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肅如魯迅，謙和如胡適，幽默如林語堂，幽默而智慧的說話

嚴肅如魯迅，謙和如胡適，幽默如林語堂，幽默而智慧的說話

文/晏建懷

想到說話，便總會自然不自然地想起經常出現在魯迅筆下的一句話：今天天氣哈哈哈。說的是沒話找話的那種人。同樣是魯迅先生的書中，還有別人說過的一句話：舌頭是扁的，說話是圓的。

近些年，因為工作的緣故，我不止一次地主持了單位離退休老同志的追悼會，不僅感同身受失去親人、同事和朋友的人們的悲痛，也對這些人為理想為工作為生活而奮鬥的事迹感動不已。只是，常常遇到一些習慣於作報告的生前好友，在這種最後的告別的時候，依舊忘不了自己的報告腔，讓人哭笑不得。

記得那年去世的老張，十多歲參加工作，做過文書，也任過部門領導，一輩子辛苦，積勞成疾，最後因肺氣腫、冠心病奪去了生命。他做文書的時候，常常加班至深夜，有一次，已經加班到凌晨二點多了，旁邊一個煤爐保暖，因為太投入，披在肩上的一件軍大衣不知為何拖到了煤火上，也不知是他太投入還是迷迷糊糊睡著了，大衣被燒去一截他才猛然驚覺，背著一團火跑出了辦公室。

又如他在機關多年，又任過一些部門的主要負責人，培養的後輩如今身處要職的不少，但當某些同事的遠親近鄰都堂而皇之地進了行政事業單位捧上「鐵飯碗」時，他從沒因為自己的下崗兒女的問題託過人，因此而時常被家人埋怨。按說，在他的追悼會上，這些細節和事情是最能反映出他的性格，也是最使人刻骨銘心的。但某位生前同事你猜他說些什麼？那是位年齡與老張相仿的老同志，與老張既是同事又是多年老友，但他摸索半天戴上眼鏡，左手拿稿紙、右手舉起話筒卻朗朗地讀了起來：一、老張熱愛黨，熱愛人民；二、老張認真學習，積極進取；三、老張尊老愛幼，敬賢薦能……一番最後的八股，倒給本來瀰漫著悲痛情緒的追悼會帶來了一些奇怪的幽默，讓人一陣莫名其妙的詫異。

在機關工作時間長了，兩耳時常充斥著「今天天氣哈哈哈，領導正確是是是」之類的官話、套話，不著邊際。每當聽到一次切合氛圍適合身份深入人心的實話，總會自然不自然地慨嘆：「這話說到人心裡去了」，「這才是人話」。記得某人在博客上記錄了導演馮小剛在女兒成人禮的發言，看後頗讓人感動：「親愛的女兒，現在你要開始接觸到真正的人生了，生活有時候，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公平，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事物，你愛的人也許不愛你……學著面對一切真實，接受一些不完美，承擔一些責任，自己做一些決定，孩子們，十八歲的你們，是時候了。」話講得既率真又充滿父愛，在女兒的成人禮上，馮小剛的父親角色似乎比他的導演角色表現得更為出色，讓大家不由自主地尊敬他那出色的父親角色。我想，他那既符合身份又直抵孩子內心的話語，也必將感動女兒，並成為孩子生命中最珍貴的禮物。

最近，在洛杉磯柯達劇院舉行的81屆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上，最佳女主角凱特?溫斯萊特和最佳男主角西恩?潘的獲獎感言也別開生面。凱特手裡緊緊攥著「小金人」，渾身顫抖，反常地激動，她說：「如果說此前我沒有為這次感言排演，那麼我是在撒謊。八歲大的時候我就開始對著浴室的鏡子練習，幻想自己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而這東西（凱特舉著小金人）當時是一個香波瓶（觀眾被逗得哈哈大笑）。不過，現在它可不是一個香波瓶。我覺得我一路走來，取得了成就，非常幸運。我要謝謝那些在我前進的路上對我充滿信心的人們……」 西恩則說：「太不可思議了，我沒有想到自己能獲獎。讓人們欣賞我的表演，實在需要一番努力……」兩人的發言與頒獎典禮的氛圍十分吻合，說了自己想說的話，表達了成功背後的奮鬥的艱難，又不失幽默詼諧，真是妙趣橫生。凱特?溫斯萊特甚至在現場要求台下的父親吹個口哨或表示點什麼，說那樣的話她就知道父親在哪兒了，真性情表達得淋漓盡致，讓現場的觀眾禁不住用口哨和掌聲為她喝彩。因為他們說的是自己的心裡話，所以句句都落到了別人的心坎上。

人的一輩子不知要在不同場合說多少話，人的說話個人識見、生活積累、個性特點均有關係，也是人的學識和魅力的表達，若套話連篇廢話累牘，如魯迅所謂「空洞的高談」，只能證明這個人水平的低下，表達的平庸。說話也不是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一味迎合，只要符合個性，符合氛圍，表達出個性，那就是不錯的講話了。如果還能時不時地「智慧之刀的一晃」（林語堂語），給人一些切合情境的俏皮和幽默，那必定會獲得滿堂的喝彩。魯迅、胡適、林語堂等大家，都是生活中幽默而又智慧的說話者。然而，我輩凡人，倘若缺乏幽默的智慧，你就老老實實說人話，把話說到人心裡去，也能博得個實話實說的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