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育兒 > 代孕之路 正午

代孕之路 正午

她們想要個孩子,但試了各種辦法,就是不行。代孕,她們都覺得這條路遙不可及,生個孩子有這麼麻煩嗎?還要去美國生?也有人說,代孕是別人的孩子。她們說,怎麼可能,那是自己的。


這是兩個尋求孩子的故事,其中一個還在等待,一個成功了。

代孕之路 正午


代孕之路


採訪、整理陳曉舒


「給每一顆卵子以希望」

口述:Ruby


在35歲之前,我都是避孕的。2011年左右,我開始想著懷孕,我沒吃葉酸也沒做任何準備,覺得生孩子這件事就應該順其自然。很多人意外懷孕生的孩子,不是也很健康嗎?但漸漸的,我從滿懷希望,到覺得生孩子不難,最後卻一無所獲。


37歲時,我去了公立醫院查激素6項,這是生殖科的常規檢查。醫生說,我什麼問題都沒有,就回家等著抱孩子吧。我聽了很開心。可回去還是沒懷上。慢慢的,心力又耗盡了。我到處去看婦科醫生,看完這個看那個,公立私立醫院都跑遍了。先是查出有子宮肌瘤,但醫生們都說沒問題,不影響生活也不影響生孩子。


接著,我在北京醫院看了個老專家,她建議我做個輸卵管通液。我回來上網查,了解到是利用美藍液或生理鹽水自宮頸注入宮腔,再從宮腔流入輸卵管,根據推注藥液時阻力的大小及液體返流的情況,判斷輸卵管是否通暢。所有的評論都說這很疼。


再回去找老專家,問她:「通液是不是很疼?」老太太是老派的公立醫院醫生,一臉震驚地問我:「疼?!生孩子更疼!」我趕緊說,那我回去再想想。

有人介紹我可以去做做輸卵管造影,這個技術更先進一些,但痛苦程度並不比通液低。我最後還是選擇了輸卵管造影,到了私立醫院,問醫生:「做這個需要家屬陪嗎?」醫生說不用啊,然後我就自己開車去了,疼起來也就幾分鐘,做完了又開車回家。


我的輸卵管不太好,但也沒什麼大礙,不需要特別處理。


我開始看中醫,找的是有名的老中醫,她看我的片子,說我輸卵管有炎症,給我開中藥調理。那個冬天,我每周都去中醫院看病,開中藥喝。直到有一天,掛老中醫的號掛不上了,說她出國交流去了,我才放棄看中醫,畢竟也沒什麼明顯效果。


從37歲到39歲,折騰不孕不育,我逐漸認識到我需要做試管嬰兒了。我把工作辭了,一心一意對付這件事。


老中醫和我說過:「你這個年齡了,要不你做試管吧。」那是我第一次開始考慮做試管嬰兒。在協和醫院,我前前後後看過四個大夫,也都這麼建議。其中一個建議我先去促排卵,再去做宮腔鏡切除子宮肌瘤,手術後恢復一年,最後去移植做試管嬰兒。我聽完後就崩潰了,做完這些,我就40歲了。

我沒有採納她的建議,耗的時間太漫長了,我的子宮肌瘤並沒有手術指征,這樣去做手術對我身體會有很大傷害。而且我很著急要孩子,時間對我來說太寶貴了,我等不了。


從小到大,我都是自己拿主意,和我媽從來報喜不報憂。告訴她,只會聽到嘮叨,解決不了問題。但這次我和我媽提了,因為我已經拿定了主意,肯定不會去做這個手術。我輕描淡寫地告訴我媽,醫生是這麼建議我的,我媽一聽反倒比我著急,說那我們不做了,沒孩子就沒孩子唄,不受罪了。


