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頲：「你的極限往前推，慾望也會往前推」
這個世界有著不同的層面，在探險家的眼中，它時刻充滿挑戰、未知、極限，以及對心靈的拷問。
付出和犧牲是通達這個層面的門票，他們無法對你言說其中的美妙，因為你沒曾折磨肉體、遠離人煙、面對惡劣的天氣和猛獸。
他們是現代的修行者。
今年秋天，從帝舵表的製表精神中得到啟發，編輯們從西到東，跨越中國的萬里路程，尋找到六位我們心目中的現代探險家，深入他們的內心，跟隨了哪怕是一小段他們的探索之路。
韓頲，是一位痴迷於探洞潛水的探險家，最近他出沒在廣西省都安縣，因為那裡的洞穴「美麗而探測難度大」。我們飛往南寧，他開車兩個多小時來機場迎接。黝黑的皮膚和花臂，顯現出他內心野性的一面。
再要靠近他心愛的潛水「天窗」和位於都安的潛水基地，他就得載我們繼續夜行三小時。奔波與探索，對他來說似乎就是生活的日常。廣西的獨特地貌和山形，在第二天的清晨，終於在我們好奇的眼前緩緩鋪開。
廣西，都安
「你的極限往前推，慾望也會往前推」
印花T恤 All Saints
毛領拼接夾克 Moncler
帝舵領潛型腕錶 Tudor
韓頲
探洞潛水者
藍旗潛水俱樂部總教練、創始人，國內首位全能型潛水教練，中國技術潛水先鋒。早年從事多項極限運動，近年專註於洞穴潛水探險，正在廣西地區開展水下洞穴的系統性探索。
廣西都安，熔岩地貌的形狀奇詭瑰麗，給洞穴潛水探險者帶來豐富複雜的探索感受，而帝舵領潛型腕錶（Tudor Pelagos），堪稱最完善的傳統機械潛水錶的代表，就像洞穴邊沿跳動的一顆堅硬的決心。它專業、精準，防水深度達到500米，在深不可測的洞穴水下，給探險者提供牢靠的信心。
看慣聽慣了身邊朋友在全世界度假海灘潛水「領略美麗海下風景」的我們，站在廣西省都安縣郊外山裡的洞穴前，都陷入了某種沉默。九月底的廣西，依然有40度的高溫，明烈的太陽照著獨特的熔岩地貌岩石，形狀奇特，顏色發白，這無疑是另外一種美麗，而掩藏在碧綠潭水下的洞穴，卻神秘陰森，寒氣徹骨。黑黢黢的水下，是怎樣深沉、曲回、複雜的世界？
韓頲，一個探洞潛水者，就不可抑制地熱愛這個世界。從去年10月開始，他幾乎駐紮在都安，為了探索一些可以供他教學用的洞穴資源。在韓頲看來，全世界像廣西這一帶有這麼集中的可探洞潛水的地方並不多，目前比較出名的主要有三個，一個在美國、一個在墨西哥、還有一個在法國。他希望廣西都安附近可以成為全世界第四個洞穴潛水的基地。
韓頲用「豐富」來形容都安的洞穴，這一年多來他探了三十來個大大小小的洞穴，每個洞的特點都不一樣，既有比較漂亮的，地質結構很豐富，也有陰森的、深度大、能見度極低、探起來難度很大的。洞里有什麼呢？韓頲這樣描述：「我潛進去同一個洞，也許會有100多米深，往裡潛行的過程中，會看到地質不同的階段和層次，形態都不一樣；有時候會看到洞里生存的盲魚盲蝦，因為從不見光，眼睛已經退化沒有了，還有罕見品種的水母和其他生物，還有一些貝殼化石，甚至我也碰到過幾十年前的人骨骷髏。」
「豐富」的洞穴：岩石、盲魚、盲蝦
韓頲迷戀著身處洞穴的孤絕感受，分不清是自己在和環境對話，還是在和自己內心。「你的各種感官會特別敏銳，把一些額外的東西都過濾掉了，那個時候你會感覺到可以接觸到自己原來沒有注意到的一些深層次的自我。如果你夠放鬆的話，你在水裡是懸浮的，我們經常說水裡是內太空，然後你看著周圍……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就好像是在月球表面一樣。」
月球表面已經有人類的足跡了，而韓頲所探索的許多洞穴深處，真正的地球的無人知道的角落內心，還從沒有人涉足呢。有時候想到這一層，他依然覺得激動，像最開始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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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EMEN：探洞潛水首先令我感覺到的是幽閉和害怕……
應該每個人的感受會不太一樣。洞穴潛水本身的技術要求特別高，可能是潛水裡面技術最高的一種形式，對潛水員的要求也非常高。這就是說，你的心理素質要很好，如果你潛到洞裡面，感到害怕、驚慌，這其實說明你還沒有準備好來玩這個遊戲。
ELLEMEN：那你潛在洞里的感受是什麼樣的？
