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的兩首禪詩：吹牛功夫可不一般！
灰墨齋聊舊詩【32】
今天我們繼續聊白居易參禪修道的那些事兒。
據說白居易被貶到江州、忠州那時候，他就開始學習坐禪，和不少禪師過從甚密。在出守杭州時，白居易曾詣鳥窠禪師，有一段精彩的對白。
《五燈會元》卷二記載了他們相見的情形：
白問：如何是佛法大意？
師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白曰：三歲孩兒也解恁么道。
師曰：三歲孩兒雖道得，八十老人行不得。
白作禮而退。
白居易對佛法的確有些研究，我們來看兩首他的禪詩。
《在家出家》
衣食支吾婚嫁畢，從今家事不相仍。
夜眠身是投林鳥，朝飯心同乞食僧。
清唳數聲松下鶴，寒光一點竹間燈。
中宵入定跏趺坐，女喚妻呼多不應。
這首詩等於在說他是在家等於出家，他已經無所謂出入，有點「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意思了，呵呵。
當代名家程風子作品
「衣食支吾婚嫁畢，從今家事不相仍」——支吾，乃應酬對付之意，衣食支吾意即對穿衣吃飯要求不高，能應付就行。下一代男婚女嫁已完畢，不需再操心，可以集中精力到自己的修行上了。
「夜眠身是投林鳥，朝飯心同乞食僧」——這是對仗句，有點莊子「身寄死歸」的境界了，對世間之事看得很淡。
「清唳數聲松下鶴，寒光一點竹間燈」——描寫的是他清心寡欲的生活，寫得也很清雅。
「中宵入定跏趺坐，女喚妻呼多不應」——這就更厲害了，直接說他經常打坐入定，老婆孩子叫他他都不出定，呵呵。
再來看一首。
《齋戒》
每因齋戒斷葷腥，漸覺塵勞染愛輕。
六賊定知無氣色，三屍應恨少恩情。
酒魔降伏終須盡，詩債填還亦欲平。
從此始堪為弟子，竺乾師是古先生。
「每因齋戒斷葷腥，漸覺塵勞染愛輕」——是說齋戒久了慾望慢慢就降低了，把塵世間的名利、情愛看得很輕了。
「六賊定知無氣色，三屍應恨少恩情」——「六賊」是佛教語，比喻色、聲、香、味、觸、法六種塵境，《涅盤經》說：「六大賊者，即外六塵。菩薩摩訶薩觀此六塵如六大賊。「三屍」是道家語，說人體裡面有三個蟲子，專門記載人的過失，在庚申那天去報告上帝。所以以前修道的人在庚申日的晚上都不睡覺，就是為了守著這個三屍蟲，不讓它們上去彙報。那麼為何要庚申日呢？這個說來話長，你只需要知道「庚」在易學裡代表決斷，是奇門遁甲裡面那個「甲木」的七殺就行了。
這兩句牛吹得很大啊，說自己實修功夫很深了，三屍蟲都說此人少恩情了，六根幾乎清凈了。
「酒魔降伏終須盡，詩債填還亦欲平」——吹牛要學學白樂天啊！這兩句吹得多到位啊！「酒魔雖然厲害，看來我也幾乎要把它降伏住了，寫詩以炫文採的興趣也慢慢沒有了。」
為什麼我說他吹牛，因為說不想寫詩還在這麼起勁的寫七律，而且對仗工整，文采斐然，不像前面說過王維的「老來懶賦詩」寫得那麼隨便，呵呵。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就像他嘲笑老子那首詩一樣。他曾寫過一首讀老子有感的詩：
言者不如知者默，此語吾聞於老君。
若道老君是知者，緣何自著五千文。
趙孟頫所書《道德經》
意思是說，老子有雲「大音希聲」、「多言數窮，不如守中」等言，但他為什麼自己卻沒有做到，反而留下了五千字的《道德經》。那這裡我也可以用他自己寫的詩問問白居易，你這又算什麼呢？所以要當高人，只能不說，一說就錯。呵呵，因此《金剛經》裡面佛陀教大家：不可說，不可說！哈哈，這是玩笑話哈。
扯遠了，還有兩句我們把它說完。
「從此始堪為弟子，竺乾師是古先生」——「竺乾」印度的別稱，乾在易學中代表「天」，所以「竺乾」也就是「天竺」的意思。這裡的「竺乾師」大概指佛陀，因為有稱佛陀為「竺乾公」的。「古先生」是道教對佛陀的敬稱，因為道家說佛是老子出了函谷關去了印度變化的，還編出了一部《老子化胡記》四川的青城山上就有，呵呵，這些就不展開講了。
總之這句大意是說，我修到以上那些境界，基本上就可以當佛陀的弟子了，也悟出《金剛經》里那句「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分別」的道理了，佛陀和老子這些悟了道的聖人都一樣，沒有分別。
不是我嫉妒老白的境界哈，我的確覺得老白有點吹，因為人家王維信佛可以幾十年單身不續弦，而老白信佛不光有妻有妾還要定期換歌妓。我突然想到，他被稱為「詩魔」是不是也有點這個原因，哈哈！
從白居易的詩中來看，他家裡有名有姓的歌妓就有十幾個，最出名的當然是小蠻和樊素。唐孟棨《本事詩·事感》中記載：「白尚書姬人樊素善歌，妓人小蠻善舞，嘗為詩曰：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
小蠻腰就是這麼來的，這不是我編的吧？當然白居易對她們的確很好，但好歸好，也恰恰說明他俗情很重嘛。哈哈！
據說白居易六十多歲時，得了風疾，半身麻痹，於是他想賣掉那匹好馬讓樊素離開他去嫁人。可是，他那匹馬反顧而鳴，不忍離去。樊素也傷感的說：「此人之情也，馬之情也，豈主君獨無情哉？」
在白居易七十歲時，樊素和小蠻還是走了。白居易曾有兩首名句說的就是她們：
《楊柳枝》
兩枝楊柳小樓中，嫋娜多年伴醉翁。
明日放歸歸去後，世間應不要春風。
《春盡日宴罷，感事獨吟》
（開成五年三月三十日作）
五年三月今朝盡，客散筵空掩獨扉。
病與樂天相共住，春同樊素一時歸。
閑聽鶯語移時立，思逐楊花觸處飛。
金帶縋腰衫委地，年年衰瘦不勝衣。
這哪裡是悟了道的人該寫的詩啊！哈哈！白居易的閑篇就扯到這裡吧。（灰墨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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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別相信語文書上的註解 要讀王維先讀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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