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致殘她跟富少結婚,前任被殺她才知丈夫娶她目的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白芽 | 禁止轉載
1
秋風蕭瑟,寒意料峭,瓢潑大雨就這麼下下來,沒有一點兒徵兆。
有傘的不慌不忙撐開傘,沒帶傘的躬身抱頭找地方避雨。
沈喬佔據路口顯眼位置,左手撐一把雨傘,右手舉高,這是一個標準的打車姿勢。
她長發齊腰,側身坐在一個行李箱上,下半身蓋一塊駝色毯子。
靚麗的外形,鮮紅的蘑菇傘,塗著丹蔻的芊芊玉指,勾勒出凄清雨霧中的一抹亮色。
十五分鐘過去了,終於從遠處緩緩駛來一輛計程車,看到有美女招手,司機眯眼吹了聲口哨,一歪方向盤,準備靠邊停車。
雨刷快速擺動,視線在模糊與清晰間不停轉換。
沈喬面帶微笑地掀開毯子,司機表情瞬間由悠閑轉為錯愕,這才發現,她身下坐的不是行李箱,竟是一個輪椅。他剛剛停下的車又重新發動起來,招呼也不打,一踩油門——溜了。
已經第七輛了。
沈喬唇邊掛著一絲冷笑,又重新把毯子蓋在腿上。
按說現在也不是高峰期,來來往往的空車也不少,應該很好打車,可令人氣憤的是,每當司機看到她身下坐的輪椅,無一例外都會溜之大吉。
好在沈喬的臉上並沒有半分煩躁之色,她依然心平氣和地在雨中等待,飄揚的髮絲和柔媚的側影,成為這個路口最美的風景線。
一輛黑色越野車慢悠悠在沈喬身邊停住,車窗搖下,露出一張俊朗的臉龐。
「小姐,請問需要幫忙嗎?」
2
沈喬活了27年,終於知道了什麼叫一見鍾情。
越野車粗獷高大,沈喬有些為難,這要怎麼上去呢?
正想著對策,男人已經來到她身邊,非常紳士地微微欠身,沈喬猶猶豫豫把小手搭上去,男人左手扶著她的腰,右手放於她的腿彎處,稍一用力,輕輕鬆鬆就把她從輪椅上撈起來。
沈喬的臉刷一下就紅了,縮在那人的懷裡,一動也不敢動。
男人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座位上,身子卻忽然前傾靠上來,沈喬的心一下子提起來,面色緊繃地往後仰,心裡直打鼓,不會這麼倒霉遇到流氓了吧?
她正胡思亂想著,男人卻撈過旁邊的安全帶,十分坦然地給她扣上。
一連串的動作認真專註,全程保持靜默,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沈喬一眼。
沈喬暗暗怪自己想太多,剛想說句謝謝,他又轉身去搬地上的輪椅。
雨嘩嘩地下著,他也沒打傘,濕透的襯衣緊緊貼在身上,挺拔的個子,筆直的長腿,漂亮的翹臀,隱隱的人魚線,完美的好身材淋漓盡致顯露出來。
所謂好身材,就是有一種不淫穢的性吸引力,沈喬忽然對這句話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
她禁不住多看了兩眼,又覺得總盯著人家不太好,就心虛地把頭低下,昂首垂眸間,心中卻涌動起不一樣的情緒。
車開動起來了,沈喬的心仍怦怦跳個不停。
柔順的髮絲濕漉漉的,一滴調皮的小水珠落在臉上,水線蜿蜒,滑過他稜角的下巴,修長的脖頸,性感的肩胛骨,最後深入領口沒入胸膛,一路風光旖旎怡人。
沈喬忽然有一種想要撕開他衣服的衝動。
她暗暗嘆氣,自己一定是單身太久了,缺少滋潤導致荷爾蒙紊亂,忽然看見一個帥哥就狼血沸騰,把持不住。
男人當然不知道她現在喪心病狂的想法。
他雙手握住方向盤,眼睛專註前方路況。
沈喬發覺他的手很好看,手指白凈修長,指甲很乾凈。他的車也很乾凈,仔細一聞,空氣中還有淡淡的香水味道。
沈喬也算閱人無數,可她遇到的男人不是油腔滑調,就是畏畏縮縮,但他卻非常冷靜,冷靜得近乎無視她的存在。
人都有一種犯賤心理,對緊追自己的人心生厭惡,卻總想取悅那些無視自己的人。
沈喬忍不住又多瞄了兩眼。
五官分明,鼻子高挺,不說話的時候,眼神中有一絲凌厲,如此眉眼如畫,難能可貴的是身上竟沒有脂粉氣。
有一種人,就算坐在那裡不言不語,也讓人想要去招惹他。還有一種人,就算坐在那裡不言不語,也讓人不敢去招惹。他,兼而有之。
可能是沈喬的目光太過於明顯,男人看了她一眼,視線相撞,沈喬忙把眼神挪開。
車內一陣尷尬的靜默,沈喬正忖度著找個話題,沒想到男人先開口了。
「你的腿怎麼會……」聲音低沉,富有磁性,聽起來還有些ABC的口音。
「呃……小時候一場意外。」沈喬說,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車禍。」
「對不起。」他的語氣非常誠懇,一種淡淡的嘆息。
沈喬低頭搓著手指頭,「沒關係,我……都習慣了。」
環繞音響傳出《天鵝湖》的悠揚樂曲,高雅動聽的曲目使人心曠神怡。
沈喬忽然打了一聲響亮的噴嚏,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嘴,為自己的打擾感到抱歉。
男人不動聲色地按了一個按鈕,不一會兒,空調口送出陣陣暖風,車內瞬間暖和起來。
車外凄清小雨,車內暖意融融,這真是一段愉快的旅程。
很快到了目的地,男人依舊把她抱下車,然後把她輕輕放在輪椅上,整個過程小心翼翼,就像在對待一個價值連城的珍寶。
「再見!」
「再見……」
沈喬躊躇著要不要問他電話號碼,可萬一他不是單身怎麼辦?而且像他這樣的優質男人,身邊肯定美女圍繞,自己這麼大咧咧地貼上去,豈不是很犯賤很不矜持?
