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蒙做了件大事，被誤會千年，易中天先生也弄錯

（燦爛海灘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白衣渡江的故事，在《三國演義》中其實算不得是什麼精彩篇章，僅僅是因為這次的行動和後來關羽的失敗、死亡有著密切的關係，所以這個情節也一直為讀者所津津樂道。這個故事，出自《三國演義》第七十五回。

這個故事由於《三國演義》所帶來的巨大影響力，後來也被搬上了戲劇舞台。很多地方戲曲中都有這個劇目。隨著時代的發展，電影、電視劇中也多次出現了相關的場景。甚至在中央電視台《百家講壇》節目中也出現了。易中天先生就曾經在《品三國》節目中講過這個故事。易先生對當時場景描述的精彩程度比起《三國演義》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家不妨先來重溫一下：

那麼，這一仗打得關羽沒有抵擋得住，只好撤軍。樊城之圍解了。孫權那邊呢？孫權那邊一接到關羽開始調兵前往襄樊前線的消息，呂蒙的病就好了，陸遜也不書生了，兩路出發，去抄關羽的老窩。而且呂蒙採取了一個什麼辦法呢？歷史上稱之為「白衣渡江」。就是他讓他的士兵都穿上白衣服，把自己的軍隊裝扮為商隊，把兵船裝扮為貨船，沿著長江向江陵進發。沿途碰見關羽的崗哨，就說我們做生意的啊，聊著聊著天這邊人上去把崗哨幹掉了。

《三國演義》中半文半白的記述，經過易先生的加工、潤色，變得生動、精彩、妙趣橫生。

無論是《三國演義》的原文、戲劇、電影、電視，還是易先生的描述，有一點是相同的：東吳的軍隊都是整齊劃一的穿著白衣服渡過長江去進攻荊州的。有讀者就問了：穿著的如此整齊一致，是為什麼呢？難道白衣服是三國歷史中客商的制服？

嚴格意義上說，小說中的這個故事在歷史上是發生過的。這個記載出自西晉史學家陳壽所著的史書《三國志》中。該書的一些人物傳記中都談到了這次戰役發生的前因後果，為了方便說明其中的區別，特選《三國志·呂蒙傳》中的原文列明如下：

(呂)蒙使白衣搖櫓，作商賈人服，晝夜兼行，至羽所置江邊屯候，盡收縛之，是故羽不聞知。遂到南郡，士仁、麋芳皆降。

或許有讀者問了：這和小說中的描述不還是一樣的嗎？不還是白衣渡江嗎？《三國演義》不正是這樣寫的嗎？

其實，《三國演義》的作者在閱讀這段史料的時候出現了一個重大的失誤：沒有明白在古代漢語中：白衣「這個詞的不同含義。「白衣」作為名詞，可以翻譯為「白色的衣服」，但是此處所用的「白衣」其實是個動詞，因此，也就不能機械的翻譯為「白色的衣服」了。

那麼，《三國志·呂蒙傳》中使用的這個「白衣」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關於這個問題，我國著名的三國史專家吳金華先生做過一個詳細的考證。為了更加清晰的說明這個問題，特將吳金華先生的觀點列明如下：

正史的「白衣」作為漢魏六朝的常用詞，有兩個含義：一個是名詞，指在官府里趨走的下人，因為他們的衣著跟平民一樣，不像官府中有身份者能穿上形形色色的公服；二是動詞，指脫去公服而著便裝。例如《東觀漢紀·趙孝傳》：「每告歸，常白衣步擔。」意思是說，趙孝每當從官府中請假探親的時候，都脫掉公服，換成便裝……又如《晉書·孔坦傳》載叛軍蘇峻進攻台城之時，台城裡有不少官員都照例裝上軍裝，「坦謂人曰：『觀峻之勢，必破台城。自非戰士，不須戎服。』既而台城陷，戎服者多死，白衣者無他。」所謂「白衣者無他」，指事先脫掉軍裝的人員沒有遭到叛軍的殺害。同《晉書》一樣，《吳志·呂蒙傳》的「白衣」也應當是動詞，指脫去軍裝……在這裡，「白衣」作為動詞，跟泛指換裝的「更衣」成了同義詞，所以唐人杜佑編纂的《通典》卷一百五十四就把《吳志》的上述文句改寫成：伏甲於舟，使更衣為商人，以理征棹。

吳金華先生的解釋，可以糾正我們一直以來的一個誤讀：原來白衣渡江並不是穿著白色的衣服渡江，而是換成便裝渡江。

除了從訓詁的角度對「白衣」進行解釋之外，從邏輯方面也可以解釋小說中描述的不合理。呂蒙的行動原本屬於一次偷襲，偷襲的首要條件就是不聲不響，盡量不引起注意。這次行動所調集的船隻本來就很多，容易引起守軍的注意，如果所有的船工和假扮的士兵都穿上了白色的衣服，那豈不是自找沒趣嗎？別說像呂蒙這樣久經沙場的大將，就連一個思維正常的普通人，都不會想出這麼個蠢主意。

（謹以此文緬懷著名三國史專家吳金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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