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法風骨:他們創造了法大歷史上「第一個黃金時代」
在今天的法大,也許你總在匆匆路過禮堂前蔥鬱的草地時,無意間見到錢端升老校長的雕塑露出親切的笑容;也許你在每每走進格物樓,都被大廳中央的「百歲老人雷潔瓊」繡像吸引目光;也許你曾好奇過,校史陳列室中老照片上的人是誰,他們曾經歷過怎樣的故事……
時光改變了教學樓的名字和外表,添置了寢室和教室的空調,更新了一批又一批年輕的面孔,也偷偷帶走了曲折的歲月和歷史記憶,只剩下零星物件,成為孤獨的見證者……
北京政法學院建校初期,他們分別從北大、清華、燕京、輔仁,匯聚到一起,為法大的建設與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同時,從舊時代進入新中國,他們也李靜坎坷與波折。今天,我們一起來走進歷史,了解那些曾經創造法大歷史的先賢。而陳夏紅先生的這本書,無疑是迄今為止對這段歷史、對這十位創校的法大人最深入詳實的研究之一。
讓我們記住這些名字:錢端升、嚴景耀、雷潔瓊、費青、吳恩裕、曾炳鈞、戴克光、黃覺非、于振鵬、徐敦璋。以及本書沒有涉及到的、更多為法大做出貢獻的法大先賢。
政法風骨:他們創造了法大歷史上「第一個黃金時代」
文/陳夏紅
寫這樣一本以北京政法學院成立時來自北大、清華、燕京和輔仁的政法先賢的書,是我由來已久的夢想。學者是學問的載體,是一個大學的靈魂所系。正如梅貽琦所言:「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這個道理自不需贅言。遺憾的是,中國政法大學建校六十多年來,卻還從未有一本書,專門聚焦於其學人群體的學術與志業。拙著算是拋磚引玉吧。
我的本、碩、博都在法大度過,加上多年工作,至今在法大的時間已近十五年。說我把青春獻給法大可能有點矯情,但毋庸諱言的是,無論我以後在哪裡,法大生涯都將是我人生中一段極為重要的經歷,亦將留下永恆的烙印。最重要的是,我在法大受到思想與學術的啟蒙。這一直讓我有濃重的母校情結。不管我在現實中的法大如何灰頭土臉,觀念中的法大總讓我夢系魂牽。有恩不報非君子也。我誠摯地把這本書作為獻給母校的禮物。
這本書中所涉及的學者,正如陳寅恪給王國維的悼詞所寫:「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彰。 先生之學說,或有時而可商。 唯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不管他們的學問如何,命運如何。他們已內化成法大的魂魄。 法大可以沒大樓,可以沒大院,但不可無大師。
站在中國政法大學六十多年的節點上。我們回頭追尋法大的高貴血統。自然難以忽視這個優秀的學術團隊。 也正是因為有數十位當時中國最優秀的政法學者的加盟。北京政法學院才有可能奠定堅實的基礎。並讓法大的未來更加絢爛多姿。
許章潤教授在拙編《法意闌珊處:20 世紀中國法律人自述》序言中寫道:「法政學者因為治學對象關係。這世道人心遂常常牽扯到政道和治道。字裡行間便多了一份不忍之心。 政道無他。一時代一民族打理公共生活的原理和原則。關於政治共同體及其成員的攘讓取捨之道。治道有常。將政道落實為體制化安排。就今日人間秩序而言。一般即為一種法權安排。 政道不彰。天人淆亂。原是人世常態。治道雍蔽。貪瀆橫行。更且無日無之。 幾番風雨。一派蕭瑟。終至人頭滾滾。於是不得不另起爐灶。好一頓折騰。 因而。法學家下筆驚心。情懷難抑。法意蒼茫。凡心腸還在。怎能不充盈不忍呢?!」誠哉斯言!
