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古老經方重現活力

「炒冷飯」、研究已經「過時」的東西，這樣的科研項目有多大價值？答案似乎是顯而易見的。但在今年，國家科技進步獎二等獎就授予這樣一項科研——《經方現代應用的臨床與基礎研究》。該項目研究的領銜者、北京中醫藥大學副校長王慶國告訴記者，他的研究團隊試圖回答的問題包括：經方是否過時？古老經方的現代應用效果如何？古老經方研究有何意義？

經方也治今病

通常所說的經方，是指《傷寒論》、《金匱要略》所收載的方劑，即張仲景方。「『醫聖』張仲景的這兩本著述是中醫經典的核心組成部分，經方則是張學術思想的主要載體，因此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和應用價值。」王慶國說，「但自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經方開始面臨臨床應用不斷萎縮、服務範圍日漸狹窄等問題。」研究者分析，這一現象主要是由「古方不能治今病」的觀點和應用經方對施治者水平要求較高引起的。

據了解，金元時期，易水學派的代表醫家張元素提出：「運氣不齊、古今異軌，古方今病不相能也」。意思是說，人們的身體體質、所處的社會、自然環境是不斷變化的，不能不加變化地使用古代的方劑治療眼前的疾病。「張的原意是反對拘泥於古方，沒想到竟被曲解為古方不能治今病，而且影響至今。」

在王慶國看來，備受推崇的經方藥味精當、配伍嚴謹、煎法精巧、療效確切。但這些特點，放在現在反成了「缺點」。藥味精當，就意味著用藥少，利潤就更薄；配伍嚴謹，就意味著一旦不熟練，配伍掌握不好，就可能良藥變毒藥；煎法精巧，就需要本人深諳煎法，並在指導患者煎藥時下更多功夫……「加上現在學校一般不開設專門的經方理論學習和應用課程，醫學生很難對經方做到深刻理解、熟練掌握，因此在臨床中不會用、不敢用經方。經方才會越來越被冷落。」王慶國感嘆。

對於經方的「妙用」，王慶國講了一件他親身經歷的事：「上個世紀70年代，我還在地方醫院工作時，曾經收治過一名慢性甲型肝炎患者。當時患者腹脹難忍，我用了很多保肝、增加胃腸動力的西藥，也用了一些後世的中藥方子，但治療一個半月，效果始終不好。無奈之下，我建議患者去遼寧省中醫學院找我的老師鄭統魁會診。一個禮拜後患者回來告訴我，鄭老師開的葯他只吃了3付，腹脹就消失了。我拿過病人帶來的方子一看，正是經方——柴胡桂枝幹薑湯。」

「正是這件小事，讓我看到了經方的神奇療效。」王慶國說，從1981年讀研開始到留校任教，他隨劉渡舟教授抄方15年，親眼看到用經方治療了很多疑難雜症。

「如果熟悉經方就會明白，經方在古代所治的病，多是今天的常見病。古今疾病譜雖然有所改變，但只要靈活拓展運用經方，完全可以適應現今的健康需求。」王慶國說。

效用不斷被證實

探索經方治療現代病的研究自1984年起便已開始。研究人員開始瞄準的研究方向：加味桂枝芍藥知母湯治療類風濕性關節炎和強直性脊柱炎、四理湯治療體弱患兒、四逆散抗抑鬱、半夏瀉心湯治療消化系疾病、柴胡桂枝幹薑湯治療潰瘍性結腸炎肝鬱脾虛證、桂枝芍藥知母湯加味治療類風濕性關節炎、三草降壓湯抗高血壓……「隨著研究的一步步拓展，經方的作用、療效越來越得到肯定。」

研究人員分析，既然經方能取得如此療效，必然有其客觀生物學基礎。於是，課題組同時啟動研究，試著闡釋經方的作用機制和配伍規律。

他們發現，經方是由一個個的小方構成，「我們把其命名為方元。方元指構成經方的有規律可循的最小方劑單元。它針對病機的關鍵環節組合而成。遵循方元的規律進行經方應用與研究，可使研究趨於簡化，也有利於精製處方。」

組 方 變 化，重 在 方 元

規律的發現，被認為是為經方依法化裁提供了理論支撐。伴隨這一規律的發現，課題組還於1997年首次提出「法依病機，拆方依法」的研究思路。「經方被稱為『醫方之祖』，關鍵在於經方所確立的藥物配伍法則。作為歷代醫家遣方治病的『母方』，經方可化裁創製出許多新方。因此，解釋經方配伍規律，是詮釋經方現代臨床應用科學內涵的關鍵環節之一。而大復方拆方方法是配伍規律研究的瓶頸。」在評審專家看來，該成果揭示了中醫方劑的組方原理。

「應用經方要遵循『堅守熟諳經旨，打牢基礎；病證結合，適應需求；緊扣病機，抓住關鍵；科學評價，有利交流；掌握規律，有的放矢』這5項原則。」王慶國說，在掌握好這些原則的前提下應用經方，對於進一步加強中醫藥療效、展示中醫急救優勢、在現有條件下節省藥材資源、提高中醫師整體水平等都具有重要意義。

「所以，我們的研究還遠沒有畫上句號。」王慶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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