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城市媽媽6個月內母乳餵養比例不足16％？
博士媽媽題記
前幾天被馬伊琍痛批國內機場、火車站母嬰室的長微博刷屏，這兩天坐車到銅鑼灣看到地鐵站里巨大的宣傳工作場所母乳哺喂設施的海報，加之剛看到一篇悲觀的文章，頂尖醫學期刊《柳葉刀》（The Lancet）刊登的最新研究指出，2014年全球全球售出的嬰兒配方奶粉當中，四成由中國購買。今天想以個人觀點，談談是什麼阻礙了很多城市媽媽的母乳餵養之路？
香港地鐵銅鑼灣站出口海報
文/娜珍
根據國家衛生計生委的數據，2014年在中國，按照世衛建議在孩子出生後6個月內僅以母乳餵養的城區婦女，比例不到16%。鄉村比例較高，約為30%，但城鄉地區的母乳餵養率都持續下降。
根據香港衛生署對2012年出生嬰兒的調查，只有2.3%的香港母親在孩子出生後6個月內僅以母乳餵養。
這是一個看似「奇怪」的現象。照理來說，城區年輕媽媽普遍受教育程度更高，理應對於母乳餵養的益處更加了解，為什麼母乳餵養率反倒比農村更低？有些人可能以為這跟城市媽媽更加懶惰、養尊處優、自私不願付出等有關係，然而實際上，城市媽媽面臨的很多現實的母乳餵養困難才是真正橫亘在母乳餵養這條路上的鴻溝。尤其當這些困難是社會層面的。
職場背奶媽媽多，用人公司支持少
國內法定產假90天，按產後開始休假起算，產假結束時寶寶3個月，要想母乳餵養至1歲，媽媽的背奶時間需要達到9個月；香港法定產假70天，按產後開始休假起算，產假結束時寶寶2個月10天，要想母乳餵養至1歲，媽媽的背奶時間需要達到9個月20天。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香港委員會推行的一項「SAY YES TO BREASTFEEDING」活動中指出，一項有關香港媽媽母乳餵養和停止母乳餵養的行為研究發現，媽媽在產後三個月停止母乳餵養的主因之一，源於媽媽「需要重返工作崗位」；另一項有關在香港推行和維持母乳餵養的研究指出，即使媽媽想繼續母乳餵養，但職場媽媽認為在工作場所難以擠母乳繼續餵養孩子。
6個月內的寶寶餵奶頻率很高，所以對於職場媽媽的要求也很高，需要每天在工作時間擠2-3次才可以維持自身產奶量及滿足寶寶的需求。然而對於這件高頻率且高私密性的事情，大多數公司都是沒有什麼特別措施的，例如：供媽媽們吸奶的單獨區域，可供使用吸奶器的單獨插座，以及單獨存儲母乳的設備（冰櫃等）。這大概也從某種程度上解釋為什麼香港6個月內純母乳餵養率比國內還低，港媒也在大力鼓勵用人公司加入到推動「母乳哺喂友善工作間」的行列中，而目前全港加入此計劃的企業也僅63家。
說幾個職場背奶媽媽的經歷吧：
明星也做背奶媽媽-馬伊琍
馬伊琍曾經寫過一篇 「寫給每一位背奶媽媽」，其中詳細記錄了小女兒出生後她一年中長期背奶經歷。
@馬伊琍：
喂老大9個月里得了三次急性乳腺炎，喂老二時，一次乳腺炎發高燒(有很多哺乳期安全用藥)，一次帶狀皰疹(只要皰疹不破皰液不接觸寶寶)，出國35天，拍戲三個半月，將近12個月我都堅持下來沒斷過一天奶。你可以有一百種理由說我真的堅持不下去，因為要出差、要工作、或者生病了太累了，可是，只要你想堅持，只要一個理由就可以，因為我想！
她在飛機上吸過奶
@馬伊琍：