1952 年院系調整中,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燕京大學、輔仁大學的法律系、政治系、社會系等,被剝離出各自的母體,在原北大法學院舊址沙灘紅樓成立北京政法學院。
由於建校初期人事變動頻繁,究竟有哪些學者來到北京政法學院,並無標準答案。有些學者的名單出現在檔案中,但是他們實際上並未報到。有些學者確實來報到,但他們在這所新生的法學院滯留的時間很短便另謀前程。在這種情況下,貿然確定一份建校之初的師資名單註定是冒險。根據中國政法大學檔案館在「館藏展示:檔案里的法大記憶」之六《我校建校之初的師生員工》一文中提供的信息,北京政法學院成立之初,來自北大、清華、燕京、輔仁四大學的教師。大致情況如下:
北京大學——教授10人:錢端升、張奚若、費青、芮沐、樓邦彥、龔祥瑞、吳恩裕、吳之椿、黃覺非、張志讓。副教授3人:汪暄、陰法魯、王利器。講師4 人:潘漢典、朱奇武、程筱鶴、楊翼驤。助教12人:李由義、羅典榮、周仁、寧漢林、張國華、余叔通、張鑫、歐陽本先、陳光中、潘華仿、張文鎮、林道濂。
清華大學——教授4人:于振鵬、曾炳鈞、趙德潔、邵循恪。講師1人:杜汝楫。
燕京大學——教授5人:嚴景耀、雷潔瓊、張錫彤、徐敦璋、張雁深。助教2人:夏吉生、趙宗乾。
輔仁大學——教授3人:李景漢、戴克光、洪鼎鍾。
這份名單,基本上囊括了1949年時留在北平的最優秀的政法學者。 他們的優秀與卓越建立在兩個堅實的基點上:其一、一流的學術訓練。 他們大都在國外的著名學府接受過完整的學術訓練,足跡遍及美國的哈佛大學、康奈爾大學、威斯康星大學、加州大學,英國的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德國的柏林大學,法國的巴黎大學,日本的中央大學等世界大學翹楚。其二、一流的學術生涯。他們學成回國後,要麼直接在北大、清華、燕京、輔仁等民國教育史上最好的四所大學中執教,要麼先後輾轉於西南聯合大學、中央大學、雲南大學等高校執教。最後轉入北大、清華、燕京和輔仁。
正是因為這樣一份燦爛的名單,將北京政法學院成立之初稱為法大校史上的「第一個黃金時代」毫不為過。中國政法大學常以「中國法學教育的最高學府」自詡。事實上,就1952年北京政法學院的師資力量來說,放眼全國能出其右者真是鳳毛麟角。從該意義上說,說北京政法學院是當時中國政法教育的最高學府,倒也實至名歸。 也正是因為這樣一支耀眼的師資隊伍,使得北京政法學院「一出生便不同凡響」。
我們理當為這些先賢樹碑立傳。使中國政法大學接上民國時期的政法學界最高貴的血脈與傳統。
他們的優秀與卓越無須多言。 同樣毋庸諱言的是,他們一波三折的命運。也確實令人扼腕嘆息。這些先賢1949年之前的命運,與中國近現代史緊密聯繫在一起:辛亥革命、五四運動、軍閥混戰、北伐、抗日戰爭、國共內戰......可以說,在他們的青少年乃至中年時代,中國大多數時間都處於戰爭狀態。 槍炮作響法無聲,接二連三的戰爭,導致「槍杆子裡面出政權」於1949年時成為最現實的政治哲學。但即便在這種環境里,他們依然矢志不渝地選擇政法專業。在國內外受過一流的法律教育後,榮歸祖國,試圖打通政情與法意,為海晏河清後的中國政法事業貢獻力量。他們是法治和憲政的追夢人。
遺憾的是,1949年之後,這些先賢的命運,與形形色色的政治運動緊密聯繫在一起:思想改造、院系調整、「三反」「五反」、鎮壓反革命、整風、反「右」、「大躍進」「四清」「三面紅旗」「文化大革命」......一直到1978年改革開放,形勢才有改觀。這些政治事件,尤其是院系調整,促生了北京政法學院。也使得這些先賢的個人命運,在這些政治風波中浮浮沉沉。接二連三的政治運動,似乎比激烈的炮火更折磨個人的命運。這些先賢幾乎無一例外地受到衝擊。這些先賢中,能夠堅持活到改革開放年代者已不多見。大好的學術年華,便在政治運動中煙消雲散。更慘烈者,便葬身於政治運動之幽谷,徹底被世人遺忘。
在泛政治化的集體主義年代,誰也不可能明哲保身、離群索居,在二十多年的政治運動中巋然不動。在政治運動頻仍的年代,沒有誰是安全的。在一段幽暗的政法史中,也不大可能有誰是完全清白的。稍有區別的是,在諸多政治事件中,個人性格不同,應對策略不同,結局也就稍有差異、大同小異了。
本書寫作的基本態度,便是以「同情並理解」之客觀態度去梳理歷史,接續政法的傳統。但不可避免,必然涉及對歷史事件中每個人物言行的重述。需要向讀者尤其是當事人的後人交代的是,筆者無意於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簡單臧否月旦歷史事件及人物,更無意窺視鋪陳當事人的隱私。甚至可以說,在寫作過程中,筆者對純屬個人隱私的細節,一般略過不提。對於非常年代這些學者的非常表現,亦儘可能客觀而簡略地陳述。在這種情況下,倘若個別細節與敘述依然不利於傳主的正面形象,尤其不符合家屬及後人們心目中的傳主,還請你們多多包涵。
您能夠在這本書中看到錢端升、嚴景耀、雷潔瓊、費青、吳恩裕、曾炳鈞、戴克光、黃覺非、于振鵬、徐敦璋十個名字。 對於北京政法學院建校初期來自北大、清華、燕京和輔仁的龐大學術群體來說,這十位學者確實是這個群體中最熠熠生輝的名字。 但試圖用緬懷的方式追溯法大的學術傳統,僅僅這十位學者在列,確實不無遺珠之憾。
創建初期,北京政法學院國家法教研室合影
事實上,我可以寫更多的人。通過這種寫作,讓更多被遺忘的先賢,重回到這珍貴的人間。 只是,限於篇幅和資料,我必須有所選擇。幾經斟酌,我不得不將寫作範圍及取捨標準,確定為如下幾點:第一,來北京政法學院之前。在北大、清華、燕京、輔仁已是教授。第二,北京政法學院成立時確實報到,並實際上在北京政法學院乃至中國政法大學待過較長時間。第三,相關資料相對充足,不至於使行文為「無米之炊」。 我深知,這三條標準,對於那個黃金般耀眼的學術群體來說,難免掛一漏萬。無盡的遺憾,只能在未來,通過其他的方式去彌補。
但無論如何,您可以看到,這本書以個人的生命沉浮為主線。骨子裡卻洋溢著對歷史的溫情與敬意。無論如何,無論那些尊貴的名字是否在這裡出現,這本書都是向這個群星璀璨的學術群體致敬之作!