我沒和我老公說過我去做輸卵管造影,我很少跟他提這些事。在我折騰時,老公也沒去做過什麼檢查,直到最後去日本做促排卵,他才做了檢查。其實不管在中國還是日本,不孕不育的檢查都會要求老公先做,因為男性做的檢查是無創的,女性做的檢查都算是個小手術,還是有創傷的。但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在我的病友群里,絕大部分家庭都是老婆檢查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手術做了一堆,男的最後才扭扭捏捏出場。


我還去了北京婦產醫院,託了關係,給了我一張小字條,上面寫著:「XX主任請關照!」其實一點用都沒有。婦產醫院的生殖科,人特別多,多到候診的時候連站的地方都沒有。有個科室是取精室,一堆男的在那擠來擠去,大呼小叫。我就想,要是讓我老公來,他肯定不幹,心裡默默pass了這家醫院。

診室里,人也很多,病人們七嘴八舌和醫生說話,一點隱私都沒有。輪到我就診,大夫和我聊了一半,進來一個女孩。我還清楚記得她是短頭髮,穿黑色衣服,她本來是安排了當天要做移植的,她和大夫說,家裡有點事今天不能移植。大夫急了,說胚胎已經解凍了,怎麼能說不做就不做了。


女孩當場就哭了。大夫反倒靜下心來安慰她,給她留了自己的手機號,讓她和家裡溝通好了給她打電話,我當時突然就覺得很暖心。


女孩離開後,大夫開始為我診斷。慢慢的,我發現她只是在委婉拒絕我,她說我的條件不適合促排,要不就做人工受精好了。我問,能不能請她幫我做人工受精?她說:「我們這裡誰都能做。」我一聽就明白她不想收我做病人。


我又去了一家專門做試管嬰兒的私立醫院,那裡和公立醫院完全不一樣,沒什麼人。進了診室,是一個醫生老太太,她同樣也拒絕了我,說:「我們和協和一樣,你的子宮肌瘤4公分以上,你不切肌瘤,就不能做試管。你還是去協和做吧,他們是一條龍服務,我們這裡切不了肌瘤。」


後來,在我久病成醫,懂了更多之後,才明白,當時我已經38歲了,年齡太大,他們都不願意收我做病人。他們建議我人工受精,但我這個年齡,人工受精的成功率很低。


被四處拒絕後,有那麼幾個月,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心裡反而沒那麼焦慮,覺得孩子這事,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吧。


也不知道是哪天,我又突然開竅了。我沒辦法懷孕,那我去代孕吧。那時候泰國代孕還是合法的,我查了資料,在泰國做代孕,全部費用不到30萬元。但我等到認真開始著手準備時,泰國代孕就變得敏感了,後來也成了不合法。


在國內做代孕,我老公是不支持的,因為不合法,也沒保障,而且偷摸做下來,價格和美國也差不多,還只能去那些沒牌照的小診所。我的這些問題,那麼多大醫院都解決不了,小診所就更別說了,完全不放心。


查來查去,能做代孕的只有印度、美國、東歐的烏克蘭。東歐首先被我排除了,那裡不合適,也沒聽說誰從東歐把孩子抱回來。印度我老公也排除了。就只剩下美國,費用不便宜,但畢竟是在律師和醫生的見證下做的,更有保證。


我開始找美國的試管醫院,四處去聽各種推介會,也開始了解,其實光促排卵就有很多種方案,有微促、大促、還有自然周期,我淺淺研究了一下,覺得我適合微促,因為我害怕用很多葯。但那時我並不了解,相對於大促,微促要費更多時間。


我在網上查各種美國的醫院,列了滿滿三四頁紙,挨個篩選。最後研究出,做微促美國有兩家醫院不錯,一個在紐約,一個在加利福尼亞。溝通後,又是很猶豫,微促不是一次能成功的,要去很多次,美國那麼遠,有時差的問題。我也不可能去美國呆上幾個月甚至半年。