我很享受探洞的過程，我在這邊大多數情況下是一個人探洞，我們叫solo，這種方式在普通的潛水概念是絕對不允許的，就是說潛水一定要有潛伴，要有一個團隊，但是在探洞這個領域，現在大多數真正的探洞者都會選擇solo的方式，這有很多原因，其中有一個觀念，就是我覺得一個人探洞可能比更多人一起探洞更安全。我獨自探洞也就兩年而已，我覺得這是一種難以自拔的情緒，我特別享受。我完全沉浸在一個自己和周圍環境對話的情境里，經常一個人在洞穴里的水中靜靜懸浮著。怎麼形容呢？好像在光明與黑暗之間，在刀鋒上行走的感覺，毀滅與不毀滅就在一線之間。每次從洞穴里跳到外面，就像瞬間跨越兩個世界，那個感覺非常刺激。
ELLEMEN：探洞潛水最需要的精神和技能是什麼？
我覺得比起技術，更重要的是心理和頭腦。只要肯花功夫，技術一定是可以練得出來的，但是心理建設卻每人不同，在深不可測的洞里如果遇到問題，你要保持足夠的冷靜和強大的心理素質才有機會脫身出來。然後是頭腦，這個可能比心理還重要，你在判斷什麼地方應該進不應該進，包括每一次汲取的經驗學習，其實都是靠頭腦的。你知道普通的休閑潛水，可以通過情境模擬教學來告訴你有哪些危險，碰到危險應該怎麼辦，幾乎可以設計成一個接近程序化的東西，只要練熟了，可能大多數的問題你都能解決。但是探洞潛水的大多數問題是你想像不到的，需要靠你自己的頭腦、判斷和經驗智慧。
ELLEMEN：洞穴那麼神秘，沒有負面的情緒會出現嗎？
這也是心理的一方面吧。探洞探得多了，確實對心理會有微妙的影響，我也會。有時候就像電影里表現的一樣，一個人有陽光的一面也一定會有陰暗的一面。我享受在洞里游弋的孤獨，但在孤獨和黑暗裡面久了，真的會慢慢被它吞噬，內心的一些陰暗面會慢慢爬出來，甚至自我的毀滅感也會跑出來，會突然想，「就這樣吧，我不想出去了」。所以心理調節很重要，如果心理狀況不好，那這段時間就不要去探洞了。
ELLEMEN：在探洞時，計時器算不算特別重要的工具？
非常重要，我一定會帶潛水電腦和計時器，不止一個。我們有一些原則，其中之一就是在下水之前會定好氣體用到多少就必須回頭。因為面對太新的洞，你並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樣，不知道能潛入多深，你就得自己設定，比如說用到四分之一我就回頭、五分之一我就回頭。時間也一樣，我要設定好最大時間，比如說四十分鐘我就回頭、一個小時我就回頭。對我們來說，計時裝置不僅是必須的，而且一定要有備用的，最少有兩個，防止一個出問題，你還有另一個可以用到。
根據不同洞穴的實際情況和探索的目的，韓頲每一次外出帶的裝備也不盡相同。一般來說，最基本的裝備會有面鏡（及備用面鏡）、潛水靴、腳蹼；潛水衣會準備乾衣或濕衣、頭套、BCD（浮力補償裝置）、調節器、氣瓶組（主氣瓶及減壓瓶）、循環呼吸器、照明工具（潛水主燈及2個以上的備用燈）、潛水電腦表、深度儀及計時器、指北針。
還有引導工具，包括若干主線輪、小線軸、水下標示（Arrow & Cookie）；保護或應急裝置，比如頭盔、潛水刀或割線器，拆卸組合工具；輔助裝置，如水下推進器、水下記事本；以及準備工具，包括氣體分析儀、備用工具盒、備用O圈盒……
ELLEMEN：在探洞潛水這個領域，你最終希望達到一個怎樣的目標？
我以前自己玩潛水，玩很輕鬆，現在搞這個潛水俱樂部，真的非常累的，需要應付很多事情，支持我繼續做下去就是兩件事，一是自己對洞穴潛水的痴迷，因為在中國搞探洞潛水的人很少，包括廣西都安這邊，之前都是找外國人來探洞，但是他們的目各種各樣，其實我們不一定要找老外啊，我們中國人也不是沒有能力做這個事情，尤其中國的洞當然希望中國人自己來探。現在中國的洞穴潛水員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人喜歡，只是門檻太高，要教要學的話也得跑去墨西哥或美國，經濟和時間成本很高，很多人可能根本承受不了，這擋住了很多真正有興趣、有天分的人來玩這個項目。如果我們在這邊建成一個探洞潛水基地的話，我相信中國的洞穴潛水事業會成長很快。
ELLEMEN：那麼第二個目標呢？
現在整個中國的潛水事業發展特別快，但我卻覺得潛水水平有很大的問題，尤其是在發展快的時間裡，追名逐利的人比較多，對潛水技術水平的真正注意力比較少。洞穴潛水對潛水的技術和安全意識的要求是最高的，我希望自己的潛水俱樂部能提升整個中國潛水員的水平。同時還想在公共安全潛水領域，比如救援、消防潛水員這一塊都能幫助提升水平。這個我們比較落後，大多是在用培訓休閑潛水員的方法加多一點技巧來培養，而國外已經做得很專業了，我們完全可以很快地追上來。這個也是我想做的，我都沒有放棄，我很高興廣西都安的潛水中心是我在管理，使我們能有計劃有系統性地進行探洞。
