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聊聊馮小剛眼裡人情世故的「方與圓」

中國式荒誕之可笑正正是：總把悲劇誤當喜劇辦。11月15日《我不是潘金蓮》北京全球首映，媒體報導，全場2500觀眾，「共計86次笑聲，8次掌聲」，被封為「馮小剛喜劇二十年巔峰之作」。馮小剛明明想你笑出淚來，大家總以這種麻木的數字化度量，沒能把笑聲中的「可笑」分辦出來。

電影《我不是潘金蓮》劇照

媒體沒提的是，無論有否經協調刪剪，延期上映反而有增無減，片長140分鐘，比多倫多電影節和金馬獎版本多出3分鐘。若用此演算法，即是約每1.6分鐘一次笑聲。確實，大抵只有深明其「道」的中國人才有資格笑出聲來，對外國人或許愛不懽的意有所指，才能心領神會，這種默契，某程度上也是「共謀」——早已麻木的日常荒誕，終於有高人以既克制又拿捏得準繩的自嘲能力把它放大於眼前，消費掉或可一笑泯恩仇，真是小罵大幫忙。

此「道」，分幾重層次（或者階級），既互相矛盾又能自我消解。譬如「請喝茶」等各式各樣潛規則，名正言順地借大鵬飾演的「王公道」形象化，他是基層法官又與范冰冰飾演的李雪蓮有著那一丁點親戚關係。所謂公道自在人心，但千年中國之道，首先歸人情，借著「關係」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正如「光明縣」人民法院審判廳門口上寫的三大字：「和為貴」。而此「道」最關鍵的視覺呈現，正是令大家未看已興奮的「圓」與「方」之間的對比關係。

如果李安的《比利林恩》企圖以超前科技承載主體之感受，那麼馮小剛堅持的?、方、寬三種畫幅，當然不只是中國形式主義美學意境的山水風貌。與西方餐桌有別，中國人圍圓枱吃飯也是人月兩團圓，沒起角一切就「和諧」，人情之講究，逐漸變為世故的圓圓滑滑。由小地方的「圓」一路進京為「方」，某程度是階層權力的轉變，亦可以正面解釋為，從舊社會傳統的「人治」，一路北上穿越隧道，抵達新社會權力中心的「法治」——看人代大會的老幹部們多有規矩啊，靜心聆聽領導如何「依法治國」。李雪蓮拜過佛後離京，此道又從方轉圓，十年從光明縣到帝都，真繞了好大一圈，看似回到起點，可是權力陰謀早已在暗裡轉換，有了新常態。

由開場以旁人「說書」形式，到望遠鏡式「圓幅」的中景靜觀其變，框外被遮蔽的，可尚有什麼弦外之音，留待各自分解。而旁觀者你我，其實人人都可以是李雪蓮，為了推翻一個「不符法律效力」的說法，可「買兇殺人」，又時而靠牛棚「對牛彈琴」，反過來看，此瘋婦的「神經病」，可能才是荒誕社會裡最正常。正如「老幹部」馮小剛不時破口炮轟，拒絕順應人人瘋涌撲去的時髦大勢。經《私人訂製》被劣批後，他大抵痛定思痛。「六爺」之所以老而彌堅，正是以58歲的初心，無視外在世界正發生的一切，如李雪蓮一樣，堅信並執行自己認為對的一套。在電影市場的虛假亂象下，振一振奮人心。即使老幹部仍然站在方塊中心的一邊。