她正思量間,男人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沈喬看著汽車消失在馬路盡頭,心中竟然一陣失落。
電話鈴聲響了,她掏出電話,「主任……我知道今天要開會,我有事兒耽誤了……」正說著,她嗖地一下從輪椅上站起來,三兩下收好輪椅,大步蹦上台階。
「我就在樓下,你千萬別扣我獎金啊,我還有一分鐘就到了。」
3
沈喬是一名記者,一名非常優秀的記者。
記者不像表面的光鮮亮麗,每天東奔西走非常辛苦,有時為了讓報道更加真實有效,還要喬裝打扮調查暗訪,隨時隨地都會有生命危險。
前一陣子,沈喬和同事暗訪了一家制售假冒藥品的工廠,剛開始一切順利,後來準備離開的時候,隱形攝像機被人發現了。
工廠一見不妙,大門一鎖,幾十個彪形大漢把他們團團圍住,眼看形勢愈演愈烈,兩人安全岌岌可危,男搭檔一看這架勢,嚇得差點哭出來。
沈喬卻面不改色,據理力爭,把制假團伙罵得狗血淋頭,制假販子急了,一連扇了她好幾個耳光,嘴角都流了血,最後幸好警察及時趕到,這才避免了進一步的流血事故。
經此一役,沈喬一戰成名,人送外號——「鋼牙鐵玫瑰」。
沈喬最近要寫一篇關於殘疾人的報道。
她走訪了各大福利機構,也採訪了幾名殘障患者,動筆寫了幾稿後,總覺得內容空洞無味,怎麼寫都不滿意。
沈喬是個死較真的人,不管做什麼都必須做到百分百。於是,她決定卧底「殘疾人」,親身體驗他們的日常生活。
經過幾天的調查,還真看出不少問題。
比如有的人看見她坐輪椅就唯恐避之不及,有的人對她指指點點,甚至還有人對她喊侮辱性的詞語。
殘疾人需要的不是同情和可憐,而是平等和尊重。
體驗越是深入,她越發覺得,那個男人真的很好,很好。
中午吃飯時間,沈喬搖著輪椅來到商場。
商場人挺多,下樓梯的時候,還有人主動幫她搬輪椅,只是偌大的商場,竟然缺少殘疾人專用通道,沈喬暗暗記下,準備在報道里批評下。
「喲,三年多不見,你怎麼坐上輪椅了?」身後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
沈喬眉頭一皺,表情就像吃了只蒼蠅。
真是晦氣,怎麼竟碰到他了?
張揚,沈喬的前男友。
兩人從大一開始戀愛,一共談了六年。
年輕時總覺得愛情比天大,什麼瘋狂的事兒都幹了,逃課跑小樹林約會,不吃飯省錢給他買禮物,寒冬臘月給他洗臭襪子臭鞋……畢業後的第二年,正當沈喬還在憧憬甜蜜婚姻時,張揚卻帶著她省吃儉用攢的六萬塊錢跑了。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沈喬覺得天都塌了。
回想那些天天以淚洗面的日子,沈喬真想狠狠甩自己兩個大耳刮子,她當時的腦子一定被驢踩了,否則一個好吃懶做、空有皮囊的軟飯男,到底有什麼好,值得自己這麼痛不欲生、尋死覓活的。
沒有渣男就沒有現在的自己。
有人說,愛情讓人成長,沈喬何止是成長,簡直就是脫胎換骨,再世為人。
如果不是他,她就不會痛下決心告別曾經懦弱的自己。如果不是他,她就不會自信獨立找到人生方向。
張揚曾經說她不夠優秀,配不上身為校草的自己,可今天的沈喬已經足夠優秀,他卻已經不再是往日的風華少年。
三年不見,他的身材明顯臃腫走樣,三十不到的年紀,油膩的臉上已經有了疲憊的滄桑感,看起來混得也不太好,身上套著樣式老舊的T恤,穿的是臟破的牛仔褲,面容憔悴,眼睛裡也沒有了往日飛揚的神采。
沈喬嘆了一口氣,也不想跟他多費唇舌,搖著輪椅準備離開,卻被他搶先一步截住。
「欠我錢,就這樣想走?」張揚死死抓住車輪子,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
「什麼!我欠你錢?」
沈喬怒極反笑,一雙明亮的眸子透出厭惡之色。
「青春損失費,我處男之身給了你,還搭進去六年青春,難道你不該賠償我嗎?」張揚昂著下巴,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無恥至極!沈喬咬牙切齒。
回想當年,風流校草不羈浪蕩,隨便一個回眸,直接電暈一票女生,跟他上過床的女生可以組一個拉拉隊,身為正牌女友的沈喬敢怒不敢言,還時不時要給他擦屁股。
六年青春浪費在一個人渣身上,沈喬腸子都悔青了,可他居然還有臉要青春損失費!
沈喬想直接站起來走人,可剛才幫她搬輪椅的人都還在,如果現在大模大樣地站起來,這不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剛才是騙人的,沈喬左右為難。
「你放開我!」沈喬努力抑住自己的音量,她還不想引起眾人圍觀。
「不放!」張揚的爪子像一把大鉗子死死攥住輪子,沈喬氣得去掰他的手指頭,可是怎麼也掰不開。
「你不放我喊人了!」
「你喊吧!」
一場暗戰在人聲喧嘩的商場進行著,人來人往,無聲無息。
沈喬使勁擰,抓,掐……可皮糙肉厚的張揚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手就像長在了輪子上,完全沒有要拿開的跡象。
「你給我拿開!」一聲怒吼在大廳炸開,沈喬終於憋不住了。
路人頓時停住腳步,疑惑地朝他們看過來,不一會兒,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沈喬的臉燒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張揚倒是一臉坦蕩,脖子一挺,「看什麼看,沒見過兩口子吵架!」
周圍人一聽都不做聲了。
「誰跟你兩口子?不要臉,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沈喬嗆了一句。
「什麼?不認識我!也不知道誰躺在我身下浪叫?」張揚冷笑說。
驚天爆料,現場一片嘩然。
各種頗有深意的目光投射到沈喬身上,還有人朝她指指點點。
沈喬嗡地一下傻了,又羞又惱氣炸了肺,不管不顧地掄起巴掌,「啪」一巴掌狠狠甩在張揚臉上。
現場頓時一片寂靜。
這一巴掌可真厲害,張揚的半張臉都麻了。
他揉揉臉,揪著沈喬的領子把她提溜起來,惡狠的目光像要把人灼個大窟窿,「媽的,你他媽還敢打我!」
手掌高高揚起,眾人一陣驚呼,就在巴掌將要重重落下時,手腕卻被一個男人攥住了。
「打女人可不行!」沙啞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淡淡的木香縈繞鼻息。
沈喬的心大力一揪,唇角微抿,卻是不由自主地笑了。
「少在這兒多管閑事,你知不知道……」張揚張牙舞爪地撲上去,可話還沒說完,人就被一拳搗在了地上。
「別怕,沒事了!」
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頂,掌心的熱度似乎有一種撫慰靈魂的力量。
沈喬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對一個男人產生莫名其妙地信任和依賴,她感覺只要有這個人在,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4
自從那天再次遇見之後,兩個人就算是正式相識了。
他叫俞沐白,建築師。從小在國外長大,最近兩年才回國發展。
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俞沐白經常滿世界飛來飛去,雖然已在國內定居,身邊卻沒什麼朋友,遇到沈喬是他的意外,但很明顯,他想把這個意外繼續進行下去。
