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種方式講西漢63｜大將軍衛青

張蠡良 時拾史事

衛青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值得尊敬的地方並不只因為他的能力和功績。而是衛青有一個畸形的成長經歷，卻並沒有因此就發展成一個心理變態的人。

衛青的出生在很多人眼裡並不光彩，雖然衛青是無辜的。衛青的父親叫鄭季，是平陽縣的一個小官吏。平陽縣歸平陽候曹壽所有，作為曹壽食邑的小官吏，便時常去平陽候家中做事，是平陽候家的熟客。

平陽候有個小妾，叫衛媼。一看這「媼」字，便知這平陽候的小妾已經不再年輕，又不是什麼絕世美人，人過中年，自然是姿色不再，平日里便缺少了曹壽的寵愛。或許對曹壽來說衛媼已經不入眼了，不過在鄭季這種人眼裡，衛媼也不過是徐娘半老，還猶存了幾分風韻，一來二去，這倆人便互相瞧上了眼，偷偷地勾搭到了一起。時間久了，衛媼便懷了鄭季的孩子，生了個男孩，便是衛青，字仲卿。

為什麼衛青不跟父親姓鄭而是姓衛呢？這是衛子夫的關係。就是衛子夫在得到了漢武帝寵幸後，衛青才冒姓衛。可能有人覺得，衛青為了發達就忘了改了自己的姓實在可恥，可實際上衛青想姓衛，父親鄭氏一家都覺得他不配姓「衛」。

小時候的衛青是跟著父親鄭季生活的，可鄭季卻並不把衛青當兒子看待。在鄭家，衛青的一切不公平待遇都被視而不見。鄭季和前妻所生的兒子們也都不將衛青當做兄弟，而是把他看做一個奴僕對待，可憐的小衛青便只好每日牧羊，與羊為友。

衛青曾跟人來到甘泉宮的一間居室，一個身戴枷鎖的犯人看到衛青，便說道：「您是個貴人，將來必做大官啊！」衛青聽罷，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不過是個奴僕的孩子，平日里能不挨打挨罵便已是心滿意足了，又怎敢作加官封侯之想？」

後來衛青漸漸地長大了，長大後成為了平陽候家中的騎兵，時常跟隨於平陽公主之後。好像大多成功人士，後人都喜歡給他們按上一些勵志的故事。衛青的一生的確很勵志，但衛青的發跡並不勵志。

古代凡是有妃子得到寵幸，那麼必定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衛子夫後來再次受到了漢武帝的寵幸，並且懷上了龍種，這也讓衛青得幸進入了宮中擔任職務。當時漢武帝正在派人建造建章宮，便讓衛青去建章宮供職。能從一個諸侯家的騎兵一躍而成為了宮中的小官員，這對衛青來說已經是很大的跨越了。事實再次證明，在發跡這件事上，運氣比努力更重要。

當然，運氣決定成功，而努力則決定了成功的高度。史書中並沒有記載衛青曾經有多麼努力，但以衛青的生活環境來看，衛青又的的確確在努力著，沒傘的孩子要學會奔跑，那麼衛青一定跌跌撞撞的自己跑了很久。

進入宮中任職的衛青，突然就對未來感到了無限的希望。一個元氣滿滿的小夥子，準備著揚帆起航，追逐太陽。

接著一個大浪就打了過來……打的衛青七葷八素，一臉懵逼。

衛子夫的受寵，固然讓衛家上下喜不自勝。同時卻也讓皇后陳氏落寞不已。有的人失望借酒澆愁自我調節，有的人則是，我不爽你也不要好過。陳皇后便是後者。看到衛子夫一天比一天受寵，陳皇后便坐不住了，尤其在衛子夫有了身孕之後，陳皇后更是醋勁大發。因為陳皇后和皇帝在一起這麼久，也一直沒生下個一男半女，所以看著別人為劉徹生了孩子，陳皇后便受不了了。受不了就去告訴了自己的母親劉嫖，兩個都有公主病的母女，自然咽不下這口氣。劉嫖老臉一甩，「閨女，這事你娘去給你解決。」陳皇后對母親自然是信心十足，當年廢立太子母親都間接地做過，更何況是為我出出氣？

劉嫖為女兒出氣的辦法也是直截了當，直接干起了黑社會的勾當，你敢讓我不順心，我就拿你家人開刀。劉嫖聽說衛子夫有個弟弟在建章宮做事，便派了幾個馬仔去建章宮把衛青給劫走囚禁了起來，準備隨時殺掉。

衛青素來行事低調，加上又是剛入宮，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誰，也就沒人去幫著衛青將此事告訴衛子夫。好在是衛青在宮中還有幾個靠得住的弟兄，騎郎公孫敖和幾個壯士聽說衛青被擄走後，也不管對面什麼背景，當即抄傢伙又去把衛青給搶了回來。都說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雖然在家中的時候父母並沒有成為衛青的依靠，不過老天還是給了衛青一些過命的朋友，想來也是對衛青的補償吧。