在折騰這件事之前,我和我老公每年都會出國玩,他是個特別愛旅遊的人。自從開始準備做試管後,只要飛機超過4小時的地方,我就不願意去,因為時差會導致我內分泌紊亂。而且想要卵子健康,我必須早睡,過去我都是凌晨一兩點睡覺,開始做試管後,我每天九點半就上床了,在床上命令自己閉眼、睡覺。最後搞得天天失眠。有時老公想要看電影,我也會拒絕,說不能去不能去。有一次,我陪他去看電影,結果就是失眠了整夜。


美國不行,但我了解到微促的發源地其實是日本。是不是可以去日本做促排卵?我當時想,只要我開始做微促,我離我的孩子就不遠了。老公還買了個長命鎖,千足金將近20克,說準備給寶寶。按當時的想法,現在的我應該已經抱上孩子了。


我找到我現在做微促的日本英醫院,它有中文網站和資料,在中國也有一個辦事處,其實非常容易找到,英醫院裡有很多都是中國人。


我記得第一次去日本,是關西最熱的季節,走下空港到神戶的大巴,天色已晚,中國辦事處的翻譯,薇薇站在夜幕的燈光下,後來才發現個子蠻高的她,那晚的身影卻顯得嬌小而模糊。我清楚記得自己那天穿了白衫藍褲和一雙藍色的麻底涼鞋,就那樣第一腳踏上神戶的土地,滿心興奮與渴望。神戶之行前三個月的激素水平一直不錯,我想:多年期待的那個夢想,馬上就要實現了吧。


第一次取卵,在神戶剛剛入秋的季節,那天早上下雨了,天氣陰冷而潮濕。比起曾經捱過的那些痛來說,英醫院取卵的痛確實不值一提。薇薇的手一直在我肩上撫摸,努力傳遞著勇氣與輕鬆。但清醒面對那麼多的冰冷器械,以及聽著它們撞擊所發出的聲音,卻真的讓人不由得膽顫。


取卵三顆,一顆空泡。走下手術台,整個人長出口氣,隨即充滿了懵懂的欣喜。我好像已經看到孩子肉嘟嘟的小手小腳就在不遠處抓撓著,開始和老公熱烈地討論小孩的性別,「給每一顆卵子以希望」,我的心情就像英醫院的宣傳詞里寫的那樣。


在那一年間,我去了日本6次,每次月經來的時候,我都會先去國內醫院做B超和驗血,B超看卵泡的發育情況,驗血看女性激素六項。這些年,這類檢查我做得太多了,已經能夠自己讀懂化驗單上面的數據,我覺得我看這個的水平,比一般的婦科醫生都厲害,很多時候,他們解釋起來還沒我專業呢。


到了日本,我基本會呆一兩天取卵等結果,最多一次我取了14個卵子,但有7個不成熟,剩下成熟的7個卵子只有兩個受精,但有一個算是異常受精。這兩個最後都沒有培養成囊胚。可以說那一次我取了14個卵子,但一無所獲。


一個做促排次數很多的病友和我說,這個事情你只能想開點,看天意,老天說你成你就成了。


我沒有和我身邊的朋友提起我在做試管嬰兒,我只是有聽說過,我身邊似乎也有人在做試管,但我也沒去打聽沒去聊。我通過推介會,以及醫院,已經有了自己的病友群。平時我用兩個微信號,一個是我的日常朋友,還有一個就是做試管的病友們。我現在每天腦子裡都是試管這件事情,日常朋友的微信號常常24小時都不登陸,朋友給我發信息我也來不及回復,我整天都耗在試管病友們這個號上。在那裡,我們有更多共同話題,我們畢竟每天在做同一件事情,有太多話可以聊了。相反,和朋友們反倒沒辦法聊。


過去,我聽說別人做試管不成,我心裡也是很麻木的,現在自己做了之後,變得更有同情心,覺得太虐心了太悲痛了,人被摧殘得不行了怎麼還沒成?