沈喬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主動,但她已經不是二十齣頭的小姑娘,那場慘絕人寰的初戀過後,她對待愛情清醒理智了很多。
她承認,當看到俞沐白的第一眼,她就想撲倒他,她幻想他的身體,期待跟他有一場大汗淋漓的性愛,但僅憑肉體的歡愉就要她沈喬把真心掏出來,她還要再考慮考慮。
沈喬沒有告訴俞沐白她的真實身份,她的職業,她的身體狀況,她的人生履歷,除了姓名,統統都是假的。
她給自己塑造了一個從小殘疾,被前男友拋棄,人生處處碰壁的悲苦人物形象。
沈喬自編自導自演,她想掌握主動性,她想考驗人性。
人都是虛偽的,習慣於偽裝,習慣於在陌生人面前展示自己偉大博愛的一面。
多年記者生涯,讓她接觸社會各個角落的陰暗面,沈喬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撕裂虛偽的面具,讓一切虛假偽善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沒有愛情,憧憬愛情,有了愛情,懷疑愛情。
她給俞沐白出了一道難題,既希望他通過,又害怕他通過。
俞沐白沒有讓她失望,越是接觸,越是發現他身上的優點。
說話溫文爾雅,做事進退有度,彬彬有禮,紳士十足,除了上次一招制敵的快狠准,她從來沒有見過他發火,甚至連大聲說話都沒有。
沈喬說自己腿腳不方便,所以很少出門,他就找時間帶她出去玩。
他每次都開車到她家樓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抱她上車,海邊風大,他還貼心地把一條毯子裹到她身上。
俞沐白推著她沿海邊木棧道走,邊走邊聊天,談外國風土人情,說中外歷史故事。
沈喬發現他懂得非常多,晦澀枯燥從他嘴巴里講出來,全都變成了生動有趣。
兩人在海邊一直待到很晚,踏月而歸,竟然還意猶未盡。
一個月的相處,沈喬知道了很多事情。
他喜歡極限運動,他每周都會到福利院看望小朋友,他養了一隻寵物狗……
最重要的是,他是單身,沒有女朋友。
吃飯的時候,俞沐白用手指輕輕抹去她嘴角的奶油,一雙電眼飽含深情,兩人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她柔軟的唇瓣感受他指尖的溫柔,沈喬全身如觸電般酥軟無力,她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邀請,但她失眠了。
沈喬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袋裡面全都是俞沐白的身影。
他的笑,他的體貼,他的溫柔……她自作聰明地給俞沐白挖了一個坑,卻悲哀地發現,最終一腳踏空,落入坑底的是她自己。
她打電話跟閨蜜趙佳琪商量。
「他為什麼要生氣?慈善是慈善,過日子總歸是講究實際的,像他那樣的優質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甘心跟一個身體殘缺的人過一輩子呢?」
沈喬想了想,她說的也有道理。
於是,沈喬去攤牌了。
她穿了一件短裙,輕風吹拂,飄動的裙擺下露出修長白皙的長腿。精心描畫的妝容,性感柔媚,任誰都要回頭看上一眼。
當她裊裊走過來的時候,俞沐白頓時愣在當場。
沈喬跟他說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她是記者,因為工作需要卧底成殘疾人,她不是故意要騙他,而是實實在在地情非得已。
俞沐白沒有打斷她,就這麼靜靜地聽著,臉上無波無緒,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只是眼神霧靄重重,遮了顏色,讓人看不清楚。
沈喬越說越沒底,心裡盤算著,他要打要罵,她都認了,誰讓自己做錯了呢!
令她意外的是,俞沐白沒有指責,沒有發怒,甚至臉上連多餘的表情也沒有,從頭到尾就只說了一句話,「知道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一路上兩人無話。
俞沐白目視前方專心開車,明明觸手可及,卻感覺離的很遠。
沈喬心裡七上八下,他性情溫和卻非常有原則,這次真真正正是踩到他的底線了,她到寧願他發火,也好過現在對她不理不睬的冷暴力。
直到下車,俞沐白也沒有看她一眼。
沈喬有些委屈,腳步虛浮地往家走,走了幾步,忽然聽見俞沐白在後面喊她,「沈喬」。
沈喬受寵若驚,連忙轉身,「哎……」
「我不怪你試探我,但我討厭被人當傻瓜。」
沈喬愣在當場。
她後悔極了,她犯了一個錯誤,她不該這樣作弄人,更不該作弄一個聰明人,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一連幾個星期,沈喬坐立難安,手裡一直攥著手機,隔幾分鐘就要看看,連睡覺的時候也抱著,可依然沒等到他的信息。
沈喬的道歉簡訊也不知道發了多少條,可他一條也沒有回過,發到最後她自己也來了氣。
這也太小氣了吧,我都這樣低三下四了,他怎麼還沒消氣啊?
她想放手,可還是不死心,結果夜夜失眠,每天頂著黑眼圈去上班。
沈喬覺得,自己這下真的栽了。
5
沈喬最近有了麻煩。
她接連幾天都收到無名氏送來的包裹,打開一看,裡面竟是些被蹂躪的布娃娃,帶著污穢的按摩棒,P著她臉的淫穢圖片。
她第一時間報了警,但警察調查取證需要時間。
記者是高危行業,被人恐嚇威脅是常事。
前陣子有一個前輩,因為卧底地溝油加工廠,被人塞在布袋裡一頓暴打,直到現在還躺在監護病房裡。
沈喬雖大咧咧地說邪不壓正,可畢竟是個手無縛雞的女孩子,心裡總感覺毛毛的。
晚上,沈喬因為趕稿子一直忙到後半夜,等快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了。
小區旁的巷子是一片廢舊的拆遷院落,四周荒涼,晚上也沒有路燈,黑咕隆咚,令人膽顫。
但走這條路會更快一些,沈喬想了一下,還是一頭鑽進巷子里。
沒多久,沈喬感覺後面有人跟蹤,不遠不近的腳步聲像鬼影一樣纏著她。她慢,後面也慢,她快,後面也快,她拔腿就跑,後面人也跟著她跑。
沈喬嚇得大喊救命,可除了呼呼的風聲沒有人回應。
她沒命地向前跑,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後面的人離她越來越近,甚至已經能聽到喘息聲,一種瀕死的絕望將她淹沒。
巷子口突然出現一個人影,沈喬猝不及防跟黑影撞個滿懷,她嚇得魂飛魄散。
那人輕輕握住她的手,熟悉的木香讓她瞬間安定下來,沈喬五味雜陳,一頭扎進俞沐白的懷裡。她手腳發軟,整個人如枯葉般瑟瑟發抖。
俞沐白把她緊緊圈在懷裡,兩隻眼睛灼灼盯著前面。跟蹤的人見勢不妙,灰溜溜地轉身跑了。
「別怕,沒事了。」
一句話將沈喬好不容易偽裝的堅強擊得粉碎,她一下子泄了防線,哇地一聲哭出聲來。
沈喬得償所願,終於成了俞沐白的女朋友。
俞沐白比想像中的還要好,他滿足了女人對於完美男人的全部幻想。
沈喬每天都像生活在夢裡,晚上睡覺也會被笑醒,唯獨一件事美中不足,他不肯碰她。
沈喬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不管怎麼挑逗,怎麼勾引,怎麼風騷入骨地上下其手,他依舊面不改色,坐懷不亂。
沈喬看著鏡中的自己,豐乳細腰翹臀,這火辣的身材活脫脫就是一個性感小妖精。
難道他喜歡玩刺激的?
