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親歷」在哥倫比亞的航班上，無法淡定

氣氛是從航班快抵達的時候開始變了的。

飛機越晃越厲害，乘客們開始騷動。在孩子嗷嗷的哭聲中，機長通過廣播告訴我們，天氣太差，降落困難，請大家淡定。

我原本是可以淡定的。

我的駐在國厄瓜多擁有世界上最難起降的機場之一，首都基多的老機場當初就在市區，降落的時候機翼都快掛電線上了。後來在山谷里建了新機場，跑道挨著懸崖，又嚇跑了一批飛行員。有一次跟記者團坐直升飛機進亞蘇尼雨林採訪，起飛三次，返航兩次，最後一次才成功降落。幾年後聽說當地掉了一架相同型號的直升機，也是從印度買來的二手貨，不知是不是我坐的那架。

按說鍛煉多了，心理素質就練出來了。十幾座的小飛機，看著跟公交車似的，我照樣能在上面睡得香甜。只是沒想到，這次在哥倫比亞上空，伴隨著飛機劇烈下降，我不自覺地抓緊了座椅扶手。

風雨幾乎要穿透舷窗撲進來。機艙突然安靜了，沒人說話，也沒有孩子哭。幾秒鐘後，我身後響起了歌聲。

那是一位坐在後艙的印第安老婦人。她穿著層層疊疊的罩衣、披肩、襯裙，帶著圓頂帽，梳著麻花辮，大聲唱起了歌。我聽不懂她唱的內容，但感覺，就像教堂里響起的彌撒曲。

安靜似乎變了顏色。人們從瞪大眼左顧右盼，轉為闔上眼靠著椅背，靜靜等待。只有她，一直在唱。我記得，那天是2012年4月16日。

當我從她的歌聲中聽出一絲疲倦的時候，飛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像她的歌聲一樣穿透雨雲。窗外漸漸亮了，機長廣播再次響起：波哥大是落不了了，趁著還有油，趕緊飛去麥德林備降。

整個機艙爆發雷鳴般的掌聲。

我保證真的是雷鳴般，因為剛剛我還在聽雷鳴。

當地時間28日晚，Lamia航空一架載有81人的客機在接近哥倫比亞麥德林國際機場時墜毀，機上乘客包括前往麥德林參加南美杯決賽的巴西沙佩科恩斯足球隊隊員。當地警方稱，有5人生還。

作者 陳璐新華社國際部記者、編輯，2010-2013年先後在墨西哥和厄瓜多常駐。

監製：李大偉

編輯：劉一楠 陳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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