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德可嚴於律己 但更需遵循中和之道

騰訊儒學·明德講堂

朱高正先生講《近思錄》

改過遷善 克己復禮 第二

三、進德可嚴於律己 但更需遵循中和之道

我們來看下一條，也是來自於《周易程氏傳》的，就是這個晉卦。

大家知道，這個晉卦是這樣。晉卦的卦畫，我畫給大家看看。它下面是一個坤卦，然後上面是一個離卦，這樣叫做晉卦。

下面這個坤，坤就是地的意思。上面這個離，離就是火，引申為日。大家看看，從下面往上看，是不是像太陽從地上冒出來了？這個叫做旭日東升。這個晉，大家看看這個晉字，晉字下面不是有個太陽嗎？有個日，有個日頭在那裡。晉就代表緩緩上進，而且有光明的意思。所以我們講加官晉爵，都是講這個晉。

我講過了，我們畫卦要由下往上畫，自然而然看卦就由下往上看。像大多數的人畫這個卦都是由上往下畫，結果是怎麼樣？看卦也是由上往下看。大家看看，像這個晉卦，如果由上往下畫的話，明明是旭日東升，現在變成太陽西下了，變成日落黃昏。你看，你如果連畫卦的順序都搞錯了，那你讀《易經》讀一輩子你也讀不懂。

好，那我現在就告訴大家，在我們第五卷講《改過遷善，克己復禮》裡頭，朱熹特別挑出晉卦的上九爻。他挑出晉卦的上九爻告訴什麼？晉卦的上九爻，就是上升到極致，晉，上進的意思，你上進到極致的時候，我們先看它爻辭，它說：「晉其角，維用伐邑，厲，吉無咎，貞吝。」大家知道，晉卦是代表上進，大家要記住，在《易經》裡面，像晉卦，怎麼樣才能上進呢？我問大家，你是要用柔才能上進，還是用剛才能上進呢？

我打個比方，比如說，現在這一家公司總經理出缺了，除了現有的三個副總以外，可能還有兩個人也有機會來接這個總經理，我在這兒問大家，是要柔才能升上去，還是陽剛才能升上去？大家想想看，你如果是陽剛的話，你是副總，你說我到公司資歷最深，我學歷最高，對公司的貢獻最大，你講了半天……所以說這應該是讓我來接。我告訴你，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接得上去也坐不了多久。相反的，另外一個也是總經理的可能人選。他說，哎喲，我進來公司的時間沒有老李長，我對公司的貢獻不如老張多，反正，人家要批評你的，你都自己把自己批評完了，自己的長處都不講。自己的長處怎麼樣？我能夠團結大家，我能夠調和鼎鼐，這些你都不講。結果，這種人上去了。因為只有他，才會重視團隊的運作，是不是？

所以說大家看看，晉卦，它是四個柔爻，兩個陽爻。只有第四爻跟上爻是陽爻，其它四個都是柔爻，所以說，陰爻通通得利，陽爻都不能得利。

好，那現在我們來看看晉卦的上九爻，上九爻就是說一卦裡面最上面那個爻是一個陽爻，它的爻辭是這樣：「晉其角，維用伐邑，厲，吉無咎，貞吝。」它的本意是什麼呢？在《易經》的經文裡面，你只要看到那個角——長那個角，角就在最上面的，只要看到角就知道那個是上爻——也就是「晉其角」，你已經升到最上面了，「維用伐邑」。他說，在這個時候你進到最上面了，「維用伐邑」是什麼意思？這個所謂「維用伐邑」，就是說你要討伐自己的城邦。這是什麼意思？也就是說，你要嚴格地整頓自己，修整自己。然後他說「厲，吉無咎，貞吝」，「貞吝」也就是說你做得再好，也有所鄙吝。這是什麼意思？我們來看看伊川怎麼講的。

他說：「人之自治，剛極則守道愈固，進極則遷善愈速。」大家看到嗎？他說人在自修，人在治理自己的時候，「剛極」——為什麼叫「剛極」？因為已經到了上九爻，到了最上面了。你「剛極」，越剛強的時候，你對於善道，你就守得更加地嚴固。「進極則遷善愈速」，晉卦嘛，晉就是上進，你越想要上進，那你見善則遷的速度就越快。

他說：「如上九者，以之自治，則雖傷於厲，而吉且無咎也。」說像上九爻這樣，你如果把這個拿來治理自己的話，雖然傷於嚴厲，這有點遺憾，但還算「吉而無咎」。但是他說，這個嚴厲畢竟不是安和之道，大家想想看，嚴厲能夠堅持多久？嚴厲不能堅持很久的。好，所以嚴厲它不是安和之道，但是如果把嚴厲用來整治自己，還是不錯的。如果你平常生活都非常懶散，為了改變這種懶散的生活習慣，來嚴厲一下，絕對是好的。

大家看看，這很重要。我打個比方，你剛剛開學，開學第一節課是最重要的。如果老是隨隨便便，那個學生整個學期都隨隨便便。如果老師第一節課要求一板一眼，大家就乖，規規矩矩，一板一眼，學習就不一樣了，對不對？所以什麼都慎於始很重要。所以同樣的道理，新進人員來，要求要明確，如果新進人員來，你就隨隨便便，沒有特別輔導他，你希望他將來表現多好，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看在部隊，你剛剛進部隊的時候，一定要先來操一下，這個都是一樣的道理。人家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如果你連三把火都沒放一放的話，那你還當什麼官，還能夠有什麼表現呢？所以說，在這裡，重要的不是放三把火，是要看你能堅持多久。

好，我們繼續來看。

他說：「雖自治有功，然非中和之德，故於貞正之道為可吝也。」這在講什麼？就在講「貞吝」的問題。說你用嚴厲來治理自己、整頓自己，雖然可以見到功效，但畢竟嚴厲有違「中和之德」。什麼叫「中和之德」？就是中庸之道嘛。大家想想看，你很嚴厲，能夠堅持多久？有問題的。所以說，畢竟不是中和之德，所以說，還是有點鄙吝。

所以說，晉卦的上九爻是告訴我們，你在整治自己的時候，偶爾嚴厲還是可以的。但是要記住，不要濫用嚴厲，嚴厲只有在關鍵時刻，要適當來用，比如說從某一個層級要跳到更高的層級，你來嚴厲一下，那是好的。但你如果嚴厲隨便用，搞到最後，用嚴厲也沒有用。

舉個例來講，人家做父親，嚴父慈母。真正的嚴父，我告訴大家，就以我的經驗，我爸爸就是典型的嚴父，很嚴厲的。但是我爸爸在教導我們小孩，從來沒有動過氣，他只要臉色一沉，哎呀，我們就很緊張啦，要很在乎爸爸的感受的。那相反的，那些所謂隨便罵人，隨便罵小孩，整天都在罵，那種嚴厲已經變成敗了自己的德了，也達不到嚴厲應有的效果。所以說我在這裡要告訴大家，嚴厲雖然對自治是有好處的，但要審慎，而且見好就要收，因為嚴厲畢竟違反中和之道。

講者簡介

朱高正，1954年出生，南宋大儒朱熹的第26代孫。1977年台灣大學法律系畢業，1980年赴德國波恩大學深造，1985年獲哲學博士學位。1998年9月獲聘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特邀教授。博覽群籍，學貫中西，向以弘揚優秀傳統文化、重建中國文化主體意識、推動中國全方位現代化為己任。著有《近思錄通解》，德文著作《論康德的人權與基本民權學說》，易學專著《周易六十四卦通解》，《易經白話例題》，作品精選集《中華文化與中國未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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