夜晚,沈喬換了一件爆乳護士服,她扭著身子在床上擺了各種撩人的POSE,可令人泄氣的是,俞沐白盯著設計圖紙,一邊看一邊勾勾畫畫,看都不看她一眼。
沈喬來了氣,把心一橫,像一條美女蛇纏了上去。
兩隻胳膊摟著他的脖頸,雪白的胸脯貼合他的身體,沈喬直接咬上他的嘴唇。
釋放自己的全部熱情,她想要俞沐白記住自己,她的火辣,她的嫵媚,她的瘋狂,就算是一塊冰也能被融化掉。
沈喬的舌尖撩撥胸前兩顆紅豆,手指描繪他優美的胸線,自上而下,靈活的小手在緊緻的肌膚上撥弄點火,一直撫摸到他兩腿之間,滿含期待地一把攥住——軟塌塌的,完全沒有想像中的熱硬,火熱的激情被一盆冷水狠狠澆下,沈喬立刻愣在當場。
俞沐白把筆一擱,「沈喬,不要鬧了。」
眼神清明,語氣無奈,彷彿在對待小孩子的淘氣。
沈喬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她無趣地從他身上下來,一聲不吭地鑽進被窩。
俞沐白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拿著設計圖關燈出去了。
沈喬心裡思緒萬千,各種想法在她的腦海中翻滾碰撞。
沈喬對待感情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飛蛾撲火。
只要愛了,就是百分百,所以當時身邊所有人都說「張揚是個人渣」,她依舊無怨無悔,像被下了降頭般不撞南牆不回頭。
六年的全情投入,換來的是人財兩失,她也從勇往直前變成了戰戰兢兢。
現在,她好不容易碰到了一個可以讓她敞開心扉的人,她卻悲哀地發現,俞沐白竟然對她有保留,這讓她難過,更讓她心涼。
沈喬是個不善於隱藏情緒的人,她有了心事,就直接體現在臉上。
可是她越冷,俞沐白就越溫柔,她越無理取鬧,俞沐白就越體貼。她厭惡這樣胡攪難纏的自己,好像是在使小性子乞討男人的關注和憐愛,這樣一點也不洒脫,一點也不酷。
可是要她離開俞沐白,她捨不得,
她在一種焦灼的情感糾葛中掙扎,這種臆想猜測使熱情日漸消磨,沈喬有一種深深的疲憊感和無力感。
兩個人之間就像埋了一顆定時炸彈,她冷眼旁觀,冒著火花的引線一點點燃燒,一點點變短,當感情揮霍殆盡,引線燃到終點,轟隆一聲,他們之間就全部結束了。
6
晚上八點多,沈喬做完採訪,從一個採訪對象的家裡走出來。
這條路她走了很多遍,穿過一片稀疏的小樹林,就是車站。
田間小道人煙稀少,寂靜的山野偶爾能聽到犬吠聲,昨晚剛剛下完雨,道路泥濘不好走,沈喬沒留神一腳踩進水坑裡,鞋襪濕漉漉得令人惱火。
突然,身後出現一道刺眼的光束,沈喬眯起眼睛,努力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源。
這條小路很少會有車經過,如果運氣好,還能順便搭個車。
她打定主意,停下腳步,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陣猛烈的衝擊力撞飛出去,她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最後撞到一塊大石頭上。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車在不遠處停下。
她像灘爛泥趴在地上,掙扎著想站起來,身子卻怎麼也動不了,一股子溫熱從額頭上汩汩流下來,她用手一抹,眼前一片黏糊糊的血色。忽然,汽車的轟鳴聲又一次響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沈喬艱難地扭頭,發現那輛車竟然動了,而且正以閃電之勢朝她猛衝過來,車輪滾滾,轟隆隆的響聲猶如一頭猛獸在咆哮。
沈喬像是預感到了什麼,血液一下子降至冰點,「不!」
接著她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沈喬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在夢裡她跟俞沐白結婚了,兩個人白天上班,晚上就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枕在俞沐白的腿上,俞沐白把削好的水果塞進她嘴巴里,還不時低頭偷吻她的嘴唇。
兩人一起走遍山山水水,看遍桑海滄田,相互扶持,恩愛無間。
後來他們生了一對可愛的龍鳳胎,小傢伙們慢慢長大了,成家立業,還有了自己的下一代。過年的時候,一大家人聚在一起,熱氣騰騰的飯菜上桌,俞沐白依舊把第一塊魚肉夾到她的碗里,她對著他笑,甜蜜和默契從彼此的眼睛裡溢出來。
俞沐白,就這樣一輩子了,真好……
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病床上,暖融的陽光撒進屋子裡,淡藍色的窗帘在床邊飛舞。
沈喬深吸一口氣,鼻息間是濃濃的消毒水味道,這一切都是夢嗎?