從最近的《驢得水》到從牛愛國眼光看的《一句頂一萬句》，再到這個潘金蓮，可視之為中國式婦女三部曲。

《我不是潘金蓮》

馮導等著再拿金馬

話題：★★★★☆

明星：★★★★☆

娛樂：★★★☆☆

無論她是三合一「小白菜、潘金蓮、竇娥」三合一，有三頭六臂，但至少李雪蓮真的不是英文片名的「Madame Bovary」，沒落得原叫Emma的包法利夫人下場——因走投無路自殺去了。當然，好電影首先有好劇本，2012年小說出版後，連倪匡也力讚，只有大陸的中國人才能寫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小說。話說，此得歸功於劉震雲的律師太太，多年來一直在底層為婦女工作，這才真叫「接地氣」。所以在方塊中心之外的「圓地方」，實在有很多很多個李雪蓮。旦願觀眾不是笑完就回家，否則就如李雪蓮「與牛對話」，結果連那頭牛也死掉。說書人字字珠璣，與光明縣以「和為貴」對著乾的，有廚師一句，「你覺得我的生意值嗎？我弄你一次，要殺五個人，我又不是黑社會。」

賣點：范爺沒辜負28「老幹部們」眾星捧月。

《勇士之門》

呂克．貝松請專心拍好自己的戲

話題：★★★☆☆

明星：★★★☆☆

娛樂：★★☆☆☆

當年，曾跟同是巴黎出生的Jean-Jacques Beineix（《巴黎野玫瑰》）、Leos Carax（《壞血》）並稱「Cinéma du look」的法國鬼才呂克．貝松，自從其歐羅巴影業出品《玩命快遞》、《颶風營救》系列以及李連杰《龍之吻》成為中國老朋友後，只能被真粉唾棄。這部由他編劇監製的中法合拍，打機少年一不小心穿越去快要滅亡的古代，遇上中國公主武士和維京人，左挪右拼，錯覺以為成龍《天將雄師》或劉亦菲《絕命逃亡》。這種所謂「中西合壁」（無論以西方眼光看的異域「中國紅」或張藝謀向老外銷售的Cliché），委實不倫不類，看見也嘔心，努力賺人民幣的貝松明年還有親自執導吳亦凡的《星際特工》。

賣點：開玩笑當看國產權利遊戲＋黑暗騎士。

《阿拉丁與神燈》

阿拉丁廢青其實只想當個說唱藝人

話題：★★☆☆☆

明星：★★☆☆☆

娛樂：★★★☆☆

這是法國的法，也是魔法的法，魔法不一定讓英國人尊美，可是法式幽默，看慣好萊塢笑片的人可能未必領會。進口本土化後中文字幕變成：「阿拉丁，我是你爸。」No！1001夜戲中戲的故事由巴黎老佛爺百貨說起，兩個廢青假扮聖誕老人準備行竊，結果被逼「穿越」到巴格達，把他自身經歷和遭遇的現實人物代入虛構神話中。電影去年10月在法國上映，相信遭遇連環恐襲後，這個擁有最多中東和北非穆斯林移民後裔的歐陸人民未必能會對「無厘頭」笑得如斯開懷，有著五湖四海血緣的導演和演員，應該要拍個不一樣的新巴格達冒險之旅。

賣點：神燈靠「滑動解鎖」，飛毯也要停車位。

《活寶》

真的阿貓阿狗都能拍戲？

話題：★★☆☆☆

明星：★★☆☆☆

娛樂：★★☆☆☆

這個既是編劇導演兼主演男配的八十後王惜今是誰？微博如是介紹：廣東巨大影業有限公司總裁，代表作勵誌喜劇《活寶》。曾經作為廣西「五四」青年代表，看來像鄰家男孩的胡夏確實比其他裝酷的小鮮肉勵志得多。王惜金伙拍胡夏演私家偵探社真兄弟，調查珠寶劫案，撞上火爆女民警黃聖依，揭破CEO陰謀，這部由王奕當總製片、英文片名叫「Idiots」、海報還大賣卓別林元素的喜劇，到底有多正義能量呢？由原本的暑假、七夕一直改檔至此其實沒分別，珠寶行打劫持的都是玩具槍。

賣點：私家偵探社屬非法經營機構，被前星女郎盯上。

撰文：猴魔驢（影評人，iWeekly專欄作家）

圖片：豆瓣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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