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那麼體面幹什麼？我只有一次生命

情感 11-05

要那麼體面幹什麼？我只有一次生命

作者｜牧沐

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北師大心理學院碩士

牧沐心理諮詢（mm_psy）平台創辦人

為什麼「好工作」我就是干不下去？

W姑娘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老師，我想知道我是什麼毛病，我覺得我已經不正常了。」看著這個清秀的姑娘黯淡的眼神和蜷縮成一團的身體，我感覺到陣陣心疼。W姑娘是應父母要求來的，「你去看看吧，看看你是不是有病？這麼好的工作，你說你不想干，你到底想幹什麼？別人都能做，為什麼你做不了？」

大學畢業後，在父母的要求下，她考入當地一家國有銀行，這是一個被周圍人艷羨令父母非常滿意的工作。工作穩定、收入頗豐，又有社會地位，「怎麼看都覺得好」。

她跟同事相處的不錯，雖然她是名牌學校畢業，但是沒有架子，對每個人都很和氣，大家也很照顧這個新來的小姑娘；她很努力，業績雖不是最好的，在新人中也算突出的；每個月的錢留下一點零花，其他都乖乖地交給媽媽存著。每天按部就班上班、下班，周末看看書、聽聽音樂，跟好朋友逛逛街。媽媽也開始安排不錯的男孩子跟她相親，她雖然不情願，也還是會見一見，日子過的安逸舒服。就這麼持續了半年左右，事情開始變得不對勁。

她從唉聲嘆氣變得沉默不語，又開始變得神思恍惚。父母認為她是太累了，讓她請假休息幾天。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努力去討領導同事開心，讓他們喜歡她是有多辛苦；每天跟客戶營銷辦卡、理財產品、保險產品，保持一個激情滿滿的樣子是有多為難，每天擔心完不成業績，擔心會被小夥伴們超過，時刻保持向前奔跑的狀態是有多緊張；每天過的像白開水一樣，是有多無聊。她不知道這樣的工作，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思。

她想離開，父母堅決反對，認為她太嬌氣、太敏感，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意志力不行，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激勵自己，但是都不管用。逐漸的，她懼怕去上班，每天飄飄忽忽，「整個人像行屍走肉」，也因此犯了很多錯，被主管公開批評很多次。最後，她離開的想法越來越強烈，母親說，別人都搶著往裡進，你可好，好不容易考進來卻想走，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最終她還是不顧一切離職了，「再不走我就該瘋了」。她重新考研，三年之後，再次找工作。她用心努力、學業成績優秀、學校背景很好，很容易找到了一份北京國企的工作，同樣地，收入不錯，很體面，還解決了北京戶口。她再次遭遇第一次工作類似情況。不顧父母的強烈反對，她還是離開了。又找了另一份工作，依然如故。

三次工作經歷的失敗，讓她對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信心，父母、男朋友也非常失望，覺得她有病，她也覺得自己是有病了。我們一起設定諮詢目標，她說，老師，我一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有病？為什麼這麼好的工作我就是做不下去；二是想知道，我適合幹什麼，喜歡幹什麼，我到底要怎麼發展？我還想知道，別人都是怎麼活的，怎麼才能覺得活得有意思。

要那麼體面幹什麼？我只有一次生命

不是工作「出問題」

而是自己「出了問題」

W是眾人眼中羨慕的天之驕子，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著體面的工作，過著優渥舒適的生活。而這樣的生活，於她卻像是牢籠，想要逃脫，但是卻不知逃到哪裡去；一種被束縛、被安排、被規定的感覺真實存在，這種感覺甚至讓她懷疑是自己出了問題。

是W的工作不好嗎，照樣有很多人可以適應得很好，也有人可以藉此實現自己的價值，甚至理想。這跟具體的工作並沒有關係，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我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畢業兩年左右，有一個師姐在認識了半小時之後對我說：「你給我的印象就像是身後有一頭狼在追你」。