先說飛機上擠奶，我已經是老手了，準備好消毒過的奶瓶，安全帶信號燈一滅就先跟空姐打好招呼我要擠奶，所以衛生間會被佔用很長時間，後來發現空姐都非常配合因為她們大部分都在飛機上當過背奶媽媽。但是遇到一個問題，當時的愛馬才5歲，她不願意我離開座位那麼久，有一次我出來時她在哭泣，所以我會拜託空姐幫我照顧她一下，時常過去陪她說話就會好很多。但是也會有最尷尬的時候，如果飛機一直在顛簸，那我就索性在座位上擠奶，坐在最靠窗，用毯子披在身上，扣緊安全帶，如果坐在左邊窗口，就身體面向窗口，右腿駕到座位上，把毯子批在肩上形成一個私密的三角空間。為了方便，我從來都不帶吸奶器，都是用手擠，隨時隨地可以，不用電源，這是最方便最實用的了。
她在車裡吸過奶
@馬伊琍：
每天到現場都很輕鬆，衣服松垮合適，到了下午隨著漲奶，衣服開始緊繃，兩肩不由自主地內扣，開始駝背。導演很照顧，盡量不到工作時間結束就先拍完我的鏡頭放我走。也有的時候搶一個場景必須拍完，時間久了怕乳腺炎，等不及回家，上了車就坐在最後面拉好窗帘繫緊安全帶，讓司機開穩點，用手擠奶。
都說母乳餵養是美好的，可是要堅持下去一定是非常難非常累的，要伴隨體力心力的巨大付出。
@馬伊琍：
聽到母乳擠壓流入奶瓶的聲音，那急急的撞擊瓶壁的聲音，我清楚記得，那是所有媽媽的心血，傾注在一個小瓶子裡帶回給寶寶。
港大老師關在辦公室內吸奶
在我還沒有懷孕成為媽媽前，有一段時間我在幫系裡一位年輕女老師做一個項目，有幾次去辦公室找她，結果大門緊閉。我敲門後等了好久，她開門很羞澀的跟我說她在pumping，我不太理解她在做什麼，回來查了下才知道這是指她在吸奶。記得那段時間她剛休完產假沒有多久。後來跟她聊，才知道她哺乳期每天都會在自己的辦公室吸奶，然後儲藏在系裡公共冰櫃，下班時帶回家給寶寶吃。她堅持母乳餵養至10個月。
衛生間吸奶不衛生且易生病
對於很多沒有單獨母乳哺喂「友善工作間」公司的背奶媽媽來說，在公共衛生間吸奶幾乎是她們的唯一選擇。除了忍受廁所難聞的味道和可能存在的種種細菌，在冬天，衛生間吸奶很可能讓人感冒、著涼。
實施母乳喂哺友善工作間僱主指引中內容
社會包容度低
作為一個在6個月內帶剛剛出生的兒子坐了6趟飛機（當然也是迫於無奈），平時出門無數趟，奔波於三個城市的新手媽媽來說，在公共場所餵奶對我來講是一件實在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的標配就是一個哺喂巾，足以保護我的隱私。但即使這樣，還是總會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在西安如此，在深圳如此，在香港也如此。某些人大概是好奇，但某些人也許是在想，餵奶不能等等回家喂？要餵奶，還帶娃出來幹嘛？
地鐵站台內給不足3個月的兒子餵奶
然而很多時候，寶寶被包裹在哺喂巾下吃奶，會滿頭大汗，空氣也憋悶，他們會不停掙扎的拉掉哺乳巾，這時候對我來說是很狼狽的。更狼狽的，也許是徹底忘記帶哺乳巾或遮蔽物，同時又找不到母嬰室等地方，而寶寶又哭的傷心至極的嗷嗷待哺。
前段時間北京地鐵哺乳事件引起的爭議，鬧得沸沸揚揚，抨擊方認為地鐵是公眾場所，公序良俗就是不能容忍當眾裸露乳房，甚至上升至裸露性器官等言論；支持方認為哺乳是母親的自然之舉，在嗷嗷待哺的小嬰兒面前母親解開衣扣餵奶是最自然畫面而已。
我最認可下面這個知乎用戶的說法，就算僅僅因為我們都已是媽媽。
