天價，因為當時通化金馬的實收資本只有2.9億。
詭異的不僅只有這樣的瘋狂買賣，在購買了中國偉哥一個月後，閆永明乾脆把中國偉哥的生產商張恆春藥業也收入囊中。蹊蹺的是，張恆春藥業的收購價只有2666萬……更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是，閆永明不是直接收購張恆春，而是從北京一家名叫裕思明的商貿公司買的，這家公司的註冊資本只有多少呢？50萬。腦洞大開有木有……
看樣子這是為出售「張恆春」而特意成立的。成立的時間是2000年4月，這時，閆永明剛剛奪得通化金馬控股權。通化金馬斥巨資購買奇聖膠囊和「張恆春」，唯一合理的解釋是，「裕思明」是「三利化工」的關聯企業，後者通過此次交易利用無形資產從上市公司套取大量現金。知道君搜尋之後發現，這個「裕思明」公司的確相當神秘。首先經營範圍跟醫藥半點關係都沒有，而且很快就吊銷了。
其次，裡頭有幾個股東有官方背景。公開報道稱，「裕思明」最早由兩個自然人張淑蘭、劉雲龍各出資30萬、20萬，2000年11月，張淑蘭、劉雲龍分別將10萬元和20萬元的股權按每股1元的價格，轉讓給了唐傑，三個人都是吉林省，其中張淑蘭、唐傑都有過「通化市銀行」工作經歷。有人質疑，此時「裕思明」已是身價上億，轉讓價格為何如此低廉？
唐傑是誰呢？知道君發現了深圳有個通化商會的會長也叫唐傑。
這哥們在深圳有個企業叫大唐投資發展有限公司。該公司成立於2000年9月，閆永明正是在這個月天價收購了奇聖膠囊的時間。從經營範圍來看，也有很多跟投資、醫藥有關，比如上述投資興辦實業。南方君在深圳通化商會的官網上還找到了跟醫藥直接相關的內容。
知道君扒到這的確夠累的，可見這裡頭水有多深……各位看官如果有雅興，可以繼續往下看，因為這水啊簡直……深不見底。收購完中國偉哥僅過2個月，通化金馬對外宣稱2001年全年利潤將達2.42億元，公司股價一路飆升。可是那啥美國偉哥來舉報了。2001年初，美國偉哥的擁有者輝瑞製藥開始向中國的葯監機構反映，認為奇聖膠囊含有違禁成分「枸櫞酸西地那非」，這個正是美國偉哥的關鍵成分。
根據2002年深交所對通化金馬的譴責公告，2001年，通化金馬的賬戶上還有3.8億不翼而飛，占公司2000年末凈資產的35.97%，錢借給了北京一家廣告公司。這家名叫飛震的廣告公司，跟上述提到「裕思明」公司關係密切。在兩家公司的原始股東中，知道君發現了同一個人的名字。
恩，沒錯，就是劉雲龍。而且這個公司跟「裕明思」一樣，註冊資本極小。
你能想像嗎？一個註冊資本只有100萬的公司，借走了一家上市公司3.8億。而且借款還沒有及時披露。這不是搶劫是什麼呢？！飛震跟通化金馬究竟是不是關聯公司呢？知道君在通化金馬某年的公告中發現了這個……
這個名叫趙卿全的人，在擔任通化金馬銷售公司經理之前，是飛震廣告公司的總經理。恩……這下懂了吧……更關鍵的是飛震的營業執照在北京很快就被吊銷了，至於那些錢有沒有還給通化金馬，只有鬼造了……
閆永明在出逃前策劃的搶劫行為還不止只有這一樁。根據上述深交所的譴責公告，2001年，通化金馬還像第一大股東「三利化工」提供資金1.09億，佔2000年末凈資產的10.33%。通化金馬對這個交易也沒有及時對外披露。
有沒有搞錯哦，這位閆先森……不過回頭想想，2001年12月，人家就要出逃了，多卷點錢也對……還有這一樁搶劫……
深交所在譴責公告里認定，通化金馬還隱瞞了以下內容：2001年，通化金馬出售其持有的深圳同安葯業有限公司的全部股權，發生5340.7萬元的凈虧損。
買中國偉哥花了3.18億，買安徽國企「張恆春藥業」花了2600萬，借給自己的公司三利化工1.09億，借給飛震廣告公司3.8億，光公開對外披露的這些加一塊就有7.53億，這還不算閆永明從二級市場私下拋售股票掙走的錢。所以出逃的時候，媒體報道說捲走10.8億的確沒有冤枉他。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嗎？閆永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人，就這樣忽悠了全國股民？
政府為何樂意接手爛攤子？
知道君不信這個邪……繼續夏洛克……閆永明是在2001年10月辭去通化金馬董事長的，並於12月攜巨款潛逃。但是知道君在閆永明出逃前看到了這樣一個詭異的聲明……
增補的兩個董事，一個叫杜衛經，另一個叫孫煥忠。知道君一搜，震驚了……兩個都是當地官員，而且頭銜不小哦。杜曾經擔任過通化縣縣長，副市長，孫曾當過通化縣副縣長。這倆哥們在進入通化金馬前都曾下過海。杜擔任過通化東寶實業集團副總經理，美國京升公司總經理。孫當過大連東方製藥公司的董事長。
2001年6月，這倆哥們不僅進入董事會，還成為通化金馬僅次於閆永明最有實權的人。杜是副董事長，孫是總經理。此時距離中國偉哥之父辭去董事長一職僅有四個月。