衛青這麼一個大活人，在建章宮裡被搶了個來回，事情自然也就傳開了。劉徹聽到這件事後，對自己的姑姑和妻子也是無可奈何，倒不是劉徹對他們感情有多深，而是太皇太后還在，自己便無法去懲罰這二人。於是漢武帝便派人將衛青招來，任命他為建章監，加侍中官銜。劉徹覺得，之前衛青被抓，還是因為自己沒有重視他，官職太低，又太低調，在宮中這麼不起眼說沒就沒了。現在給了你衛青這麼重要的職務，自然也就該安全的多了。想到因為自己讓衛青差點命都沒了，劉徹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便在幾日之間就賞了衛青千金之多。接著漢武帝又讓衛子夫的大姐衛孺嫁給了太僕公孫賀，讓衛子夫二姐衛少兒私通的陳掌也顯貴了起來。

本想替女兒出口氣，卻沒想到自己這麼一折騰，非但沒有出氣，還幫著衛家越來越尊貴了，這個結果差點讓劉嫖鼻子都氣歪。

衛家上下全是出自平陽候家，這讓平陽候曹壽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更是讓曹壽成為了大家口中的話題，雖然不是什麼好事……

漢武帝劉徹年僅十六便登基為帝，雖然是一國之君，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毛頭小子，少年心性，玩心頗重。未央宮雖大，卻也還是不夠漢武帝娛樂。「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劉徹便打起了微服出行的念頭。

從建元三年劉徹開始了第一次微服出行後，便沉迷其中，無法自拔。最開始，漢武帝還只是遊玩於自己的行宮之間，北到池陽宮，西至黃山宮，南下長楊宮，東遊宜春宮。再後來，漢武帝覺得出行距離還不夠，便開始走的更遠了。漸漸地，漢武帝四處奔騎，玩到哪算哪。少年人精力旺盛，一夜之間便能從未央宮跑到終南山，接著第二天便開始射獵各種野獸，或是御馬奔行，樂此其中。之後劉徹也不像開始那樣，前一天晚上出宮，第二天下午就能回來。後來的劉徹乾脆帶上五六天的乾糧，一次玩個盡興再回來。

雖然是微服出行，但劉徹畢竟是一國之君，身邊總要帶一些侍從護衛，所以每次出行，劉徹都帶著侍中、常侍、武騎三撥人一同出行，然後又挑選了隴西、北地兩郡善於騎射的良家子弟一同，陪著自己一同射獵遊玩。漢武帝每次出行都是夜漏下了十刻後出發（本想給你們從網上找找有沒有「夜漏」的圖片，結果一搜出來的圖是一群姑娘，其中還有蒼井空？我不知道這兩者有什麼關係……），皇帝出發前，自然這些侍中、良家子弟們就在要殿門口等候皇帝出行，也就是這群陪皇帝射獵的人，成了第一批「期門軍」。

期門軍，是漢武帝的第一支私人部隊，直接聽候劉徹的調遣。最開始只是跟著漢武帝微服出行，後來漢武帝出行的多了，深感有這麼一批忠於自己的私人部隊十分不錯，便將這群人正規化了。《百官公卿表》中記載：「期門掌執兵送從，武帝建元三年初置，比郎，無員，多至千人，有僕射，。」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漢朝精銳，也個個都忠於皇帝一人，所以開銷還是很大的，秩比千石……

每次這多則千號少則幾百號人的小部隊，出去一趟自然免不了驚擾百姓，一群年輕人也沒有刻意的去避讓老百姓的莊稼，所以有不少老百姓種的莊稼都毀在了這群人的馬蹄之下。這就讓老百姓們十分不爽了，每次看到這群混世魔王，便衝上去一頓臭罵。期門軍仗著自己是皇帝的親兵，對百姓們的怨言和叫罵都充耳不聞。最倒霉的還是曹壽，因為劉徹是微服出行，自然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但是這麼大的陣仗，又不是一般人能擺的出來的，那怎麼辦呢？所以漢武帝每次幹完壞事之後，都丟下一句話「我是平陽候曹壽！」於是，老百姓們就記住了，平陽候曹壽是吧？你等著吧。

接著，老百姓們便成群結隊，一起告到了縣令那裡，表示「那個叫曹壽的平陽候欺人太甚啊！毀了我們的莊稼還不聽我們的勸……」縣令倒也是個好縣令，聽對方是曹壽倒也沒慫，當即帶著人來射獵的地方找這個「曹壽」。果真到了之後，縣令就看到了一群騎馬縱橫的年輕人，縣令開始還是很有禮貌，表示自己想見一見平陽候，結果這幾個騎馬的少年囂張的很，舉起鞭子就要抽縣令，縣令當場怒了，命手下將這幾個騎兵都關押了起來。這幾個騎兵一看你還敢關我？小夥子你這官別想當了！當即幾個人就拿出了皇帝的御用物品，表示自己是皇帝的人。縣令開始還猶疑不定，幾經確認後，才相信這群混世魔王的頭兒是當今皇帝。無奈之下，只好將幾人放走。