ELLEMEN：不停地探不同的洞，能力也在不住地增強，但危險也會更大吧？
隨著你探得越來越多，你的能力會越來越強，如果說去年有一些洞，我覺得太危險不應該冒險進去，但可能今年我再探這個洞，就會覺得我可以，可以再往前推。其實你的能力的極限會越來越往前推，同時你的慾望也會往前推，跟其他運動一樣，越往前推危險也就越大。我也不是傻乎乎的，看著明明是高樓我還跳下去。潛水運動是這樣，它的問題在於很多危險不是那麼直觀的，它明明是十層樓跳下去那麼危險，但你自己不覺得，你覺得就像從窗檯跳下去一樣，就是很糟糕的問題。到達洞穴探險的水平你至少要有這個意識，你能意識到危險大概有多少，要判斷並嘗試，要不要冒這個險？怎麼克服困難？碰到問題怎麼辦？事先會考慮這些問題，並不是莽撞地去探洞。
ELLEMEN：你對你現在的生活狀態滿意嗎？
我的生活百分之八十與潛水有關。以前幾十年我都是一個玩的狀態，比較想得開，不會花很多精力在工作和賺錢上，就算賺錢也是不得已為之，是不想為人所困，除此之外賺多少錢對我來說完全沒有意義。所以我那段時間各種極限運動我都玩，很輕鬆。但是這兩三年把潛水當作一個事業來做了以後特別累，不能像以前那樣不想和人打交道就不去，看不上的人就一句話也不和他說，現在必須犧牲很多，包括生活方式，包括自我設定，包括與人打交道，付出了很多代價。但我真的希望能做一點事情，對周圍的人有一些幫助，有好的影響。我不會半途而廢。
韓頲給探洞潛水新手的10個建議：
1. 「什麼是讓人類獨一無二的品質？在我看來，超越極限是我們獨有的品質……因為我們是人類，我們的本質就是飛翔。」跟很多極限運動同樣的弔詭，一方面正是超越的慾望推動你向前，另一方面抵不住誘惑多前進一步可能就是你永遠的終點。本質是非理性的，卻需要最理性的控制。你確定你享受行走在刀鋒上的感覺？
2.上一條確定的話，恭喜你，有錢的可以先寫好遺囑了，沒有的也不用動腦筋騙保，放心吧沒有保險公司會保這個。
3.還想著跟誰天長地久的千萬慎重。活生生的例子，如今的探洞王Steve Bogaerts，當初不過是想帶女友去墨西哥玩一個月，結果一呆已經是17年，女朋友早不知是誰的老婆誰的媽了。
4.那倆人志同道合，琴瑟和鳴總行了吧？更要慎重：
當這是你最愛的人，你準備好了么？
5.牢記墨菲定律（Murphy s Law）：Anything that can go wrong will go wrong，凡是可能出錯的事必定會出錯。
探洞幾乎無法做潛水計劃，只能確定策略，那就比你「預計」的更保守一點，要不然就二點。然後，確定好緊急撤離的應對策略。
6.根據上條，在發生問題前，你應該是最悲觀的人，相信自己會是運氣最差的，再小的隱患也不能姑息。但是一旦真的在水下生死攸關，你必須是最樂觀的人，相信自己是命運的寵兒。相信我，這樣才有回來的機會。
7.起碼技術完美、知識全面、各類洞潛經驗豐富才來碰。不要以為掌握好踢法和中性就很厲害，那個只是「小學」；不要以為學個洞穴課程（搞不好還是野雞的）就很牛，那不過是「初中」。
8.跟頭腦比起來，上一條的要求簡直不值得一提。你將要面臨的是再高的「文憑」也罩不住的世界，總會遇到不曾準備好甚至不曾想像過的情況，不停需要隨機應變。
9.隨身帶套組合工具下水，常有意想不到的用處。最不濟無聊的時候還能修個指甲什麼的……
10.保持體形，不要吃得太胖，不然卡住就不好玩了
策劃、監製：董江威
攝影：王曉東、部分圖片由韓頲提供
妝發、造型：段層
採訪、撰文、編輯：何葉
助理編輯：汪萬玲
攝影助理：夏文傑
錄音整理：子倩、盛情、瀨孺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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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為「舌尖上的英國」正名了！
※呵呵新聞：去埃及旅遊，記得帶一打清涼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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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新聞：宇宙最強的鑒黃師原來是Face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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