我們病友群里,有很多人做了十多次孩子都沒影兒的,也有一次就成功的,原來覺得做一次成功的人很幸運,但我現在覺得,只要能成功就很幸運。


病友群其他人的狀況也會給我壓力。有了捷報說誰成功了,生了孩子,我心裡就會有壓力:「怎麼都成了,就我沒成。」一旦聊到病友們沒成功的,我同樣也會覺得有壓力:「她狀況這麼好,都沒成,怎麼就這麼難!」


我一個好朋友在40歲那年決定生孩子,半年之後就懷孕了,從她懷孕後,我就沒見過她。我想去看她,但又怕自己難過,我一開始勸自己要勇於面對,後來真的勸不動自己,放棄了。


有時候我覺得,根本沒辦法面對自己未來的生活,我接受不了自己將來沒有孩子。曾經我的計劃是有兩三個孩子。有時候也問自己,是不是進入怪圈了,是不是越得不到孩子我越想要,一旦有了也不過爾爾。我反覆問自己,但答案是否定的,我確定我就是很想要孩子。


我的底線是我肯定不領養孩子,我想要自己的孩子,但哪天是期限?我反覆問自己,每天都在問,就是沒有答案。我聽過一個成功了的病友姐姐,她給自己定了期限是42歲,42歲還沒有孩子,她就放棄。她很幸運,在41歲有了孩子。


我老公有時候會安慰我,說我們要孩子開始得太晚了,如果知道要做試管嬰兒,我們32歲就開始做。但我回不到32歲,人生沒有後悔葯。


我最近心情不是特別好,每天都在想,這個事情怎麼這麼難,很多人勸我,要不先移植下試試,我在醫院已經存了三個胚胎,但都是比較普通的胚胎,我要是現在把胚胎送到美國,開始選擇代母,和代孕公司簽訂合同進入代孕流程,只要一啟動,錢就會像流水一樣花掉。


所以我現在開始猶豫要不要代孕了,如果是試管嬰兒,費用就不會那麼高,我這兩個胚胎的等級都不高,也許我該自己試一試。


但接著再取卵下去,費用也是個問題。我前兩個周期的取卵是「普通微刺激」,一次需要花費4萬元,後三個周期的取卵調整成「加強微刺激」,收費需要4萬3一次,這個還只是給醫院的費用,並不包括每次去日本的機票錢和酒店之類的費用。


對了,我忘了說,我後來還是把子宮肌瘤的手術做了。國內的醫生說我有子宮肌瘤不能懷孕,我就想我做了不就能懷孕了嗎?聽說有一項新技術,叫聚焦超聲,可以把我放進一個機器里,把子宮肌瘤燒了,三個月後我就能開始懷孕,不需要等待太久。宣傳上說,白天做完後手術,下午就能坐飛機離開,非常輕鬆。


我跑到301醫院做了這個手術,那天我老公陪我去醫院。在去醫院的路上,我不斷給自己鼓勁:「我今天要做的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疼就疼了唄,我要坦然面對,疼完後就離我孩子更近了。」


結果實在是太疼了,疼得我哇哇直叫,大夫一個勁說:「你一個勁叫我們還怎麼操作?」我當時滿腦子就想著江姐啊劉胡蘭啊,我想生孩子也不過如此吧。大夫把我那個超過4公分的子宮肌瘤燒掉了,要燒小的,但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做完手術後,我根本不顧及自己的潔癖,直接躺在醫院很髒的床上。我求大夫給我打杜冷丁止疼,打了一針後還是很疼,我問能不能再打一針,大夫說不行,這個是有指標的。離開時,我是挪著走到停車場的,上了車直接躺在車后座上,真的已經疼得靈魂出竅了。


這一年間,因為取卵促排藥物的頻繁使用,子宮裡另外兩個小的子宮肌瘤又瘋狂長起來了,也超過4公分了。我前兩天又動了念頭,如果我想自己生孩子,要不要再去諮詢醫生再做一次這個手術,疼也就疼了,但也許能很快有自己的孩子。


