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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人巷

「話說這巷子啊,每到夜裡就是一片漆黑,任他再好的月亮也照不進光去。逢著每月十五,但凡有人路過便可聽得裡面陣陣嚎哭,似風聲,偏卻沒有風,只有……」說書的先生大約是年齡大了接不上氣,正是咂了口茶換氣的功夫,眾人正聽得屏氣斂聲,就顯得一聲輕笑格外的響亮。


明垣抬頭尋著笑聲處看去,正對上姑娘那雙明媚的眼。


對面的姑娘青紗覆面,看不清容貌,只見得一雙泛著靈動的桃花眼,眼角微微挑起,似是察覺到了明垣探究的目光,微微偏頭逆著那目光看回去,眼角的笑意越發深了。

這樣大膽,倒看得明垣不好意思起來,慌亂中錯開了眼。


這一坐便是一個下午,日漸偏西,說書的老先生飲盡了壺中最後一口茶,收拾收拾準備拍屁股走人,下面滿座的看客也慢慢散了去。鬼使神差地,明垣一直跟著方才對面的姑娘,而姑娘似乎也察覺到明垣跟著她,不禁加快了步伐。


兩人一前一後,不久拐到了一個巷子里,姑娘停步,轉過身來定定看著明垣。


明垣被她突然停住的腳步嚇了一跳,忙整理衣冠,略施禮道:「小生明垣,敢問姑娘芳名。」

姑娘「噗嗤」笑出了聲,眼角飛揚:「你追了我這麼久,就是想問我這個?」


明垣看著那姑娘,晚風驟起,姑娘的衣袂蹁躚,青紗籠在稀薄的月色里。


她說:「奴家落羽,天晚了,公子若無旁的事,就請回吧。」


眼見著明垣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處,落羽的桃花眼依舊上挑,眼底卻再無了笑意。她拂了拂衣袖上並不存在的塵土,轉身走入巷中,一晃眼就不見了。


話說明垣與落羽分別後,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腦海里卻還是落羽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眼,那眼神熟悉,似是從哪裡見到過,好不容易從回憶里捕捉到一點影子,細一想,卻又不見了。也不知走了多久,明垣從回憶里醒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還在巷子里,兩邊都是高高的圍牆,道路陌生,抬頭看看,早已是月上中天的時間。

這麼久都還沒有走出去,明垣不禁有些著急。是他想心事想得太過入迷,沒有仔細看路,可方才他跟著落羽進來的時候卻也沒有走這麼多彎路,記憶里似乎只一會兒就到了。


明垣慌亂中又向前走了幾步,看看周遭的環境,驀然發現這裡自己在不久前還走過,看來這是惹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鬼打牆了。


明垣慌了一陣,但很快定下心來,看看周圍,發現不遠處的牆角下有一塊石頭。他走過去,想,只要翻上牆頭,就可以看得清路了。


明垣一屆書生,翻牆自是有些困難,可是當他氣喘吁吁地趴在牆頭是方才發現,原來自己所處的巷子里空無一人,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這一整條巷子,居然沒有一戶人家亮著燈,在繁華鬧市中間,宛如一條黑色的游蛇,說不出的詭異。明垣忍不住想起不久前在茶樓的說書先生那裡聽來的故事。


據說這一條巷子,原是胭脂花柳巷,也叫伶人巷,出了好些在當時名震一方的戲子名伶。那時它還不像如今這般蕭索,也是一處極繁華的所在。胭脂花柳巷有名伶,具體姓名已不可考,又一說法是,這附近沒人敢提她的名字,因為只要被她聽到,她就會不顧一切來纏上你。

據說那名伶生前,是極美的,曾經有好多人家想要為她贖身,都遭婉拒,世道冷漠 背地裡嚼舌根都說那名伶當慣了戲子,習慣了風花雪月,行為放蕩,自是不肯找個人家來約束自己。閑言碎語不少,名伶充耳不聞,依舊每天化著精緻的妝容,顧盼神飛間又是一段傳奇。


可不論放蕩也好,清高也罷,那麼多人望而不可得的名伶,後來卻不顧一切跟了一個書生,著實讓一眾人等大跌眼鏡,更有吃不到葡萄硬說葡萄酸的人,說著:「我道怎的,原來也是做著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天可憐見讓這窮小子多活兩天,早日考個功名,也好多養你些時候,」話音剛落,又是一陣嬉笑。


據說那書生窮困潦倒時重病倒在路旁,被路過的名伶發現,那書生如何的模樣,已不可考,不過想來當是眉眼如玉,溫良的脾氣。名伶跟了他,從此不再唱戲,粗茶淡飯,不過有曾經認得名伶的人曾看到,某一年的七月初七,窮困潦倒的書生,用一把散銀買了一把骨梳,還親自刻上了名伶的名字。細節如此完整,不曉得是真是假,不過可以看出來,名伶跟了書生後,是過了一段好時光的。


這個所謂一段,截止在某一年冬月,書生上京趕考,一不小心榜上有名,當地一個知府見書生溫文儒雅一表人才,有意將女兒許配給他。

書生變成了舉人,日後必定名鎮一方,必成世家大族,倘若被人知道那舉人老爺的夫人原是個卑賤戲子,卻不知又要惹來多少是非。


用那名伶自己的話說,不過是痴情女遭遇負心郎,話本子里說爛了的故事,還有什麼好提。說這話時名伶眉眼淡淡,身上還穿著書生未離家時她穿得那套粗布裙,依稀還有當年風韻的影子。或許那時,她就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了。


