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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長老慈懷錄:記錄一位大德最平實的日常

白光長老慈懷錄:記錄一位大德最平實的日常



白光長老慈懷錄

文:宗慧



居士:什麼是禪?


白老:外境不著,內心不生。

居士:在家的居士怎麼修行?


白老:你「只要」依據佛法的經教去修,就對了……世間的書講了也是白講。


居士:白老你有沒有想過到學生各地去走走?


白老:一動不如一靜,動即是苦,苦必有因。


居士:現在許多出家人太安逸了,修行很散漫,有沒有外部的力量可以改變?

白老:有啊,除非政府的力量,不依靠政府不行……過去明朝的時候,朱元璋制定了許多嚴格的制度,出家人出家首先要「試經」,考察你對經論、佛法的理解……今後,看來還要回到「試經」。


白老:錢太多了,對出家人不好……錢多了容易去做壞事。


居士:金剛經說「一切法都是佛法」。


白老:「一切法都是佛法」要看你怎麼理解。佛法在世間不是「世間法」。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覺察到名利的「真實性」,不為名利所轉,就是佛法。被名利所轉就是「世間法」。


A法師要去新加坡,白老堅持送他。臨走那天吃晚飯的時候,白老說了兩遍:「西出陽關無故人」。第二天一大早,早齋剛過,白老就一個人拄著拐棍站在大樟樹下,等著A法師。當時我陪侍在老人身側,我一直喜歡聽A法師的課,離別之際,心中難免悵惘,白老對我說:「三分靠老師,七分靠自學,沒有自學,不可能成就。」



白老、B法師、我,三人在大香樟樹下散步,夏風徐徐,樹影婆娑……看到地上一隻蚯蚓,白老扶著拐杖,很艱難的俯身去拾……我和B法師都沒有看到,反而是眼睛有白內障的老人先看到,心中頓感慚愧。老和尚的慈悲,總是這樣潤物無聲。


B法師:白老,最近有一首新出的歌《白狐》……「千年修行,千年寂寞」。


白老:虛雲老和尚說,修行就是寂寞,修行沒有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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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長老書法作品(來源:騰訊佛學)



天王殿前,石板間隙,雜草叢生。


B法師頗覺其晚秋之美,謂:「這樣也挺好的」。


白老說道:「不好。荒涼。」


殿前荒草,象徵著法門秋晚、門庭荒蕪,此正老人憂心所在。


讓人想起《詩經》的詩:「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B法師給白老按摩頭部時說:「白法師,你的後半部的頭髮都白了,前半部還很黑。」……白老笑道:「這說明,我前半生很壞,後半生『將就』。」(黑白在佛教中指惡業與善業。)



B法師:寺廟一定要綠化、種樹。


白老:寺廟有樹,才有靈氣。


無論春夏秋冬,天王殿前兩棵巨大的香樟樹,散發著遠古的靜謐,讓人悠然心靜。


飯後樹下經行,似乎成為很多出家人的必行功課了。


尤其在季節更迭之際,風景絕佳——可以遠觀滄海,近拾落葉。


在歲月無聲的輪迴中,靜觀春芽泛綠、夏蔭婆娑、秋葉漸紅、冬雪盈瓦……



白老腦溢血後,步履維艱,但他很有毅力,每天堅持散步。每每看著老人在樹下踟躕獨行,明明歷盡滄桑坎坷,卻感受不到一絲的憂傷。觀老人之容,如老圃秋景,寧淡靜遠,波瀾不興。



散步時,B法師叫白老抬腿走,以強化鍛煉。白老說:「一部機器用了八十年,也該壞了……」。每次散步中,當我說起現實如何如何不好時,白老總是笑笑說「共業所感」,就像沒有任何事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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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長老德相(來源:騰訊佛學)



某居士,法名「夢華」,請白老為其法名題字。


白老題云:夢隨流水去,華枝有芬芳。


後又改為:夢隨流水去,華帶暗香來。


以前句為好,後句有點刻意求工,不若前句自然清正。


十一


白老建議改革早晚課誦,曾說:「早上起來不要上殿——誦經就好。大乘經論,輪著誦。早殿整天誦那些東西幹嘛嗎?」法久弊生,當以變通復其生機也。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離經叛道。


十二


寺院某職工煮菜太咸,有人向他提出意見,他怒氣衝天、罵罵咧咧。白老說:「眾生歡喜就是培福……如做飯,煮的好,大家吃得歡喜,就很培福;反之,煮得鹹的太咸、生的太生,講話又沒有禮貌,就很損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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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長老書法(來源:騰訊佛學)