我今年40歲了,試管一年,從不知它是如此的虐心之旅,但即便知道我也會義無反顧地走上來吧。


「我一定要體驗做父母的感覺」


口述:s女士


我和我老公都是在外企工作,結婚很早,2000年結婚,那時候我才24歲,研究生剛畢業,工作後一直都在忙工作,享受兩人世界,沒想過要孩子。30歲之後,我突然覺得職場沒意思了,我打拚了十年,漸漸疲倦,想回歸家庭。


2006年,我30歲,開始計劃要孩子,我認真備孕,吃葉酸,算排卵時間,第一年沒動靜。


第二年,我去醫院檢查,做了腹腔鏡的手術,這個手術是用於疏通輸卵管的,還是沒懷上。


第三年我找了名中醫開藥,開始調理月經,那些中藥是中醫開完單子,煎好一包包發給我,又苦又難喝,有段時間我老是出差,都不敢停葯,我老公不得不去醫院取葯,跑到我的出差地給我送中藥。但還是沒能懷上。


第四年,我做了一個輸卵管的造影。幾乎能跑的醫院我都去了。


2012年,我已經被折騰得不行了,就開始去協和醫院做試管嬰兒。當時找的是個名醫。我掛國際醫療部的號,費用都比普通門診要貴一倍,但人根本不少,每天早晨七點我就要去排隊,在這裡看病的,有很多外地來的想要孩子的女人,門診室門口一直都坐滿了人。


我做了兩次試管嬰兒都失敗了。專家和我說,我的卵巢儲備比同齡的人要差很多,她還說,很多女人是一輩子做不了媽媽的。我一聽沒忍住,哭得稀里嘩啦。


那段時間,我出門散步,看見一家三口人的,就開始掉眼淚。我好像和別人不一樣,越要不上孩子,就越想要,我就是想做媽媽。


我開始四處找辦法,去了有名的私立機構,找了關係才見上院長,她在紙上寫了一行字——小於5%,表示,我的懷孕機率小於5%。在這裡,我第一次得到代孕的建議。


2013年底,在我四處奔波想要懷孕的時候,我竟然懷上了,是我自己懷上。我看到試紙上的兩條紅杠,開心壞了。但那段時間,我頻繁出差,胎兒連胎心都沒看到,就胎停了,因為太早就胎停,准媽媽都稱做是「生化」。得知胎停的那天,我從私立醫療機構出來,正好是秋天,很蕭瑟。我在這個外企工作了十年,已經有了一定的職位,但是現在我已經顧不上這些,就想不受打擾的有個孩子,我想我該好好休息了。


我外語不錯,開始自己在網上找美國的醫院,找到了兩家,在醫院官網做了兩次視頻問診,醫生希望能看到我之前的問診記錄。但協和的記錄是調取不出來的,也許他們擔心醫患關係,我像做偵探一樣潛入協和,討好那裡的工作人員,還送了門口取號的工作人員兩盒巧克力,各種軟磨硬泡,告訴他們,我們不是怪協和做得不好,只是現在想換醫院,想要看一下記錄。最後,工作人員被我磨得不行,才拿出我的記錄,我趕緊偷偷拍了照片。


我和美國有時差。那段時間,我每天早晨4、5點鐘就起來問診,把記錄給美國醫生看,我看的兩個美國醫生給的答覆都相似。他們告訴我,我屬於卵巢功能衰弱,如果用低刺激的方式肯定有效。在國內的醫院使用的方式是傳統的高刺激促排卵,讓你一次儘可能多的排卵,但這種方式一次失敗就宣告完結。我當時總的卵泡數加起來也就是兩個,太少了,別人都是五個七個的。


但按照美國醫生說的低刺激,只是幫忙把卵子的質量提高,每個月都可以做排卵。這幾乎是個長久戰。我在網上了解到,有美國人一做就是20個月,我想也許我就適合這種慢跑的方式,美國醫生的答覆給我很強的信心,那段時間,我像是活了過來一樣。