遙想中國政法大學的命運。從北京政法學院誕生之初。我們便牢牢地打上政治的烙印。 校方常言,國家興則法治興,法治興則法大興。以法大為共和國培養出幾十萬法律人才而自喜。 中國政法大學建校已經六十多年,凡我在處,便是法大。法大興衰,人人有責。我們不光要向先賢致敬,更需對現實反思:為什麼我們曾擁有這麼一大批卓越的學術群體,卻沒有產生與他們的學術背景相應的學術貢獻? 為什麼他們在北京政法學院及至中國政法大學。其經歷、其遭遇、其命運卻讓人擊節嘆息? 他們對法大到底意味著什麼?......我深信,只有這樣嚴肅的反思,才能夠為法大的未來插上騰飛的翅膀。
作者致謝
感謝中國政法大學終身教授江平先生欣然為本書賜序。 先前,江平先生將他晚年最重要的兩本書交由我來執筆,榮幸之至。而今能夠在新書上有他的親筆序言,喜不自勝。
感謝中國政法大學李曙光教授的寬容。七年前,承蒙李曙光教授慷慨將我收入門下,提點我一窺破產法世界的冰山一角,師恩不待多言。另,若沒有這本書的寫作,早務正業,我的博士論文理當會更早完成。對他的理解與寬容,我感懷於心。
感謝劉蘇里、何兵、慕容雪村等中國政法大學校友,為本書撰寫了精彩的推薦語。
感謝中國政法大學檔案館王改嬌、李克非、靳向麗、孫學英、錢秀萍等工作人員,按照學校安排,為我提供了檔案查閱服務。
感謝中國政法大學白晟副教授慷慨提供《費青文集(未刊稿)》,使得費青一文修訂時獲益良多。他亦對費青一文貢獻了建設性的修改意見。
素未謀面的劉訓練先生,幾年前就通過電郵發來有關戴克光先生的一則史料,這次也用上了。 在書稿搜集資料、寫作及修改過程中,錢大都、曾爾恕等這些學者的後人,提供了寶貴的修改意見。馬城的學友孫正隆亦利用回國之機,幫我背來一本和吳恩裕有關的書。
感謝艾群女士,為本書提供部分她多年來艱辛搜集的珍貴圖片。
感謝中國政法大學黨委副書記高浣月教授、中國政法大學黨委宣傳部前部長劉長敏教授對本書立項、資料搜集等工作的支持。感謝孫黎萌女士的大力協調。
李海艷女士幫助我完成本書初稿的校對大任。她以專業圖書編輯的素養,消除了本書中本來存在的種種硬傷。這本書倘若尚有可取之處的話,她的功勞不可磨滅。 這幾年,我們的生活發生了很大變化:這本書寫作時,我們尚在戀愛的長征中,如今這本書將要出版。我們已結婚三年。陳斯荷小朋友也兩歲多了。
感謝法律出版社安排本書出版事宜,尤其感謝法律出版社學術分社孫東育女士、本書責任編輯高山先生、黃倩倩女士、本書題字董彥斌先生、美編馬帥先生。
從開始構思起。我一直在想為這本書取一個溫暖的名字。1949 年2月22 日,中共中央發布「關於廢除《六法全書》和確定解放區司法原則的指示」,徹底終結中國的法政傳統。本書中涉及的這十位學者的命運也陡然一變。運動面前不得不使盡渾身解數,求取在新時代生存的智慧。新法與舊法的糾結,成為左右那些優秀學人命運的關鍵詞。新法舊法之爭,也成為1949年後較長一段時間裡中國法學界爭鳴乃至鬥爭的核心。於是,我決定就用這個名字:《風骨——新舊時代的政法學人》。我想,記下他們的風骨也好。 讀者諸君。以為然否?
謹以此書獻給母校法大。 無論如何,我是愛法大的。
(本文節選自《風骨:新舊時代的政法學人》代後記,標題為法大人編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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