十三


冬天,大殿前的大石階上,白老裹著棉襖曬太陽,起身時,很費力。白老自嘲說:「衣服穿多了,像『狗熊』一樣。」老人濃厚的四川普通話,「狗熊」二字的發音,極為生動。


十四


白老常說:「人貴自知之明,時時檢查自己。」


B法師言:「在白老面前,精神頓時凝聚。」


十五


白老一生有兩大愛好,一是書法,二是種花。B法師問:「零八年佛教教育學院建好了,你要不要到那裡去?」白老:「若要我去,除非是把我的花一起挖過去……。」其實白老種的也都是極平常的花,菊花、桂花、月季、百合、玫瑰一類——他不一定是在種花,只是以花養心,借花觀心,在花開花落、雲捲雲舒之中,體會天地之心罷。


十六


B法師:白老給我寫一幅字吧。


白老以隸書題云:虛室生白。


白老又云:修道的境界也是一樣的。


《莊子·人間世》:「虛室生白,吉祥止止。」


司馬彪云:「室,比喻心,心能空虛,則純白獨生也。」


不知「白光」二字,是否取喻於此?


十七


居士打電話,問候白老。白老問他:「最近胖了一點沒有。」……可能口音的緣故,對方聽不懂。白老大聲說:「就是你重量增加沒有」。


十八


我剛到普陀山時,心情不好,憂時傷世,常常雙眉緊蹙、容色僵硬。白老說:「不要板著臉孔,好像人家欠你200元似的,要像『春和』,凡事放得下,生命才有生機。」


十九


白老一直告誡我們:「當法師的一定要保養身體,否則老的時候,很悲慘。」對年輕的法師,白老常常說:「你們講課一定要小聲一點!」因為,當法師的普遍用氣太過,到了老的時候,元氣耗盡,百病叢生。


二十


C法師那裡有一幅山水畫——林木森森,山石嶙峋,漸行漸遠的山路盡頭,露出寺廟的一角。畫很普通,誰也不會多看一眼。可是當白老在上面題了幾個字:「紅塵飛不到,高寺不勝寒」,一下子把它的意境提得很高,觀者莫不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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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長老與弟子(來源:騰訊佛學)


二十一


很多老和尚比白老有地位、有名望。但是肯定沒有白老那麼幸福。人還是不要太有名,有名的人,大家的眼光都看著你,各種人都想盡辦法圍著你撈取利益,很不自在,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人生不需要別人來認同你的價值,只要過得平淡、充實就好。


二十二


白老往往會在賞花的時候,看著螞蟻搬家,即便是螻蟻之微命,也同樣具有生命不可思議之美,老和尚的不可思議就在於他懂得欣賞生命之美。從平常人看來,白老是那種很平凡的老人,可是他是你越琢磨越不知他有多深的那種。


二十三


過去在北京的時候,白老的案頭總是放著《八指頭陀詩集》。白老寫的書法,其內容也多取材自《八指頭陀詩》、《楞嚴經》、《起信論》、《壇經》。其中,白老給人寫的字,以《八指頭陀詩》和《楞嚴經》最多。這不僅僅只是書法而已,更是老和尚參禪的受用處。


二十四


「亦知身是苦,妙解道為尊」——這是白老常常書寫的八指頭陀詩。


二十五


白老的字,以寫「隸書」寫得最好——很有古意、很乾凈,不帶一點的世俗氣、煙火氣、名利心。有的人寫字很霸氣,張牙舞爪,自以為是,讓人很不舒服。


二十六


一個學院,有沒有老法師很關鍵。白老在普陀山即便不講課,也無形中有一個靈魂的沉澱厚重,年青的法師不管怎樣,還是浮躁了些。白老坐在那裡,即便什麼話也不說,整個寺院也有一種安定安祥之氣。「老和尚」不是年輕的法師可以替代的。老和尚的無言說教、大道無為,對寺廟精神的凝聚、攝持,對信眾的信心,都有不可估量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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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用過的扇子(騰訊佛學)


二十七


某位年輕的法師寫了一部著作,洋洋洒洒,厚厚一本。他應用世間的學問比附佛法,還豪言壯志地說道:「我們要努力,讓佛法在心理學界佔有一席之地。」 白老看了他的著作直搖頭,說:「寫個什麼啊!」真正的法,必定是直指要害,直接讓人受用的。佛法,難道是看誰的文字堆積的多、材料牽扯的廣、更符合世間的學問,就更為「正法」嗎?六祖看的經不多,就《金剛經》等幾部,留下來的著作也不多,就一部《壇經》,但六祖以後多少禪師,沒有一個敢說《壇經》一個不字。


