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胸大，但是我腿長啊！」
01
後台經常收到留言：亞姐，我看你言必稱自卑，可看你行文潑辣，動輒說自己才貌雙全，我也想像你這麼自信啊！
雖然總感覺有哪裡不對，但我還是決意講一講如何自信：就是堅信自己是美貌與智慧的化身。
自信是個很玄妙的東西，忽隱忽現，時有時無。底子再自卑的人，卻也有突然自信的那一刻。
比如你某天睡飽了起來，端詳鏡子里的自己唇紅齒白，風姿綽約，頓然自問自答：魔鏡魔鏡誰最美，當然是我啦。
你娉娉裊裊、趾高氣昂地走出去，卻發現路上紅香翠綠，各個風情萬種，一下子相形見絀，敗下陣來。
你看，自信這種事，總是輸在無窮盡的對比中。我們自信的G點，通常來自於時不時的孤芳自賞，還有他人的溢美之詞。
我們自信的低谷，通常是把自己放置於社會價值的大體系中，立竿見影的渺小失措。
這也是曾經困擾我無數夜黑風高夜的大難題。作為一個曾經在電視圈、出版圈混跡過，如今徘徊在724線的野雞作家，我給你說說我的朋友圈裡都有誰：
哲學家作家周國平先生，羅馬文學獎獲得者虹影女士，官場文學第一人王躍文先生，著名小臉青春作家九夜茴小姐（排名不分先後，主要為炫耀）等赫赫有名的作家代表團。
還有專註幕後300年的推手大BOSS精英代表團。
還有主持人電視人顏值永遠在線代表團。
還有術業有專攻但依然不給別人活路的斜杠人士代表團。
你說，無論從顏值從事業到才情，我上天入地比，都沒有什麼存在感。
我發條朋友圈，一照一字一句壓力有多大？轉一篇自己的推送，自卑信號又多強烈？
02
可是，我依舊活得挺不要臉，三天兩頭說自己集日月之精華，是美貌與智慧的化身。沒事兒發點嚼碎囈語，也好意思把閱讀量幾千的文章轉發求贊。
轉折在我第一本書出來後，強迫我閨蜜給我寫一篇軟文，她琢磨好幾天，發了一篇「別看這個人看起來傻逼，其實也是個傻逼」的檄文給我。裡面有這麼一段：
她羨慕我臉小，我卻羨慕她腿細。她羨慕我嫻靜溫柔，我卻羨慕她英姿颯爽。她羨慕我遇得良人得佳眷，我卻羨慕她紅塵滾滾殺伐決斷。
我一下就悟了：與其互相羨慕對方的長處，為何不拿自己的長處去嘚瑟，而要去為了短處黯然神傷呢，我們總有一個部分，是拿得出手、遛得出趟的。
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濃縮刻畫了一個面對屈辱失敗自嘲自解，不思進取的悲劇人設。但是，阿Q的精粹已經被現代心理學提煉出來，那就是「精神勝利法」 。
當我們因不自信引起的心理壓力無法疏導時，不妨在「我比他好多了」這句名言中加一點主語和條件：
你胸大，但是我皮膚白啊。
你身高175，可是我體重不過百啊。
你寫得一手好文章，可是我燒得一手好菜啊。
你婚姻和和美美，可是我單身狗還有人狂轟亂炸地追啊。
所以我雖然文筆難以望大師們項背，顏值偶爾在線，事業不溫不火，無論發點啥，只要腦補已屏蔽那些對應相關人等，就能心安理得。
比如發自拍假裝靠臉吃飯的看不到。發文章假裝只有金融精英點鏈接，這就「不這不足比那有餘」了，對不對？
阿Q精神，一副好葯，治得百病，比包好用。
03
你要說，我感覺自己一無是處，什麼地方都落於人後，這又怎麼辦？
是時候要獻出我的奇葩同學了。
我們高中在一個寢室，由於她常年穿一條孔雀圖案的花褲子，花名孔雀。孔雀長得五大三粗，嗓門洪亮。我們下課鈴乍響，就會看到一束綠色的光，怒吼著衝出教室——她去排隊打飯了。
奇怪的是，她對自己總有一種蜜汁自信。她覺得自己天庭飽滿，面若銀盤，傾國傾城之貌，堪比王寶釵，是大戶人家、世家門第，爭先恐後的約親對象。
可是我們學校少男們對她避之不及，因為和她說個幾句話，她就會大張旗鼓地宣傳，某某某對她有意思。
那時候還沒有「自我認知」這個專業術語，我們總結陳辭是：她怎麼也不照照鏡子。她在我們眼裡，是那種拿來鬨笑的神梗。
上大學後我們在一個城市上學，我看她QQ空間里也時常秀自拍，可以看出，雖然照片PS過，可品味有所提升，配上她那些吹得天花亂墜的自戀，我竟然產生了一種「看起來還不錯」的感覺。
有次她誠邀我去她學校吃飯，因為她談了一個男朋友，據她說儀錶堂堂，想讓我辨下人品。於是我就帶著一份八卦好奇心，帶著我大學室友一起去了。
風塵僕僕城南跑到城北，兩年沒見，孔雀還是人未見，聲先到的大嗓門，興高采烈迎接我們。
褪去了少女肥的孔雀，消瘦了不少，衣品也不再是花紅柳綠，簡單大方的T恤牛仔褲，看上去端莊大方，而且還做了院學生會主席，談吐頗有見地。
男朋友也確實長得眉目俊朗，和我們相談甚歡。我打心眼裡覺得，他倆還挺般配。
出了校門我大學室友就叫嚷起來：天哪！那個男生太浪費了吧，應該放到我們師範院校來，洗洗眼睛。
我一怔：我怎麼覺得他倆挺般配的啊？我老同學長得挺大氣的啊，還多才多藝。
我室友目瞪口呆：她給你洗什麼腦了？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人啊。
我突然反應過來，經過八年的洗腦，孔雀是一個好看的、大氣的、能撐門面的女人，這個概念已經定型了。而孔雀能找到這個男朋友，或許靠的也是深度洗腦。
這種洗腦好不好？是不是蠱惑人心？不，我想，這種洗腦就是一種自信，而自信本身，就是一種魅力。並且，孔雀經過自信的洗滌，已然離她想像中的自己觸手可及，獲得男神青睞也情理之中。
當我們和一個人第一次見面，你的第一印象，某種程度上就是你對她的客觀真實評定：長相5分，談吐3分，見地4分。
可自從加了她朋友圈以後，看著她白璧無暇的自拍，看著她活色生香的配文，看著她轉發擲地有聲的文章，你突然就自動加分了。
然後她的形象，就固定成了一枚知性美女。
所以，我們的分數不靠別人打，而靠自己打。我美我棒我舉世無雙，這份洗腦，會日積月累，成為你真實的社會評價。
當然，這份漸行漸定的洗腦，最終服務對象，是你自己。你篤定自己美貌，就賣力捯飭。你堅信自己才華橫溢，就筆耕不輟。你宣稱自己風雅出塵，就插花焚香功夫茶。
倘若用這份洗腦去裝點門面，那就是貽笑大方的虛榮，骨子裡還是缺什麼秀什麼的自卑。
倘若用這份洗腦去建立自信，錘鍊自己，那才是得道之法，畢竟，自信的終極目的，就是靠不懈的信念，和愉悅心境，去追尋更好的自己。
作者：美亞，專欄作家，《南都周刊》香港特約撰稿人，一個放心老去的已婚育少女。微博@美亞在港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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