這還不是最戲劇性的……2001年10月，通化市政府突然決定中止二道江區國資公司和通化市特產集團，與三利化工簽署的股權轉讓協議……前兩個公司是通化的國有企業，當年正是因為從這兩大股東回購股權，三利化工才能坐上第一大股東的交椅……可是……可是……政府居然說，之前幾年的轉讓不算數了……一個瀕臨破產的民資企業，政府卻要重新奪回控制權，這唱的是哪齣戲呢……知道君調查發現，其中，這個通化市特產集團本身就是個二流子企業，欠了銀行一屁股的債……
截圖可見，2001年9月，通化特產集團因為跟農行通化分行有借款糾紛，它所持有的4401萬通化金馬法人股全部被凍結。知道君又不明白了，政府這又是演的哪一出呢？法院已經凍結了你的資產，然後你又說，原先轉讓給三利化工的股權不算數。除了窮瘋了，知道君想不出其他的解釋。這是2001年十大股東的名單。
2001年10月，閆永明辭去了通化金馬的董事長，同年12月，閆永明辭去董事職務，潛逃澳大利亞，三利化工進駐的其他3個董事也退出董事會。
《投資者報》報道，閆永明出逃後，通化金馬負債9個億，沒有人敢接，只有政府能處理，在減免債務和政策扶持下，通化金馬才慢慢活了下來……通化政府說政府接盤是「通化市經濟發展的需要」……知道君發現，地方政府各種支持……
比如閆永明出逃一年後，通化金馬進行了一場重大資產重組。政府拿出號稱價值4億的林木和林地資產，置換通化金馬一年以上的應收賬款、其他應收賬款。提供這些林木和林地資產是二道江國資公司，恩，就是上述提到的通化金馬最早的第一大股東。
林木跟製藥的關係在哪裡？知道君不明覺厲。這起資產置換太過匪夷所思，就連獨立財務顧問在報告中也提出了質疑：置換入的林地用作林下種植中藥材，其產生收益的期限較長……而且易受自然環境的影響……而且公司管理層對林下種植中藥材尚無管理經驗，可能對本次置換產生不利影響，從而給投資者帶來一定風險。
這4億資產至少在目前沒有為通化金馬帶來任何經濟利益……網上當時對於通化金馬的質疑鋪天蓋地，矛頭直指政府。
且不說這些林地值不值4億，就算值政府為什麼要做這樣虧本的買賣呢？通化市二道江區政府已經把股權轉讓給了三利化工，在三利化工出事之後，為何要替三利化工背黑鍋？還要置進4個億資產以換取通化金馬虛假資產？
上述《超級造假進行時》文章分析認為，這些資產與通化金馬主業基本沒有聯繫，通化市實在是沒有什麼資產可以填補通化金馬的窟窿，就拿了林地置入上市公司，以避免通化金馬2002年繼續虧損(2001已巨虧)，這起資產置換在股市上也是很罕見，實際上就是將幾座山林置進上市公司，政府如此不費餘力拯救一家事實上已民營化的上市公司，通化市政府與三利化工到底是什麼關係？
《投資者報》報道，當時閆永明之所以能拿下通化金馬，全靠一位神秘人物的支持。時任通化市委黨校經濟研究室主任曲向東也對該報透露，閆永明不僅跟當地政府關係，還好像跟省里一位國有銀行的行長關係密切。這是一個2000年退休的吉林省某國有銀行的女性行長。
閆永明出逃後，通化金馬欠下工行許多該款，通化一個國有銀行的人還因此落馬。知道君在開頭曾經提到在那個皮包公司「裕思明」里，有兩個股東都有在通化銀行的工作經歷。
當時外界普遍懷疑三利化工只是一個官商勾結道具，閆永明也不過是一個傀儡；通化金馬一度私有化以及恢復國有化背後懷疑是地方政府高層在操控全局。看看這個或許可以略知一二。
永信投資現在通化金馬的第一大股東……原先它的名字叫二道江國資公司……
永信的股權發生過一次變更，變更前的股東中，二道江區財政局其實只有500多萬，其他1000多萬悉數個人股東，知道君發現，其中三個人都是閆永明出逃後通化金馬新上任的董事，而且均有政府背景。劉立成，歷任通化縣革委會主任、通化縣副縣長，通化市計劃委員會主任；吳成玉，歷任柳河縣縣委副書記、通化市二道江區副區長、通化市二道江區財政局局長；劉鍔曾任通化縣人大財經辦副主任。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2006年5月，上圖中所有的個人股東又把股份悉數轉讓給二道江區財政局。
2002年4月29日，吉林省公安廳對閆永明涉嫌職務侵佔犯罪進行立案偵查。2009年12月31日，吉林省公安廳、財政廳將公安部追繳回的閆永明的贓款及利息匯入通化金馬，總金額為284.18萬美元，摺合人民幣1936.17萬元。可是問題來了，開頭的時候，知道君明明發現2007年追回的贓款是2125萬元人民幣啊，怎麼過了兩年反而少了一兩百萬。
知道君了解到的信息是，追回贓款要走一系列法律的流程，政府還要在當地聘請律師，耗時耗力。這個錢怎麼來呢？不可能政府自己掏啊，肯定要從贓款里出啊。但對於一直處於巨額虧損當中的通化金馬來說，這近2000萬的贓款無異於杯水車薪……
2012年，通化金馬的前9個月的利潤僅為583萬元；2012年10月，第一大股東、國資公司永信終於撐不住了，準備撤資。
2015年4月，中國偉哥之父行將被遣返的消息傳到國內，網友們很興奮……
終於，在2016年11月12日，他回國自首了，網友再度喜大普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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