從此之後，老百姓們便知道了，原來踩我們莊稼的不是平陽候，是皇帝啊！消息傳開後，民間和朝廷之上都知道皇帝喜歡微服出行這件事了。丞相許昌和御史大夫庄青翟兩個人知道這件事後，就派右輔都尉在長楊宮附近巡邏，又命右內史征伐平民到皇帝射獵的地方聽候調用。接著又私下為皇帝設置了十二所更衣處，還配備了宮人，可以讓皇帝白天休息更衣，晚上到各行宮住宿。雖說丞相許昌和御史大夫庄青翟是長樂宮的人，但這二人也知道，要想仕途長遠，跟當今皇帝的關係也不能搞差，所以也都竭盡所能的討皇帝開心。

全天下都知道了自己微服出行的這件事後，劉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之前踩壞了人家那麼多莊稼，還甩鍋給了平陽候，的確有些過意不去。所以劉徹便派了吾丘壽王和兩個數學很棒的人，讓他們算出阿城以南，盩厔以東，宜春宮以西的地區，所有的農田頃畝數共有多少，大約市值多少錢，編為簿冊，準備全都買下來，用來修建上林苑。接著，漢武帝又令中尉和左右內史標出屬縣的荒地，想以此補償給鄠縣和杜縣的百姓。

吾丘壽王字子贛，吾丘（yu qiu）是他的姓。吾丘壽王是趙地人，高材通明，嘴巴很會說。對於這次漢武帝交代的任務，沒用多久就出色的完成了。劉徹正準備讓吾丘壽王接著進行具體工作的時候，身邊卻有一個人發話了。說話的人叫東方朔。

東方朔對劉徹說道：「臣聽說，為人謙遜謹厚，上天就會給予善果，應之以福澤；為人驕橫奢侈，上天也會報以惡果，應之以災禍。現在陛下修建台觀廊屋，恐其不高；弋獵之處，恐其不廣。如果天不降災，那麼三輔一帶都可以作為皇帝的苑囿，又何必局限於鄠縣和杜縣呢？奢侈超越了禮制，上天會因此降災。上林苑雖小，臣還是認為他太大了。」

頓了頓，東方朔又開口說道：「終南山乃是天下險要之地，南有長江、淮河；北有黃河、渭水。這裡從汧水、隴山以東，到商、洛二縣以西，土地肥沃，物產富饒。漢朝建立時，離開三河，留居灞水、滻水以西，定都於涇水、渭水以南的長安，這一帶被稱為是天下陸海之地，秦之所以能降服西戎兼并山東六國，其根本就是佔有了這一塊地方。這裡出產玉石、金銀、銅鐵等礦產，還有豫章、檀香、柘樹等珍貴的木材，以及異類奇物，不可勝原。這裡有百工所需的原料，是萬民賴以富足的寶地。又有粳稻、梨、栗、桑、麻、竹箭之饒。土宜姜芋，水多蛙魚。窮人們可以靠這些豐衣足食，解決饑寒之憂。所以豐、鎬之地號稱土膏，這裡的土地每畝價值一斤黃金。現在把它化為苑囿，斷絕水澤之利，又侵佔百姓的沃土，上使國家財用匱乏，下奪百姓農桑之業。離棄成功，趨就失敗，耗損五穀，是不能在此建上林苑的第一個原因。

況且，讓荊棘叢林生長，以生育麋鹿，拓廣狐狸兔子的棲身之所，擴大胡狼出沒之地，又毀壞人家的祖墳，拆除人家的房屋，讓柔弱懷土思鄉，讓老人痛哭流涕，這是不能建上林苑的第二個原因。

拓地營建，築牆為苑，騎馳東西，車騖南北，又有深溝大渠，夫一日之樂不足以危無堤之輿，這是第三個原因。

因此，擴大苑囿，不恤農時，非強國富民之行為啊！」

接著，東方朔又舉出了古代昏庸暴君的勵志，說道：「殷紂王興建九市之宮，因而諸侯叛亂；楚靈王壘築章華台，因為楚民離散；秦始皇修建阿房宮，因而天下大亂！糞土愚臣，忘生觸死，逆聖意，犯隆指，罪該萬死，不勝大願！希望陳奏《泰階六符經》，以觀天變，不可不省。」

漢武帝聽罷=了東方朔的諫言後，點了點頭，表示讚許，當即封東方朔為太中大夫、給事中，賞賜黃金百斤。東方朔欣喜地看著皇帝，正準備誇讚劉徹聖明的時候，劉徹卻搶先發話了。劉徹表示「朕獎賞你是覺得你是國之良臣，但這個上林苑嘛……我還是要建的。」

雖然東方朔此次的諫言沒有被皇帝採納，但卻讓皇帝從此刮目相看。

下期接著說東方朔。

實在抱歉，這周教授安排的事情有點多，暫更五千，下下周恢復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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