名伶唱了一輩子戲,曉得時移世易,曉得人心易變。她那時唱青衣,骨子裡的冷傲讓她沒有做出任何表示,原本她想著,若是他不回來,自己便不去找他,若他回來談及這件事,就在他說出來之前先一步離開。


怎奈千算萬算,未料得她的意中人也念了一輩子書,曉得兵法三十六式,更知道斬草要除根,於是某一天夜裡,名伶居住的茅屋突然失火,不消半刻便燒個精光,大火過後,人們從廢墟中找出了名伶的屍體,那時她已經懷胎九月有餘,大約,不日就要臨盆。


當年引得眾人一擲千金求一曲的花魁,已變成焦黑的一團。她的鄰居說,當時她是有可能跑出來的,大家都在忙著救火,鄰居看見她一開始還往外跑,還在呼救,可是,就在她即將跑出來的時候,突然不動了,她摸摸隆起來的肚子,然後轉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回火海。


從此那巷子變如同中了魔咒,經常有尋花問柳的花花公子莫名其妙地猝死,平均頻率為每天一個,不到半個月,巷子里的人們就全被嚇跑了,而這條巷子,也慢慢荒廢下來,可是當時已經死了不少人,所以每當十五,那些孤魂怨鬼就會跑出來嚎哭,遇到過路人,還會拉著路人一起永墮地獄。


想到這裡,明垣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卻不料腳下一滑,直接從牆上摔下去,不省人事。


不遠處的一株樹上,一抹青色的影子裊娜地隱在樹影里,又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


次日清晨,明垣從一陣劇痛中醒來,條件反射般去摸摸腦袋,卻驚覺自己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再環顧四周,發現這一處雖說簡陋,卻也乾淨利落,看得出屋主人是個很講究的人。


正疑惑間,但見落羽端著飯菜從外面進來,依舊是青紗覆面,好看的笑眼:「醒了,快來吃點東西。」


明垣遲疑了一下:「你,你住在這裡?」


落羽笑著:「是啊。」


明垣:「難道你是,你是落羽,你是顧落羽對不對!」


姑娘的眼底泛開深深的笑意,映著流光一般:「正是奴家。」江南名伶顧落羽。


明垣連連向後退卻:「你不是,你不是早就死了嗎。」


姑娘倒是淡定很多,輕輕把盛著飯菜的托盤放在旁邊的矮桌上,然後轉過身,正對著明垣,摘下了面紗。


明垣這才看清,原來面紗下面是這樣一張殘破不堪的面孔,鼻子已經沒有了,只有兩個黑黑的洞,其他地方的皮膚也已經殘缺不全,看上去就好像很久之前的傷口結了痂,呈現出硬硬的黑色。


狂風驟起,門窗被吹得噼啪作響,面前的女子依舊是上挑的眼尾,卻再無半點笑意:「明垣,百年已過,沒想到你還是跟你上輩子一個德行。」風把她的發吹的散亂,眼睛裡的恨意似乎要滴出血來,那本來就糾結在一起的皮膚變得更加猙獰。


明垣顧不得頭上的上,慌忙逃竄,卻被落羽抓住,狠狠甩到地上,他不知道她看上去那麼瘦弱的女子為何有那麼大的力量,只是連連後退:「姑娘,姑娘可能是誤會了,小生,從前並不認得姑娘啊。」


落羽冷笑了一聲:「迂腐文人,奈何橋上一碗孟婆湯,你要如何記得你前世是誰,便是聽了一場書,也不曉得書里的人物說的是你自己吧。你倒是安安心心去投胎了,我可是當了一百多年孤魂野鬼。」


「姑娘,便是……便是我前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終究如今已是下一世,那些恩恩怨怨,當放則放吧。」


「當放則放,你一句放下便以為就此無事,可你別忘了,我如今這番模樣全是拜你所賜,你以為一把火斷了所有禍根,那是因為受傷的不是你。明垣啊,沒想到你一點沒變,同從前一樣的迂腐,甚至你見到我的第一眼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如此,你叫我怎麼忘了過去!」


「那,後來這條巷子里死的人,也全都是你殺的?」


落羽冷笑道:「是啊,那些如你一般負心的人,留他何用。」


明垣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地哆嗦,眼見著落羽猙獰的臉越靠越近。


數年之後,一位富商包下了整條巷子,加以修整,據說修繕之時,有工人在裡面發現了一具疑似人的骸骨,只是骨骼已經不全,似乎是被人為折斷、砸碎過,雖說嚇人,但是年頭已久,工人將骨骸帶出去,富商只是看了一眼,便令人丟掉了。


不出多些時日,這片區域又重新繁華起來,茶樓林立,有濃妝艷抹的姑娘倚在欄杆處,對著來往的行人笑得明媚。


一位年輕公子推開了雕花的門,裡間榻上的姑娘衣衫半整,一麵糰扇略略遮住半張臉,桃花眼似是汪了窗外荷花潭裡的水。


公子眨了眨惺忪的醉眼:「你,你叫什麼名字?」


「奴家,顧落羽。」


作者寄語:新人,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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