我開始考慮用這種低刺激的方式,但我還在上班,往返美國,晝夜顛倒對女性荷爾蒙刺激很大。美國醫生有建議我去美國一年,或者去日本。日本是最早做低刺激的國家,那裡的醫生在生殖科學方面更傾向自然療法。


我又猶豫了,我不懂日語,去美國還能交流,去日本更艱難。但這似乎是唯一最優的辦法。2013年春節前,我第一次去日本就讓我感觸很深,國內的專家態度都相當強勢,但在日本,醫生看完病後,會站起來和我鞠躬說:「接下來,我們一起努力。」


我驚呆了,和我老公說,要是這地方不行,就沒地方可以。


之後的一年,那趟去日本的航班成為我往返最多的航班,我去了11次,每天早晨9點起飛,晚上6點回來。幾乎每個月排卵期一到,我就去上班打卡,我們稱作是去下蛋。醫院裡有很多國內去的女人,有雲南的、成都的,我們有時候在醫院會聊天,也會留下各自的聯繫方式。


我在日本取了8次卵,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在那裡,取卵是在第六天會有結果,醫生會打電話通知我,那次取卵的結果。每到這幾天,我和老公就像等開獎一樣忐忑不安,有時候能取出兩個卵,有時候是打空炮。


我從3月一直奔波到8月,取出來的卵並不多。9月份,是我第一次移植胚胎,那次沒成功。我沒太在意,畢竟是第一次,而且我移植完直接坐飛機回國了,我想多少會有點影響。


第二次移植,我在日本找地方住下,休息了一段時間,但還是失敗了,連醫院的院長都很疑惑,我的胚胎狀況非常好,應該有六七成的成功機率。他分析應該是我子宮的問題,我內膜值是6點多,但正常人應該要達到8才會好點,我解釋這可能和我一年前的那次生化懷孕有關,當時我做了一次刮宮,之後也明顯感覺到月經量比過去減少了。


按照醫生的解釋,移植胚胎主要就是看內膜,胚胎像是種子,子宮內膜就就像土壤一樣。我的土壤條件不好,更要命的是,我的種子也不多。


日本院長提議找個代孕媽媽。我當下就暈了,為什麼生個孩子要這麼麻煩?為什麼我就不能自己生孩子?


我真的不能接受,和老公商量三四天。我的前提是,我希望能做媽媽,那既然我的土壤不好,我就去找別人借土壤,我寬慰自己,就退一步吧,畢竟只是和孩子少相處十個月,但後面有十幾年、幾十年。


當時我只剩下兩個胚胎。用這兩個胚胎去做代孕還是太少了,畢竟一次代孕費用很高。我又往返日本取了4個胚胎。


2014年春節,我通過日本醫院聯繫到了代孕公司。我在代孕公司查看了三個代母的信息,包括過去生產的記錄,有沒有早產,是不是順產。生活上有不良嗜好的,醫院是不會接收的。


當時我已經被生孩子這件事折磨得不行。我加入教會,成為基督徒,尋求精神信仰。因此我找了其中一個墨西哥裔的代母,她已經有三個孩子,家庭穩定,她在資料里寫,她做代母的家庭夢想是帶著全家去夏威夷,給孩子在那裡買房子。我看中的就是穩定的家庭,我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也能這樣。我們視頻聊天,她聊了她自己的狀況,我聊了我的,互相之間都很理解。我問她,如果你懷孕難受了怎麼辦?她說,她婆婆就住在附近的一個街區,能夠來照顧她。我覺得這種家庭感特別好,就選擇了她。


3、4月份的時候,我去聖地亞哥和墨西哥大媽見面,陪著她的孩子們逛動物園,希望能夠建立更多的感情。我還在胚胎移植前受洗了。4月份,我們兩家四個人一起去醫院移植,代母的老公開著車送她去醫院,在醫院的時候,能感覺到這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但手術房裡用帘子擋開,開著音樂,稍微化解了氣氛。移植是無創的,並不像我取卵那樣痛苦。用的是小管子,通過陰道把胚胎髮射進去,我們選了最好的兩個胚胎移植,四個人一起見證了這一幕。


移植完成後,我和老公就離開醫院等候消息。第八天,是消息日,我和老公說,我們拿杯紅酒到海邊等開獎吧,但我緊張得根本不能開車。


當天,醫生打來電話,說了句:「congratulation!」我開心瘋掉了,她後面說什麼我完全沒聽清。我的胚胎著床了!