二十八


當年的北京佛學院,一個是傳印法師,一個是白光法師,深受學生的愛戴;然而,二者風格截然不同,傳老猶如嚴父,白老猶如慈母;傳老好處是為人嚴謹,白老好處是愛護學生;學生對傳老更多是敬畏,對白老更多是親近。有時候,白老查寮,有些學生因為一些小事害怕處罰,翻上屋子跑了,都能聽見瓦片的聲音。白老臨出寮門時,最後還輕輕說了一句「天黑,小心摔著」。有時候,白老買了黃瓜,遇到同學就說「吃一根吧」,很多事他都化為無事。


二十九


白老在北京講過的課有——《楞嚴經》、《起信論》、《壇經》,並且教學生書法。白老受憨山大師的影響很大,課堂上常常對學生講憨山大師的故事。白老上課,首先是消文,然後寫一句精彩的話(大字),然後講一些禪宗祖師的公案。


三十


我們學習白老,一是學習老和尚那種慈悲,二是學習他提倡的心性的東西。白老常說「久坐有禪」,常常提到的詞語就是「用心」、「用功」、「體驗」、「打坐」。很多東西不是光看經教,就可以過去,而是坐下來,心很細很細……很多義理上的難題,都是在禪定之中突破的。佛在《阿含經》也說,比丘有三事:讀誦(聞思)、坐禪、講說。


三十一


白老在北京有一段時間經常看小說——床底下滿滿的小說,一箱一箱的。學生向白老借小說,白老說你不要說是我的。小說被班主任沒收後,聽說是白老的,又還給白老,很好玩。白老之所以腦筋那麼靈活、反應那麼清晰,這和他看小說有很大的關係。很多老和尚到老的時候,都老年痴呆。白老說:「我要求我的學生每月讀一部文學作品。提高素養。」


三十二


甲和乙都是國內有名的大和尚,當年也都曾經是白老的學生。他們來看白老的時候,都恭恭敬敬的樣子。但一位出於真誠,一位出於虛偽。其中的某乙,在法會結束拍照時,噌的一下,就把白老的身體擠向一邊,自己佔據中心,臉上迅速堆砌起金光燦燦的笑容,其名利熏心、又道貌岸然的醜態,幾乎可以給岳不群作師父了。


三十三


B法師:終南山那九年,你是用什麼功?


白老:一個四川的禪和子走了,茅蓬留給我,我那時剛剛出家,用什麼功嘛,整個是「盲修瞎煉」……等我到法源寺懂得一點的時候,已經沒有那個精力了。


B法師:我也要去住茅蓬。


白老:有柴有水,等於住山的一半。


三十四


反右運動,鼓勵發言的時候,一位法師(曾經是太虛法師的弟子),提了一條意見說:「學生植樹節種樹,缺水,樹都死了,就上山把我茅蓬里的樹挖去種,這樣不好」……遂被定為「對社會主義不滿」,派到一煤礦挖煤,死在那裡。當年白老終南山茅蓬的四周,或遠或近,有十幾處茅蓬。那些人也多半淹沒在歲月的塵埃中,人道蒼茫,命途多舛。


三十五


在齋堂的時候,有一個奇怪的現象,一看到土豆泥、或燉土豆,我們滿心歡喜,白老卻眉頭緊鎖,從不置勺。可是要知道白老的一生,才能理解。白老這一生很坎坷,文革前後關了14年,其中幾年,每個月只發給你三四十斤的土豆,一天三餐都吃土豆,還吃不飽。宗性法師曾經回憶起白老的一句詩:「低頭細讀官家史,始知從前信太真。」——這裡面隱含著白老多少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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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南傳袈裟的白老(騰訊佛學)


三十六


白老生於1926年,少年時,經歷了軍閥混戰、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時期,他曾在四川大學歷史系攻讀「甲骨文」。隨後,他往南嶽遊玩,偶遇一位老和尚,因緣時至,留住三宿,遂於獅子岩出家,並於雲門寺等地參學,親近虛雲老和尚,後至終南山閉關九年。反右的時候,白老因提了五十三條意見,被定為「政治犯」,勞動改造共十四年,前七年在一個大石場打石頭,後七年在陝北一個農場種田、放牛。文革結束,平反後,安排工作,白老當了六年的工人。1980年,中國佛學院組建,精調全國的老和尚教書。


因凈慧法師(二老同戒)的推薦,白老回北京佛學院教學,並任教務長達十六年。1996年白老因住持教務、勞累過度而腦溢血,出院後,離開北京,隱居普陀山。……有位年輕人問白老:「如果讓您重新選擇的話,您是願意顛沛流離呢,還是願意舒舒服服呢?」白老答:「顛沛流離……能學到東西,知道人生很苦、很難。」沉默之後又說:「你沒有顛沛,也沒有流離。人要心胸開闊,沒有憂愁,像天地一樣什麼東西都容的下。心態很重要,人的主觀意識很重要。」


圖文/宗慧


師道大學堂編輯


北京佛教文化研究所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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