俞沐白看到她醒了,刷得一下子站起來,一把攥住她的手,「沈喬,你醒了?」焦急中滿含難以置信的驚喜。
沈喬扯出一絲笑,「我睡了多久?」
「很久了。」俞沐白說。
他下巴的鬍渣都冒了出來,兩隻深邃的眼睛充滿血絲,神情疲憊,強撐的身體有一絲絲的虛弱,一看就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沈喬調皮地摸著他的下巴,面帶微笑,眼神一秒鐘也不捨得挪開。
眼前這個氣質出眾的男人,就算不修邊幅,也不覺得邋遢髒亂,反而整個人有一種雅痞的精緻帥氣,一想到這個男人是自己的,她的心中就溢出一種驕傲的滿足感,「你出差回來了?」
「早就回來了。」俞沐白把她調皮的小手拿下來,緊緊攥在手心裡。
看樣子自己的長久昏迷把他嚇壞了,沈喬安慰地反握住他的手,然後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那我們回家吧。」
「醫生說……」俞沐白只說了幾個字就沒有再說下去,他咬著牙,緊皺的眉頭流露出難言的苦楚。
「沐白,我想回家。」沈喬重複了一遍。
這次的死裡逃生雖然兇險,可也讓她徹底明白了自己最想要什麼。她要俞沐白,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要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沈喬……」俞沐白的眼神划過一絲痛苦,這樣吞吞吐吐、磨磨唧唧,完全不像他以前的作風。
沈喬卻已經等不及了,她猴急地一把掀開被子,準備跳下床,她實在討厭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感覺。但這次,她沒有如願,因為掀開被子的一剎那,她直接僵住了。
全身的血液急速倒流,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她渾身顫抖,腦海一片空白。兩邊的太陽穴如鐵鎚般重重敲打,她臉色煞白沒有血色。
沈喬張大了嘴巴,想要尖叫出來,卻發不出一絲聲響,那張恐怖驚懼的神情,讓人心悸震驚,像是被人一刀劈開了胸膛。
被子下面,只有一條腿。
7
金辰拿著一疊資料走進審訊室。
一個禿頂圓腦袋的中年人坐在裡面,花襯衫清晰的勒出他身上的贅肉,脖子上一條大金鏈子閃閃發亮。
看見有人進來了,他咚地一下拍了桌子,「你們要我說多少遍,人不是我撞的,我只是碰巧路過把人送了醫院,做好事還被你們抓進來,像話嗎?還有,我一分鐘幾千萬的生意,耽誤了我的事兒,你們賠的起嗎?」
金辰也不跟他廢話,直接把兩張照片扔到桌子上,「這兩個人你認識吧?」
他看到照片立馬不說話了。
「今年九月份,受害人連續收到無名氏寄來的包裹,裡面有布娃娃,振動棒,淫穢圖片等物品。今年十月份,受害人下班途中被兩名男子尾隨,也就是照片上的這兩個人--你的員工張芳華和李通。受害人近幾個月一直受到恐嚇威脅,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起交通肇事案跟前幾起案件有脫不開的關係。」
「我……我只是想嚇唬嚇唬她,我沒想要她的命……」
陳向東,藥品販子起家,藥品的巨大暴利使他嘗到了甜頭,他趁機貸款擴大廠房,辦起了藥品加工廠。
產銷一條龍,生意一度紅紅火火,可是,好景不長,報社記者沈喬的一篇報道讓加工廠直接關門,他本人欠了一屁股債,債主三番五次地上門,他只能到處躲債。
見被人掀了老底,陳向東也沒有了剛才的囂張氣焰,「要不是那個記者,我也不用大晚上跑出去周轉資金,走到半路看見一個人趴在路中間,黑燈瞎火也看不清,等到了醫院才發現是她,先前不說就是怕你們誤會,我如果真想要她的命,幹嘛還把人往醫院送?」
從現場剎車痕迹判斷,沈喬曾經受過兩次撞擊。沈喬也說,第一次撞車後,車停下了,但很快車又發動起來,對她進行第二次撞擊。
如果不是過路人恰巧經過,她很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死亡。
在以往的交通肇事中,司機為了醫藥費賠償金等問題,一直有「撞殘不如撞死」等喪心病狂的說法。
這次的肇事車輛已經在一家廢舊工廠里找到,是一輛無牌報廢車,車內處理得很乾凈,沒有留下任何指紋。
肇事車的行進路線經過勘察,也沒有攝像頭拍攝到司機容貌。
嚴密的計劃,巧妙的布置,所以,有理由相信,這不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案件,而是一場有計劃的謀殺。
小桃敲門進來,「頭兒,通過調取附近的監控畫面,我們發現了一名可疑分子。」
金辰接過文件夾,犀利的眼神緊緊盯著一張模糊不清的圖片。
圖片上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穿著牛仔服,叼了根煙捲站在小賣部門口,人像旁邊寫著幾個字——受害人前男友,張揚。
8
沈喬的右腿被車輪直接攆過,現場血肉模糊慘不忍睹,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不行了,醫生為了保住她的命實施了手術,將她的右腿截肢了。
沈喬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也不見,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獃獃看著天花板,腦子裡空空蕩蕩。
上天跟她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她寫的那篇關於殘疾人的報道,受到社會廣泛關注,讀者紛紛來電反映自己的想法,相關單位也立刻行動起來,承諾增加殘障人士的配套設施,方便他們的日常生活。
報社還把這篇文章報送了十佳新聞評選,結果獎還沒評,她自己倒先變成了殘疾人。
她身為社會記者,一直秉承為民發聲,雖沒有奮不顧身地視死如歸,卻也曾經身先士卒深入虎穴,為公眾關注的事件真相拼盡全力。
她想不通,為什麼那些自私自私、喪盡天良的人整日逍遙快活,自己安分守己,從來不做虧心事卻落得如此下場?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待自己,這個世界真的很不公平!