三周後,我們和代母一起去做B超,醫生說看著屏幕告訴我:「twins!」,我說:「impossible, are you kidding me?」我哪裡敢奢望有兩個孩子,能有一個我就謝天謝地了。


到第10周的時候,我們就能看到孩子的小模樣了。


我們等代母三個月穩定後才回國。回國後,我幾乎是每天晚上睡不著覺,因為時差的關係,我常常需要在半夜等代母的產檢消息,一開始一個月做一次,後來是兩周一次,再後來是一周一次。5個月的時候,她告訴我們說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我又開心壞了。我們加了一個微信群,她會發她的大肚照給我們,也會發產檢的結果給我們看。


但有一次,代母家的小孩把手機弄濕了,那天是產檢日,我們等了一個晚上都沒有消息,簡直要瘋掉,我都開始看機票了,想馬上飛到美國。後來,代母聯繫了我,和我解釋是手機壞了。其實也就失聯半天,但對我來說,太過漫長了。


其實,我也知道,相比自己懷孕的母親,每天要煩惱飲食和檢查項目,我已經沒那麼揪心了,畢竟孩子在別人肚子里。而且我已經和這個家庭建立了信任,看見她和三個女兒的相處模式,我很放心。


一直以來,我覺得我的孩子是神給我的,我在聖地亞哥受洗沒多久就有了好消息,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消息。神不但給了我孩子,還給了我一男一女,我最好的願望都沒想過有對龍鳳胎,我當時心態真的很好,我只想著順其自然。


懷孕8、9月時,我給代母請了小時工,我心疼她懷孕還需要做家務照顧三個孩子,就主動找了小時工幫助她,給她分擔家務。


在迎接孩子出生的那段日子裡,我和老公把家裡重新裝修了一遍,完全按照未來孩子生活的樣子布置房子,我們想用最好的狀態,全力以赴迎接他們的到來。感恩節前一天,代母給我發信息說,孩子快生了。這比原來的預產期要提前很久,但畢竟是雙胎,存在早產的可能。我嚇壞了,和老公定了最近的一班去洛杉磯的航班,剛趕到機場時,就得到消息,我們的孩子們出生了。代母發來照片,她和她老公抱著兩個孩子。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孩子已經出生19小時,代母已經出院,陪自己的孩子去買聖誕樹了,我的孩子們就放在保溫箱里,很小,皺皺巴巴的,我和我老公當時幾乎是麻木的,我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我已經39歲,這件事情我盼望了很多年,突然發生了,成真了,我在感情上反而麻木了。就這種木木的狀態持續了一兩周,每天我會惦記他們,我們在醫院邊上住了下來,美國的護士每天會讓我們袋鼠抱,把孩子像小袋鼠一樣裝在大人的身體上,媽媽抱一段時間,爸爸再抱一段時間。我們每天就到醫院抱孩子,學著換尿布,學著餵奶。


我們在美國呆了兩個月,天太冷了。直到冬天快過去,我們才把孩子抱回國。我身邊親近的朋友都知道我做了代孕,畢竟他們從沒見過我大肚子,但抱回了兩個孩子。


回國後,我退出了職場,我老公也換一份更適合照顧孩子的工作,畢竟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需要全心全力照顧他們。在孩子一歲半之前,我們沒請過任何育兒嫂、保姆,完全是我們自己帶孩子,每片尿布都是我們自己換的,每口牛奶都是我們自己喂的。