這個比喻非常形象地展示了我當時無比焦慮的狀態。每天醒來，我都告訴自己要向前跑，不停地跑，每天都要努力、要好好奮進。但是為什麼要跑，跑到哪裡去，朝著什麼方向努力，跑到什麼時候才能停，努力到什麼程度才是夠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停，停下來可能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這些不好的事情會是什麼，我也不清楚。每一天都在害怕和焦慮之中。我擔心稍微一鬆懈就會被人超過、被這個社會所拋棄。

按照周圍人的看法，我24歲重點大學研究生畢業，無背景、無權勢、無人脈、沒有身材、沒有姿色，憑著自己的能力找到了一份受人羨慕的工作。新工作解決北京戶口，只要我不犯大的錯誤就永遠不會有人開除我，這個鐵飯碗甚至可以讓我就此終老。只要慾望得當，生活很愜意舒服。對於父母來說，這樣的生活簡直是老天格外開恩，而我似乎也該格外感恩，生活的很幸福。只可惜，並不是這樣。我無法真正地享受生活，甚至一度陷入中度抑鬱狀態。

我和W地域不同、家庭背景不同，生活道路也迥異，相似的是從小到大，我們受到的教育如此固化，價值觀如此單一，往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方向上走。要努力學習，要時刻提升，人生最大的目的是要有所成就，要出人頭地，要比別人有出息。當走入社會，當開始自己的生活時發現，這樣的工作、生活並不是我們想要的。但是我們到底想要什麼呢？不知道，也想不到，因為已經習慣於被安排，習慣於去服從。

作為個體的自由意志、思考意識和思考能力被剝奪，被剝奪的過程是如此地「潤物細無聲」，十幾年徹底的洗腦使得這樣的理念、價值觀根深蒂固，我們認為這是對的，以為這就是我們想要的。發現不對時，那麼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自己出了問題，有了毛病？

發展心理學認為，人一般是經由青春期的叛逆，走向自我意識的覺醒，慢慢找到自我同一性，確立穩固的自我。然而，對於W和我來說，找到自己的生活道路，樹立自己的價值觀和人生目標、人生理想，這個心理過程一直沒有達成，而只有完成那些才是真正邁進成熟的里程碑。

要那麼體面幹什麼？我只有一次生命

走出去，為自己而活！

我迷茫、焦慮的狀況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年休假回家跟老媽閑聊。記得當時我問她，這輩子有過哪些開心的事情？她說是我考入了名牌大學的研究生，進了一個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大國企工作。我反覆追問，難道沒有別的嗎，五十多年的生活，以前一件都沒有嗎？她仔細地想了一下，說沒有。對老媽來說，或許曾有一些美好記憶已經遺忘了。但在當時，這確實是她真實的感受。

我忍不住淚流滿面。我50多歲的媽媽，這一輩子開心的事情竟然只是女兒找到了一份還不錯的工作，而這還只是近兩三年的事情。我忍不住為自己、為她哭起來，因為我並沒有如媽媽理解的那樣真正地幸福。當時的我，生活按部就班，貧瘠蒼白的生命力，似乎只有高考、考研、工作這些重大節點作為略微的亮點，而這些並沒有讓我覺得快樂和幸福，反而陷入更大的焦慮之中，幸福和安然的日子幾乎沒有。

我告誡自己，我不要過這樣的人生，我不要在多年以後回憶起自己的一生，一片蒼白。

之後，我採取了各種各樣方式去探索自我。包括參加各種感興趣的活動，跟不同的人去交流碰撞，高強度地參加心理學工作坊、學習班、做個人體驗、包括參加陸曉婭老師在師大開設的心理課，同時還有閱讀和寫作。經過一年多的努力，我逐漸接近自己，開始清晰地知道自己是誰，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哪些是我想要的，哪些是外界強加給我的。儘管沒有掌握全部的答案，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生活道路，每一天都在朝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努力。問題依然很多，但是我已經不那麼懼怕和焦慮。

要那麼體面幹什麼？我只有一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