值得慶幸的是,俞沐白一直在她的身邊。
想起曾經對俞沐白的懷疑和試探,她為自己以前的自負狹隘感到羞愧。
車禍後的沈喬憋悶煩躁,常常忍不住亂髮脾氣,俞沐白總是溫柔地好言相勸,從來沒有不耐煩的時候。
他每天給她擦洗身子,推她出去遛彎,還陪她聊天解悶。
醫院的小護士心生羨慕,直誇她嫁了一個好老公。
沈喬笑笑,心裏面卻直打鼓。
她一直想著趙佳琪曾經說過的話,「像他那樣的優質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甘心跟一個身體殘缺的人過一輩子呢?」
以前還能理直氣壯地試探算計,可憐她現在連全身而退的勇氣都沒有。
也許他只是看自己無依無靠可憐罷了,等出了院一切步入正軌之後,大概兩個人就結束了。
沈喬擔心的事情並沒有出現,出院之後,俞沐白直接把她接到了家裡。
俞沐白曾經說過,要一輩子照顧她,成為她的臂膀和依靠。
沈喬以為那只是暫時安慰之言,誰想這一切竟都是真的。
沈喬是一個極其要面子的人,她不願意成為誰的累贅,可是這誘惑實在太大了,她可以跟俞沐白每天待在一起,可以每天看到他。
她不想再去考慮自尊驕傲什麼的,俞沐白對於她就如一個落水之人碰到的救命浮板,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不能再失去俞沐白。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俞沐白的家。
俞沐白的家位於郊外的一棟別墅內。
進入大門,是一條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小路兩邊一排石凳,石凳上排列著形態各異的盆景。門口一座花園,秋天花都凋謝了,一片凄清,只有一架鞦韆孤零零地隨風搖動。
鑰匙開門,還沒踏進屋子,一隻小狗就搖著尾巴撲上來。
她曾經聽俞沐白說起過,他養了一隻叫作米蘭的寵物狗,但她不知道,米蘭只有三條腿。
俞沐白把它抱在懷裡,「米蘭被前主人丟棄在路邊,因為偷東西吃,被人剁掉了一條腿。」
米蘭尾巴歡快地搖著,不住地用綿軟的舌頭舔他的臉。
「他們真殘忍。」沈喬說。
「含情脈脈只是偽裝,冷酷無情才是人類的常態。」俞沐白說。
他把米蘭放到地上,摸摸它的頭,米蘭蹦躂著自己去玩了。
「你把這兒當自己家就可以,不要拘束,但有一點,我不喜歡別人進我的書房。」俞沐白說。
沈喬在俞沐白安排的房間住下來。
晚上,沈喬去洗澡,俞沐白要跟她一起,但被她拒絕了。
其實在醫院的時候,俞沐白每天給她擦洗身子,但那時有衣服遮擋,洗澡卻是完完全全的赤裸相對,她還是邁不過心中的坎。
沈喬知道她是自欺欺人,但還是無法丟棄僅存的羞恥心。
洗完了澡,地面濕滑,她一個不留神摔倒在地上,想站起來,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沈喬撲騰著,像一條擱淺的魚在冰冷的地面掙扎,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讓她窒息。
聽到動靜的俞沐白衝進來,看到這景象也是一驚,趕忙扯了浴巾裹住她,一把將她從地上撈起來。
沈喬閉上眼睛自我逃避,她不想看到俞沐白的眼神,那種憐憫的眼神就像一把刀狠狠插在心上。
一個吻忽然落在她的唇角,「對不起,不該讓你一個人的。」
輕輕的,柔柔的,沈喬心頭一緊,這個吻融化了剛才的焦灼不堪,她的靈魂像是受到了天使的撫慰,似乎所有的苦難都不值一提,似乎所有的悲苦都煙消雲散了。
俞沐白把她放到床上,用浴巾溫柔地擦去她身上的水珠,沈喬心事重重,坐在那裡任由他擺弄著。
擦著擦著她感覺有些不對勁,抬起頭來,發現俞沐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沈喬,可以嗎?」
沈喬不知道該說什麼,兩隻手緊握在一起,緊張地說不出話來,俞沐白也沒有等到她的答覆,嘴唇就吻了上來。
雨點般的吻落下來,輕輕柔柔,細細密密,俞沐白不放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水線蜿蜒自上而下,一片淫靡之色。他吻過的地方很快著了火,沈喬身子滾燙,意識也早已飄到九天雲外。
當他的嘴唇吻到右腿時,沈喬身子一僵,下意識要把他推開,誰知俞沐白毫不猶豫地低頭吻下去,靈巧的舌尖在疤痕上親吻舔舐,麻麻的痒痒的,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涌盪全身,沈喬驚喘一聲,眼眶忽然湧出淚水。
俞沐白懂得一切讓她神魂顛倒的技巧,他在床上既強勢又主動,兩個人一起達到歡愉的頂峰,沈喬覺得自己快要溺斃在慾望的洪流中。
結束的時候,兩個人都大汗淋漓,俞沐白把她抱到浴盆里,兩個人一起洗了澡。
沈喬每當回憶起這次初夜都會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她沒想到向來冷靜自持的俞沐白,竟然會有如此熱情奔放的一面。
沈喬很開心,她終於成了俞沐白的女人。
真真正正,徹徹底底。
9
兩個多月了,沈喬的案子還沒查出來。
金辰覺得自己一直在繞圈圈,每當他覺得快要破解謎題的時候,又會有新的問題拋出來。
張揚已經被傳喚過好幾次了,大量的證據證明他跟這個案子有牽連,可是關鍵性的線索就是一直隱而不現。
沒有足夠的證據就不能抓人。
這臨門一腳的線索,讓金辰心煩不已。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記者的工作是不能再做了,沈喬打報告申請轉文職,報社老領導特意照顧,允許她可以在家裡辦公。
她的事情同事們都知道,雖然目前還沒有抓到肇事者,但前男友報復的傳聞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大家對她的遭遇都報以深深的同情。
雖然工資照發,但安排給她的工作量很少,一天就修改三四篇稿子,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完工。
以前忙得腳不沾地的沈大記者忽然就這麼閑下來了,濃濃的失落感瞬間將她包裹。
俞沐白是建築師,滿世界飛,平時在家的時間很少。
沈喬一個人守著偌大的房子,不知道該干點兒什麼。
人一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
沈喬經常枯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口的太陽慢慢升起,又慢慢落下。
她一動不動,一坐就是一整天。她現在能做什麼?能去哪裡?她什麼也做不了。
就算是洗衣服做飯這樣簡單的生活技能,對她也是難事一件。
有一次她在廚房炒菜,結果沒留神,把油鍋打翻了。
幸好俞沐白眼疾手快地撲上去,她倒是安然無恙,俞沐白卻被火苗燎了眉毛。
自那次之後,俞沐白就明令禁止她再進廚房,所以他出差的那些日子裡,沈喬只能叫些外賣來吃。
沈喬把以前的證書獎章全部都鎖進抽屜里。
原本觸手可及的理想就像是一場美麗虛幻的泡影,每當想起來心口就如針扎般疼。
她要當第一流的記者,踏遍世界各個角落,她要執筆走天涯,批駁世間一切不平事。
結果現如今一個台階就讓她寸步難行,沒有其他人的幫助,她出一趟遠門比登天還難。
原本驕傲自信的「鋼牙鐵玫瑰」凋謝了,沈喬變得敏感多疑起來。
俞沐白出差時,她在家坐立難安,他在幹什麼?他現在跟誰在一起?