我買了很多育兒的書籍,邊學邊照顧他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進去。親手養了一兩年後,我老公從一開始的麻木,到現在比我更愛這兩個孩子。他的媽媽在40歲生了他,我們也在這個年齡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出門的時候,很多人會讚歎,你太會生了,生了對龍鳳胎,還這麼漂亮。但我覺得這都是神的安排,你能理解嗎?我現在沒有過多的願望,就順其自然。我想我將來不會告訴我的孩子們他們是代孕的。


我生孩子生了八年,取卵取了八次,我和我媽媽說,這八次取卵的痛苦,可以折算為我懷胎八月。前前後後,我總共花了100多萬元人民幣,其中代孕花了十萬美金左右,但我覺得太值得了。


直到現在,我還和代孕公司保持聯繫,了解最新的信息。孩子出生後,我發照片給日本醫院的院長看,也諮詢過他關於早產的事情,院長反饋說,早產幾天沒有關係。我想等孩子大一點,就抱著他們去日本探望醫生們,沒有他們的鼓勵,這條路我根本沒辦法走下來。


還有,我在日本看病的很多「戰友」,現在組建成了嬰媽媽俱樂部,我們經常會分享自己的進展,有的人是自己成功懷上的,有的是代孕的,也有個別的實在沒辦法放棄生自己的孩子,選擇了領養。


我也曾想過,不行就領養一個孩子。在做試管過程中,我媽給我打電話說,在鄉下有對小年輕,他們生了個男孩不想要了,如果你們要,我現在就去抱回來。我當時想了一下,放棄了。還是想再自己試一試。但我知道,實在不行,我會選擇領養,領養是底線,我一定要體驗做父母的感覺。


我為什麼願意做這個分享?國內很多人以為只有大促一種促排卵方式,其實日本美國有很多促排方式。代孕這事情在美國很專業,有法律支持也有很多資深醫生,我曾經也覺得這條路遙不可及,生個孩子有這麼麻煩嗎?還要去美國生,還要辦理一大堆手續。


但我成功了,現在我希望能幫助到更多的人,很多人以為代孕是別人的孩子,我朋友子宮條件不好,我告訴她,你可以走這條路,她很驚奇,說我以為代孕是別人的孩子呢。我說,怎麼可能,那是自己的孩子。


(文中口述對象為匿名)


題圖,來源於視覺中國。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正午故事 的精彩文章:

為未來的女兒 正午信箱特刊
等待靈魂的大慶
重返琥珀山莊 正午·視覺
如果起得了床,早飯吃什麼?
我的恥辱 正午信箱062

TAG:正午故事 |

您可能感興趣

代孕
代孕天堂,濫用代孕服務下的女孩們
英國六旬母親欲為亡女代孕
印度代孕中心的婦女們因為家庭貧窮而去代孕,之後日子依舊艱難
齊康喜孕多代孕漫談之三——印度的商業代孕
因為「無法生育」,我走上了跨國代孕之路2
陳坤兒子或系代孕 代孕對女性的危害
在代孕合法的國家,代孕媽媽為了錢去代孕,備受旁人冷眼
代孕代死了孕母:那個沒老婆的男人瘋狂了
為了讓父母安心,我走上了跨國代孕路
代孕引發的愛恨情仇
被拋棄的代孕寶寶命運悲慘,印度即將禁止跨國代孕
一場代孕引發的搶子之爭,雙胞胎只剩一個女孩
為了生活,印度婦女走上代孕道路
女子代孕20年,如今50歲再冒風險代孕
代孕工廠挑戰道德極限 某國地下代孕 讓道德倒退 婦女兒童淪為商品 有錢就可以買
代孕女孩賣卵只因缺錢用,地下代孕發達超火爆
北宋皇室代孕事件:一段被過度戲說的歷史
孕早期代孕媽媽應該怎麼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