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樟柯作品《天註定》:註定不能公映的好片
在西方,《天註定》是被推崇的傑作。
尤其是在法國,當地權威報紙《世界報》說:「這是當今中國前所未有的一部重要影片」;
《電視全覽》周刊(Télérama)說,「這是真正的一巴掌」;
音樂電影評論雜誌《音樂廉潔》(Les Inrockuptibles)周刊說,這是「刻不容緩需要去看的一部傑作」;
《首映》(Première)雜誌說,「這是一部蘊含美與暴力的巨作」;
《正片》(Positif)雜誌說,賈樟柯是「當代最偉大的導演之一」;
《回聲報》形容《天註定》是一部「了不起的驚人之作」;
《巴黎人報》說《天註定》是一部「扣人心弦和富有教益的電影」;
《新觀察》的評論是:「賈樟柯是一位重量級導演」。
該片獲得第66屆戛納國際電影節最佳劇本獎等多個國際大獎,
由於此片在國內禁播,所以了解此片的人甚少。
《天註定》的英文名是「A Touch of Sin」(一絲惡念),這與胡金銓的《俠女》英文名「A Touch of Zen」(一縷禪機)神似,這也是賈樟柯武俠導演胡金銓致敬的一個細節。
由姜武、王寶強、趙濤、羅藍山、李夢主演。影片圍繞四個人物,四個故事逐個展開,每個故事發生在中國的一個不同的地區,它們通過一些敘述的線索和一種奇妙的形式上的整體感彼此相連。
四個故事的原型分別是山西胡文海案、重慶周克華案、湖北鄧玉嬌案以及深圳富士康跳樓事件。
第一個故事:
影片對於貧富差距也有著真實的刻畫,承包煤礦的勝利集團董事長焦老闆買了私人飛機,村裡專門組織一車人敲鑼打鼓去機場歡迎,去的人每人領一袋白面。
也就是在這個畫面里,當眾挑釁說要去北京舉報他的大海(姜武飾)被焦老闆用鐵鍬往頭上像打高爾夫球一樣痛擊,那一鐵杴一鐵杴地打,看得人耳膜發鳴,頭昏腦漲。大海被人們送了一個「高爾夫球」的外號,從此戲稱他為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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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戲弄的大海徹底憤怒了,接下來的電影呈現了中國尺度最大的殺人映像,他舉起獵槍外麵包著一個印著老虎畫的毛毯,
就像戲台上被陷害而手刃奸險小人的林沖,
走上了快意恩仇的殺人之路。
他一槍爆了村會計的頭,接著一槍斃命會計老婆,村長、村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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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一個養馬的村民都接連命喪他的獵槍,
馬已經不堪重負,甚至前腿蜷縮跪在了地上,馬夫仍然一鞭一鞭的抽打,全然不顧馬已經拉不動車的現實。
這像極了世世代代在這片土地上勤勞而卑微活著的人們,已經拼盡全力的他們仍然逃不過被壓榨的皮鞭,儘管他們真的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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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後殺掉焦老闆,
在滿車血跡淋漓的車子上大海露出微笑,
那一幕彷彿看到了昆汀電影的暴力質感。
故事的最後一幕,
是那個被鞭打的馬拉著車走在道路上,
路上有兩個修女和一輛輛警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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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同樣是一種隱喻,電影讓大海殺掉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馬夫,因為影片出現了兩次他抽打馬的鏡頭。可是殺掉了馬夫,馬就真正自由了嗎,它還是拉著那個重重的馬車,它也只能走在公路上,人類虛偽的信仰無法拯救一匹重負的馬,那裡並沒有可以馳騁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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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故事:
周克華故事的主人公周三兒的扮演者是如今處在風口浪尖的離婚案漩渦中的王寶強。三兒在生活中沉默不語,只是冷眼睥睨著這個世界。
老母親對自己的回歸冷漠以對,
兄弟間也在親兄弟明算賬這種貌似公平實則冰冷的相處中越來越遠。
妻子想讓三兒好好待在家,可是三兒的心從來都不能被蠅營狗苟的生活所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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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兒帶著兒子看到綻放的煙火時,三兒對兒子說,老爸給你放個炮,
繼而他掏出手槍對著天空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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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騎上摩托車繼續離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他就像一個遊俠一樣一直在路上。
只有手槍的槍響才能給他生活帶來快感,於是你會看到幾次完全沒有目的的開槍。
影片開頭第一次因為被攔路要錢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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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最後,是他騎著摩托車進入一個隧道,
