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我為《百年巨匠》寫歌詞

莫言

文學作者心目中有很多座高山，我們一直沿著他們所開闢的一些文學的主題探索前進。楊京島先生讓我為紀錄片《百年巨匠》寫歌詞，我感覺不是一件什麼難事，就答應了。但是後來一想，太難寫了。因為涉及藝術的各個門類，音樂、戲劇、文學、書法等。讓我寫六句歌詞，把這麼多的藝術門類、這麼多大師一生的奮鬥和創作的足跡有一個簡單的概括，太不容易了。後來還是勉為其難寫了八句，我說不能再壓縮了。「見證了山河巨變歲月滄桑，歷經了奮鬥探索惆悵彷徨。看歷史潮流浩浩蕩蕩，看人生道路曲折漫長，用熱血描繪壯麗畫卷，以心靈吟唱輝煌篇章，大愛無疆，時代造就大師巨匠。」紀錄片的主題歌時間長度是受限制的，所以後來他們把其中的「用熱血描繪壯麗畫卷，以心靈吟唱輝煌篇章」給拿掉了，最後那句也給拿掉了，只剩下了五句，我覺得也挺好的。這三句放到裡邊，顯得累贅了。

這些大師巨匠的個人命運始終跟國家、民族的命運緊密地捆綁在一起。在國家危難民族存亡的歷史關頭，無論是梅蘭芳的蓄鬚明志，還是齊白石的杜門謝客，還有冼星海的引吭高歌以及郭沫若的以筆為槍，每一位大師都把個人的安危置之度外，把個人的小我置之度外，把個人的創作融入國家獨立、民族解放的歷史大事業當中去。他們在書寫個人痛苦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是把民族的痛苦、人民的痛苦融入進去了。

另外，我覺得這些大師巨匠幾乎都是學貫中西。他們對我們的歷史文化都很了解，對外來的文化也是持一種開放包容的態度，他們都是在繼承了我們的歷史文化遺產的基礎之上，然後又敞開胸懷，廣泛地涉獵和借鑒了外來的藝術，也包括對其他的藝術門類的涉獵。有很多藝術家本身經驗就很豐富，有的雖然是文學家，但是對戲曲也鑽研；有的美術家本身也是很好的詩人。前兩天，我還在看齊白石先生的傳記，發現齊白石先生不僅是美術大家，同時他的詩也獨具一格，他的許多題畫詩既幽默風趣，又包含了人生的哲理。

毫無疑問，紀錄片所展示的40多位大師已經變成了我們寶貴的文化遺產，是我們從事藝術創作的人的榜樣、標杆、標誌。他們每個人都有豐富的個性。在討論紀錄片總的構思的時候，我跟楊京島先生說，我們不要讓《百年巨匠》紀錄片搞成一個造神運動，我們拍攝的不是神仙，我們不是在寫封神榜，而是應該再現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我們要突出地展示彰顯他們的藝術成就，同時我們也要表現他們豐富的個性，包括他們生活方面一些個人有趣的、很難用優點和缺點來評價的一些細節。他們是有趣的人，豐富的人，有個性的人，有才華的人，同時也是有正義感的人，大義凜然的人。總而言之，應該讓我們感受到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尊尊蒼白的神像。（文/莫言）

（本文為紀錄片《百年巨匠》文學篇顧問、作家莫言在「《百年巨匠》研討會」上的發言，題目為編者所加，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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