她一天打上好幾通電話,細細盤問咄咄逼人,次次如此,脾氣再好的人也受不了,俞沐白只稍微表現出一絲不耐,沈喬就開始瘋狂地歇斯底里。
可每當夜深人靜,她又開始後悔,結果第二天還是照舊。
時間一長,兩個人都有些精疲力竭,可誰也捨不得放手,日子就在這種相互拉扯中度過。
俞沐白又要出差,沈喬默默看著他收拾行李,慢悠悠地說了一句,「你最近怎麼老出差,是不是不願意看我?」
俞沐白動作一滯,沒有再說話。
等沈喬第二天睜開眼時,俞沐白已經上了飛機。
一連三天,俞沐白沒有任何動靜,沈喬苦笑,他終於還是厭了。
沈喬搖著輪椅出去,她如一隻孤魂野鬼,漫無目的走在路上,心裡空空蕩蕩,世界之大,卻不知道身往何處去。
不知怎麼,她來到一個小公園,這個地方她還是第一次來。
一群孩子在草坪上踢球。
沈喬看著小孩子們歡快地跑來跑去,眼中充滿了無限艷羨。
一隻球忽然滾到她的腳邊,她彎腰撿起拿在手裡,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沈喬把球遞給他。
小男孩瞥了一眼她坐的輪椅,嘟囔了一句,「死癱子」,便飛快地搶過球轉身跑了。
沈喬瞬間愣住,心如死灰。
10
不知怎麼回的家,沈喬無力地癱坐在輪椅上,那三個字如魔音繞耳揮之不去。
她臉色慘白,身體虛弱,好像被人抽幹了血。
絕望,鋪天蓋地的絕望讓她透不過氣來。
忽然,手臂重重一揮,白瓷茶盤從漆桌上狠狠砸下來,茶杯茶碗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這還不解氣,她又發瘋似的用力捶打自己的腿,一下接一下,榔頭般的拳頭如暴風驟雨般砸下,大腿立刻青紫一片。
她怨!她恨!人生無常,世事難料,曾經的她人生繁花似錦,前途一片光明,她還遇到了今生摯愛,美好人生唾手可得,可如今她卻身陷地獄,每天每夜每時每刻都生不如死,她是被人下了最兇惡的詛咒嗎?這天底下最大的毒也不過如此!
張揚忽然從大門走進來,看到這屋子裡的景象嚇了一跳。
碎渣水漬一片狼藉,沈喬披頭散髮地坐在輪椅上,猶如一個呲牙咧嘴的惡鬼,正面目猙獰捶打自己的腿。
「你來做什麼?」沈喬喘著粗氣看他,滿眼血紅,咬牙切齒。
「我來找俞沐白,他不在?」張揚大模大樣地朝屋內張望了一下,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隨手從果盤中拿了一隻蘋果。
「這裡不歡迎你,你給我滾!」沈喬雙手緊緊抓住輪椅,纖細的手指因為極度憤恨而微微顫抖。
監控畫面清清楚楚顯示,張揚曾在案發現場出現,可當問到他為什麼會出現時,他給的理由牛頭不對馬,嘴漏洞百出。
他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也是唯一的嫌疑人。
沈喬太了解他了,他就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自私自利,睚眥必報,挾私報復、謀財害命這種事,她絕對相信張揚做的出來。
「看來俞沐白把你照顧得挺好啊,你就為了他甩了我?」張揚啃了口蘋果,滿不在乎地看著怒火中燒的沈喬。
自百貨公司遇見後,張揚一直對她糾纏不休。
俞沐白和沈喬確定關係後,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張揚就再沒有找過她的麻煩。
「你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報應,你若當時跟了我,就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張揚翹著二郎腿,狠狠地咬了一口蘋果。
報應?對,報應!沈喬忽然仰頭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從眼角嘩嘩地流出來。
當時身邊人都勸她跟張揚分手,可她就是執迷不悟,張揚在外面拈花惹草搞大了別人的肚子,她為了息事寧人,還要出錢帶著女孩去打胎。
報應,對,這就是她沈喬的報應!
她沈喬是得到了報應,難道人渣就不需要受到懲罰嗎?
她不明白,一個人做出如此卑劣殘忍的事情,為什麼毫無悔過之心?為什麼還可以如此大言不慚地坐在這裡?為什麼他依然可以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自己卻只能困死在這間屋子裡?
沈喬看著張揚那張面目可憎的臉,一股怒火在胸膛里熊熊燃燒。
她從來沒有那麼討厭過一個人,那麼深入骨髓地恨過一個人!她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抽筋剝皮,吃他肉喝他血,挫骨揚灰,灰飛煙滅。
「我殺了你!」
沈喬忽然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猛地朝他心臟捅過去,動作迅疾猛烈。
張揚猝不及防地慌忙用手臂一擋,鋒利的刀尖直直戳在手掌上,他乾嚎一聲從沙發上蹦起來,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流出來,「你瘋了!」
張揚手心一陣鑽心的疼痛,整個手掌血污一片。
見了血的沈喬並沒有罷休,她已經殺紅了眼,又一次舉刀朝他捅過去。
張揚看出來了,她是真想要他的命,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拔腿就往門口跑。
沈喬舉著一把刀,瘋了般搖著輪椅在後面追,可張揚越跑越遠,眼見追不上,她氣急敗壞把手裡的刀扔了出去。
張揚狼狽地猛縮脖子,冷颼颼的刀刃迅疾擦過他的脖頸,「咚」的一聲插在門框上。
張揚驚了一身的冷汗,連滾帶爬跑出門口,倉促扭頭丟下一句話,「你說跟我在一起是瞎了眼,我告訴你沈喬,你瞎的比以前更厲害。」
11
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怕再失去什麼。
第二天一早,天還蒙蒙亮,沈喬就起床了,她從柜子里翻出閑置已久的假肢。
沈喬平時很少戴假肢,一是怕疼,二是過不了心裡的坎。
俞沐白也不願意她戴,每當看見她套上假肢艱難地邁步,俞沐白就心疼的不得了,只一會兒就要她脫下來。
沈喬戴著厚厚的圍巾,消瘦蒼白的臉只露出兩隻大眼睛,幸好最近天氣降溫,這樣的奇怪造型也不顯突兀。
一切準備妥當後,她拄著一根拐杖走出門去。
堅硬冰冷的模具嵌進大腿斷肢里,她每走一步,就像踩在刀尖上一樣。
這樣的痛楚讓沈喬的走路姿勢有些奇怪,一瘸一拐,搖搖晃晃,她大口呼吸,努力忍耐肉體的折磨。
張揚的家在一個破舊的老樓院里。
清早,居民們還都在睡夢中,她偷偷摸摸潛入一個黑咕隆咚的樓道。
老樓房的樓道沒有燈,但是沈喬還是很快找到了一個奶箱。
一隻木製奶箱掛在斑駁的牆皮上,年數久遠,上面覆了一層陳年老灰。
輕輕打開,一瓶牛奶杵在陰影里。
沈喬拿出牛奶,然後從包里又拿出另一瓶一模一樣的牛奶放進去。
她心跳得厲害,全身發抖,只能大口呼吸使自己保持冷靜。
戴手套的手很滑,她一個沒拿穩,鮮奶瓶差點摔在地上。
沈喬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最後有驚無險,順利完成後,她快步離開院落。
張揚有早晨喝牛奶的習慣,六七年了,還是老樣子,牌子沒換奶箱也不鎖。
沈喬把一瓶摻了毒藥的牛奶換進去,毒藥的藥性很烈,只要他喝上一口,就不可能再活。
回到家之後,沈喬四肢無力地躺在床上。
張揚死了,自己肯定脫不了干係,到時候免不了警察的盤問。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自己也沒打算逍遙法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她早已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
回想自己這一生,自小父母離異,親生父母不管不問,是爺爺把她一手帶大,自爺爺死後,自己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要說有什麼牽掛,那就是俞沐白吧!