前面是一個滿載著牛的卡車,
牛的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就像三兒眼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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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處殺人的他也免不了走到人生最後的歸途里,
他不想做一個安於命運的牛,卻逃不脫被這個世界絞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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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故事,
主要講述的是趙濤扮演的「小玉」是洗浴中心的前台小姐,被有錢的客人看上,要求提供性服務。小玉拒絕,結果遭至了客人的毒打。
她在焦慮地等待著自己的情人在她和妻子之間的最後選擇,可是等來的卻是原配帶人對小三義正言辭的暴打。
小玉只能躲進一輛「靈蛇轉世成美女」的觀光車裡,這裡動物的隱喻又一次出現。在車裡滿地的蛇隔著玻璃緩慢地蜿蜒爬行,卻永遠也爬不出去。她隱喻著小玉剛烈的內心和深受禁錮的命運。
其中賈樟柯用一個長鏡頭,著重表現了有錢客人的霸道:
只見這個客人手拿著一摞錢,不住地往小玉的臉上拍,
每拍打一次,嘴裡還反覆叫囂著「老子就是有錢,有錢怎麼了!」
這個動作前前後後重複了幾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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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鏡頭往往是通過放慢敘事的節奏,給觀眾思考的時間。
而片中的這個不斷重複的長鏡頭,其實是對現實的一種隱喻:
即社會對人的逼迫,反反覆復,無休無止,一次比一次更猛烈,
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讓人最終走投無路。
於是,小玉拿起了刀,刺死了眼前這個侮辱她的男人。
最後選擇了報警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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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故事
打工的年輕人小輝沒有殺人,而是殺掉了自己。
故事一開頭,是他借同事手機而讓分心的同事弄傷了手,領導處罰他這些天的工錢全部算給同事,直到傷愈為止,
自覺吃虧的小輝一逃了之,來到了東莞。
在東莞小輝進入了盛世中華娛樂城。
小輝與三陪女蓮蓉生出情愫,
(一起給魚放生)
他想帶她離開東莞,
蓮蓉問,那我們去哪裡?
直到這時小輝才發覺看似四海為家哪裡都能去的自己其實無處可去。
蓮蓉告訴他,自己還有一個三歲的女兒,需要養她,小輝默然。
下雨的車裡造成了隔絕外界的空間,
這裡長得像吳倩蓮和周韻混合的李夢演得非常好,
把一個小姐演得非常清純。
在看到蓮蓉接客的畫面後,小輝也逃離了東莞。
辭職了,跑到另外一家工廠裡面干。
這個工廠就是富士康,主管還是個台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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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反覆的輾轉於各個工廠,光跑路了,所以沒錢
面對母親不斷地要錢和責難,(不想聽到母親的責罵,把電話拿開)
在一個平常的午後,他突然走出了宿舍,從樓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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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輝一躍而下緩慢的長鏡頭,
小輝張開手臂,從背後看就像一個展開翅膀想要飛翔的鳥。
只是沉重的現實讓他們根本飛不起來,於是只能在短暫的翱翔後歸於死亡。
如果說之前的兩個故事,還有具體的發泄對象:貪官和暴發戶。
而小輝面對的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是更為抽象的「社會」,
於是他的解脫只能來自對自己的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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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故事結束,影片結局:
刑滿釋放的小玉去了山西,
在被大海殺掉的焦老闆的勝利集團里找工作,
這裡的異鄉並沒有安寧,大海殺人過後的血跡還沒有乾涸,所以不管去了哪裡,現實的生活都一樣一地雞毛,小玉註定在這個紛擾駁雜的世界裡無處可逃。
她出門看到破敗的古城下有個戲班子在唱晉劇《蘇三起解》。
戲劇里反覆重複著一句台詞,你可知罪?
畫面從含冤跪地的蘇三變到皺眉凝聽的小玉,最後到看戲的民眾。
END!!!
這部電影中動物隱喻隨處可見,鞭打的馬,宰殺的鴨,公路邊待宰的牛,被放生的魚,最終,馬累死,鴨果脯,牛被收回籠子,魚窒息。
它們都生存在食物鏈的底端,要麼掙扎,要麼待宰,要麼期盼放生,命運從來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動物如此,人亦然,十三億人里的四個甚至更多的普通人,命運真是天註定?
一部好的文藝作品會給人以感動和思考,一部以殺人和自殺為題材的電影能使人感動,確實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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