知乎@jaehn ：
我沒生孩子前也不曾認為某一天我會在公眾場合袒胸露乳，如此不精緻不優雅的形象在當初那個未為人母的少女眼裡簡直就是女性之恥。除非暴露癖，沒有哪個女人願意無緣無故當眾袒胸露乳。
而現在，經歷過懷孕生子哺乳之後，我覺得一個狼狽萬分的新手媽媽手忙腳亂的給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餵奶是世界上最為瑣碎最為平凡卻最為美好的畫面。因為瑣碎所以看上去並不平和精緻，因為平凡所以看上去並不高雅珍貴，但褪去了藝術描寫里那些歌頌，因為真實更加美好。
我曾經也和先生討論過，如果忘帶哺喂巾，我會不會給兒子當眾餵奶，說實話，我個人也是持猶豫的態度。就像上段所說：我沒生孩子前也不曾認為某一天我會在公眾場合袒胸露乳；但同時，路人的側目指點，惡意拍照上傳網路，甚至全民抨擊，巨大爭議，可能更是我猶豫的緣由。
知乎@jaehn ：
我很慶幸我在加拿大生子哺乳，只要是公眾場合解開衣服就能給我的寶寶餵奶；無論是餐館，商場甚至是商務場合，我們律所的一個律師媽媽為了哺乳，包括法官和我們以及對方律師團隊一起等了她半個小時，這估計在國內是不可能的。
在外哺乳時，有些媽媽會用哺乳巾有些媽媽不會，但不會有任何人跑出來指責哺乳媽媽的行為。我記得去年英國出了個事情是一個高級餐館的侍應生給一個哺乳媽媽餐巾要求遮一下，引起了全英國的憤怒，無論是推特還是網路報道都是討伐那家餐館的粗魯行為。
更不要提眾多明星媽媽政界媽媽為宣傳母乳餵養作出的努力。
母嬰友好設施普遍不完善
在地鐵哺乳事件中，不論是批判方還是支持方，他們的爭論核心都在這位哺乳媽媽的行為，然而，大家都忽略了，或者是低估了強大的社會層面的大環境因素，而將責任歸於個人。
國內的實際現狀是：母嬰室少且設施簡陋，公眾場所的嬰兒車供應服務基本為零，盲人按盲道走估計就不能活著回家，各種樓梯、障礙物不少場所沒有相應的坡道和電梯，坐輪椅的人出門基本沒辦法搭乘公共交通工具，等等。
上個月在香港機場的母嬰室給兒子換尿布，尿布台好貼心，檯子下方就是尿布丟棄箱，左邊就是洗手台；另外發現還配置熱奶器。
@馬伊琍：
都批評如今的中國年輕媽媽們懶惰不肯母乳餵養、不親自帶孩子，可是現實狀況確實是整個大環境不夠體諒媽媽們，商店裡即使安裝了可供殘疾車及嬰兒車上下的電動升降機也都拿鏈子鎖著純當擺設，每次我們都是兩個人扛著嬰兒車上下樓梯，公共場所極缺母嬰室供哺乳換尿布，帶孩子出來一趟太不易，怎麼讓媽媽們習慣脫離保姆和老人的幫忙去親力親為呢？真心希望能給母嬰室來個標配：尿布台、洗手池、椅子、插座、垃圾桶。已完工的母嬰室請電工師傅再拉根線按個兩相三相都帶的插座，未完工在建的務必再建一個洗手池，沒有母嬰室的能在女廁里加按一個可伸縮尿布台，讓寶寶們從小就被尊重，讓媽媽們能安心帶寶寶出行！
雖然相較於十幾年前國內商場里壓根沒有母嬰室，到現在形同虛設的母嬰室，兩者相比，多少還是有些進步的。只是希望，母嬰室不僅僅再只是徒有其名。
寫作參考：
1.香港政府一站通：香港衛生署 家庭健康服務；
2.知乎；
3.馬伊琍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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