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政府推動「強姦合法化」？存在誤讀，但確實可能鼓勵童婚

流傳說法

據BBC報道，近日，土耳其執政黨正義發展黨正式向議會提出一項法案。該法案規定：如果被強姦的未成年人主觀同意成婚，並且能證實強姦者犯案時沒有使用暴力、恐嚇等方式逼迫對方就範，被控強姦的罪犯即可免於起訴。

這項聳人聽聞的法案在社交媒體上被簡化為「強姦合法化」。法案的真實意圖是什麼？又會導致哪些悲劇性後果？較真為你查證。

查證過程

「強姦合法化」是引申解讀，法案最準確的解讀是「一次性的特赦童婚」

強姦幼女或者承認童婚，都是嚴重違反人權、侵害兒童權利的行為，在很多國家都是重罪。然而，正發黨卻逆潮流而動提出一項法案——任何性侵犯罪，只要侵害者能證明其在性侵過程中沒有使用暴力、威脅、誘騙，且原意迎娶受害者（在受害者主觀同意的情況下），那麼有罪判決將會推遲。如果已經做出有罪判決，那麼量刑會被推遲——儘管用詞是「推遲」，但並沒有規定時限，實質就是「不定罪」。

這一消息傳到國內，不少網友指責土耳其政府這是公然推動「強姦合法化」，不少人認為「以後在土耳其強姦幼女不是犯罪，只要娶了受害者就可以」，這也是許多土耳其反對人士和國際媒體的看法。不過土耳其政府官員認為這是一種過度引申，澄清「這不是在保護強姦犯」、「我們對強姦犯予以最嚴厲的懲罰」。

土耳其司法部長Bekir Bozdag

在土耳其政府看來，這項法案是在為童婚這一嚴重的社會問題尋找最合適的解決方案。由於歷史和宗教的原因，童婚現象在土耳其很普遍。（據哈斯特帕大學2013年的一項調查，在土耳其15至49歲的婦女中，有26.5%稱她們在法定結婚年齡前就已經結婚。有調查稱一些地區的童婚率甚至達到了60%。）土耳其司法部長Bekir Bozdag表示：「……一對夫妻生了一個孩子，一旦醫生髮現他們是童婚，就要向檢察官報告。這樣做的話，孩子的父親就會被送進監獄，留下年幼的妻子和孩子。在現行法律下，一些人將面臨16年的監禁。但實際上，有些家庭的組建是在夫妻雙方一致同意的情況下。目前大約有3000個被指控的罪犯屬於這樣的情況。」基於這種說法，不少人認為土耳其的這項法案就算不能稱為「強姦合法化」，那也至少是「童婚合法化」。

不過，「合法化」一詞值得商榷。因為正發黨稱該法案是「一次性」的，法案適用的範圍是2005年-2016年11月16日期間，涉及了大約3000個家庭的「童婚」案件。司法部長Bozdag特意強調，今後的「童婚」依然會被視為犯罪。

但法案確實可能縱容、鼓勵童婚

2005年之前，土耳其法律規定，對於受害者不滿18歲的強姦案，如果雙方結婚則不追究侵害者的刑事責任。2005年法律修改後，童婚中的成年人要負刑事責任，最低監禁年限為8年。到了2014年，最低監禁年限又提高到了16年（強姦12歲以下幼女起刑18年）。但童婚現象依舊泛濫，也出現了政府認為應該被特赦的3000個「非強姦者但卻被定罪」的案例，甚至一些被外界認為是童婚受害者的女性也呼籲釋放自己的丈夫。土耳其媒體上曾刊載過一個童婚妻子的自述和呼籲：一味名叫Kahraman的女孩16歲時與丈夫結婚，並得到雙方父母同意，有兩個孩子，但在結婚7年後，丈夫被判坐牢11年。Kahraman認為針對她這樣的情況，法律應該進行調整。

土耳其街頭的抗議者

不過，反對者有更堅實的理由——雖然政府強調是「一次性的特赦」，但誰能保證不會永久化？畢竟，童婚問題不可能立馬解決，今後也會出現Kahraman所面臨的情況，那麼，到時候再來一次特赦嗎？這種預期顯然有可能縱容性犯罪者。

另外，法案本身就是開文明的倒車。儘管法案指出男性要免罪必須滿足「未成年少女主觀同意成婚」和「犯案時沒有使用暴力、威脅等方式逼迫他人就範」這兩個條件。但問題在於，在司法實踐中，這兩個前提真的可以輕易判定嗎？

世界通行規則是，與未成年人（各國對未成年人年齡的的界定有差別）發生性關係，無論是否爭得對方同意，都是犯法的。刑法理論通說認為，未成年人不具備完全的自由意志，他們沒有能力做出自由和完全的同意（free and full consent），所以以未成年人的意志作為「同意」的根據是不可靠的，同樣，她是否遭受到了暴力和脅迫，也不應由她的證詞說了算。正如反對人士所說，一個60歲男性和一個12歲的女孩，只要經歷了一個儀式性婚禮，並且女方同意，那麼這個男性就能得到赦免，這明顯是一種侵害幼女人權的交易婚姻或強迫婚姻。

所以，土耳其政府想利用這一法案，將「兩廂情願」的童婚與強姦區分開來，並賦予「兩廂情願」的童婚事實上的合法地位，是非常荒謬的，因為童婚中根本不存在「兩廂情願」。而試圖通過法案來調節宗教、傳統與法律之間的矛盾，更是緣木求魚。

結論

土耳其政府推動的是一次「童婚特赦」，並不是「強姦合法化」。但反對者認為法案將鼓勵、縱容童婚的擔憂是真實存在的。

參考資料：

1、Does the new motion legitimize rape?

2、More than 180,000 child brides in Turkey, lawyer claims/

3、Turkish proposal protecting child marriage sparks debate/

4、U.N. 『DEEPLY CONCERNED』 BY TURKEY CHILD SEX OFFENDERS B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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