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讓生活更安全：軍事衝突與歐洲城市的興起

君士坦丁堡城牆是中世紀工程技術的極致，由多重城牆和塔樓組成，在一千多年中保護著君士坦丁堡及拜占廷帝國。

（圖片來源於網路）

城市經濟的發展在西方世界的興起過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無論是城市發展對推動工業革命的出現，還是獨立城市對王權的限制，西歐城市的興起無疑是歐洲奇蹟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直到一千年前，歐洲城市化率不到4%，甚至在羅馬帝國治下，城市化率也僅5-10%。而到了工業革命前夕，西歐卻成為世界上城市化率最高的地區。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Dincecco與Onorato兩位學者近期在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上發表的論文「Military conflict and the rise of urban Europe」試圖回答這一問題。作者認為自羅馬帝國崩潰後，西歐形成了多國競爭的局面，頻繁的軍事衝突導致民眾生活飽受戰火侵襲，而城市由於在對外防禦上相對農村更具優勢，因此城市相對更加安全，於是頻繁的軍事衝突不斷推動民眾逃往城市，推動了歐洲的城市化。通過收集公元800-1799年間，歐洲的城市以及戰爭等數據，作者對上述猜想做了初步驗證。

根據上述思路，軍事衝突能提高歐洲城市化率（以城市人口作為衡量指標），其中關鍵的傳導機制是：頻繁不定的戰爭使得城市相對農村更加安全，推動民眾從農村移居到城市，也即城市充當了一個安全港（safe harbor）。此時，我們應該能夠觀察到戰爭與城市化率的正向關係。

然而，上述邏輯也許是反向成立的。也就是說更大的城市由於可供劫掠的資源更多，使得這些城市更容易受到戰爭的衝擊，因此邏輯鏈條不是戰爭導致城市興起，而是城市聚集導致戰爭的興起。城市反而更容易成為被搶的目標（target），而這一目標效應（target effect）將導致戰爭與城市化率呈負向關係。

另一個潛在的競爭性解釋就是農村的貧窮效應（rural poverty effect）。也就是說城市經濟的發展，使得城市就業機會與生活水平更高，因此吸引了周圍農村居民移居到城市。也就是說西歐城市的興起只是一個經濟原因，而非戰爭驅動的結果。

為了檢驗上述競爭性假說，作者首先收集了全歐洲676個城市公元800-1800年間的數據，包括城市人口、是否參與大西洋貿易、土壤質量、土豆的引種以及軍事衝突的地點、時間與類型等等；然後，作者將歐洲劃分為若干150km乘以150km大小的柵格，並將城市數據與戰爭數據基於柵格進行匹配。

在隨後的基準回歸中，作者利用是否發生戰爭這一虛擬變數作為自變數，以城市人口的對數值作為因變數，在控制時間固定效應與城市固定效應、以及其他干擾變數後（包括影響到經濟發展的非時間趨勢變數如土壤質量等，以控制貧窮效應），作者發現是否發生戰爭對城市人口有顯著影響。這一結果在一系列穩健性檢驗與安慰劑檢驗後，仍然成立。平均而言，每發生一次戰爭，城市人口將增加11%！

為了排除目標效應（target effect）對文章假說的挑戰，作者利用公元1400年城市對數人口的滯後值作為被解釋變數，以1400-1499年的戰爭數作為解釋變數，檢驗目標效應是否存在。其邏輯是：如果目標效應存在，即城市發展會引致戰爭，我們可以得到的一個推論是先有大城市，然後再有軍事衝擊。也就是說邏輯鏈條是應該從城市到戰爭，而非戰爭到城市。作者發現上述回歸的結果都是不顯著的。這就說明了之前的城市發展不會影響到之後的戰爭。

最後，作者為戰爭引發的城市安全港效應提供了進一步的證據。首先作者考察了戰爭類型對城市發展的影響。其邏輯是：只有那些發生在農村地區的戰爭才會推動民眾移居城市，而那些城市攻堅戰不會導致城市人口增加。實證結果證實了上述猜想。

另外，城市能產生安全港效應的原因是其石質城牆，但石質城牆的成本較高，農村地區往往難以負擔。那麼，如果城市真的是一個安全港的話，我們就能夠觀察到戰爭越頻繁，帶有石制城牆的城市就越多。作者利用德國中世紀城市的資料初步證明了上述猜想。

關於戰爭對西方世界影響的研究方興未艾，學者們從國家形成與國家建構（state formation and state building）、國家能力（state capacity）、經濟結構轉型與城市發展等等角度來分析戰爭的非預期性結果（unintended consequence）；關於戰爭對中國歷史發展的影響，也有不少學者在進行研究。可以預見這個領域仍會吸引不少學者進行更深入地探索。

文章來源：Dincecco M, Onorato M G. Military conflict and the rise of urban Europe[J]. 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 2014: 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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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值主編：林展 責任編輯：彭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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