她想清楚了,什麼功名利祿富貴榮華,只不過是過眼雲煙,黃金萬兩也比不上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
如今自己這幅鬼樣子,滿目蒼夷,面目全非,連她自己都嫌棄自己。
可俞沐白待她溫柔如初,甚至比以前更加細緻體貼,每天除了陪她聊天解悶,還要洗衣服做飯,白天推著她去復健,晚上給她按摩穴位……
他堂堂一個建築界的精英,居然為了她當起了居家保姆,這樣的深情意重,天地可鑒。
只可惜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不僅不感恩,還整天不知好歹地死命作,結果把人給作跑了。
現在她後悔極了,可世界上沒有後悔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沈喬心裡想著俞沐白,悔疚萬分,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來,哭著哭著,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12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已是傍晚時分。
廚房隱隱約約傳出「滋啦滋啦」的炒菜聲,沈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心情複雜地往廚房去。
俞沐白正在切菜,嫻熟的刀工在案板上奏起交響樂,鍋里燉的排骨「咕嚕咕嚕」響,廚房裡瀰漫著一股飯菜的香味。
亮堂的大廳里,前些日子的一地狼藉早已經收拾妥當,桌子上擺放著一疊書,花瓶里還插著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花。
這樣明媚的煙火氣息實在太過於美好,以至於她以為前些日子的生不如死都只是幻覺。
聽到動靜,俞沐白扭過頭來,給了她一個溫暖的笑容,「醒了?去洗手吧,飯一會兒就好。」
不一會兒,飯菜上桌,三菜一湯,都是沈喬喜歡吃的菜。
俞沐白把一塊排骨夾到沈喬碗里,「我不在家,你又沒好好吃飯吧,看你都瘦了。」
沈喬悶頭咬著排骨沒有吭聲。
「我前些日子泡在工地上,那地方荒山野嶺的沒有信號,再加上工程的圖紙出了一些問題,我們日夜趕工……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他邊說邊小心翼翼地看沈喬的臉色,這樣伏低卑微的道歉模樣,讓沈喬心裡更是難過。
她再也忍不住了,裝作若無其事地嚼著排骨,眼淚卻毫無徵兆地流了下來。
俞沐白嚇了一跳,忙把碗筷擱下,快步走到她身邊,用紙巾輕輕擦掉她的淚水,然後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你要打要罵發脾氣都可以,就是不要這樣不講話。沈喬,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好不好?」
沈喬閉著眼睛窩在他的懷裡,緊緊咬著顫動的嘴唇,眼淚無聲地落下來。
吃完飯後,俞沐白收拾碗筷去廚房刷碗,沈喬從柜子里拿出一隻鞋刷來。
吃飯的時候她就看見了,俞沐白的皮鞋上滿是污泥,他一個有潔癖的人,滿鞋的污泥都沒有時間擦,可見他這幾天忙成什麼樣子。
沈喬拿一塊抹布,先把污泥都處理乾淨,再將鞋油擠在鞋面上,用鞋刷子仔仔細細地刷起來。
忽然,指尖一陣刺痛,定睛一看,不知什麼時候,手指被划了一道小口子,火辣辣的疼,鮮紅的血珠從傷口滾落出來。
沈喬吮了一下手指,然後忍著痛把「暗器」拔出來,白白小小的一片,堅硬而鋒利,好像是一片貝殼碎片,真是倒霉,沈喬把碎片扔進垃圾桶里。
晚上,沈喬滿腹心事地躺在床上,兩隻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她心慌得厲害,胸口一塊兒大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不知道如何跟俞沐白說她殺了人,他會如何看待自己?朝夕相處的人竟然是個殺人犯,他會害怕恐懼吧?他會像躲瘟疫一樣從自己的身邊逃開,然後此生不再相見……
不!不能這樣!沒有俞沐白她會死的,她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俞沐白用手臂把沈喬緊緊圈在懷裡,然後在她耳廓上輕輕一吻,「沈喬,我們生個孩子好不好?」
低沉的磁性嗓音讓她渾身酥麻,她沒有說話,心頭卻湧起驚濤駭浪。
生孩子?她自小父母離異,有一個溫暖的家是她最大的夢想,可自從車禍之後,這種夢想已經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奢望。
現在俞沐白竟然主動提出來,這讓她驚詫,更讓她感動,可是一切都晚了。
「忙完了這個項目,我們就去結婚。我們組建一個幸福的小家庭,我發誓,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俞沐白的柔情蜜意在她耳邊縈繞。
沈喬緊咬嘴唇,努力不讓自己露出破綻。
感動,悔恨,恐懼……各種複雜的情緒困縛著她,沈喬深吸一口氣,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俞沐白真的在認真考慮他們的未來,可是她做了什麼?她整日疑神疑鬼,如今還在衝動之下殺了人,她後悔,她真的後悔了!
她不敢告訴俞沐白這個殘酷的真相,只能自己吞下惡果,默默承受來自心靈的折磨。
距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可她的愚蠢卻將這來之不易的幸福生生扼殺。
天網恢恢,該來的總會來,她只期望這懲罰可以來得晚一點,慢一點,讓她跟俞沐白多待一會兒。
現在的沈喬,除了俞沐白,已經別無所求。
此後的兩天,沈喬都在極度不安和緊張中度過。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手機突然響了,沈喬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來電的是趙佳琪。
「沈喬,你知道嗎,張揚死了!」剛剛按下接聽鍵,趙佳琪高亢的嗓音就扎進她的耳膜。
沈喬的心猛地提起來,她「嗯」了一聲,閉上眼睛。
也好,終於解脫了,起碼不用再繼續煎熬下去,她又隨口問了一句,「怎麼死的?」
「自殺,張揚自殺了!」
什麼?自殺?沈喬呆愣住了,她是不是聽錯了。
「他跳海自殺,今天中午屍體被大浪衝上來……」
沈喬的腦子嗡嗡響,趙佳琪噼里啪啦地說個不停,她卻什麼都聽不見了。(原標題:畸戀 作者: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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