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菜價暴漲，日本菜價為何20年不變？

文 |徐佳 瞭望智庫特約國際觀察員本文選編自：瞭望智庫

近年，隨著中國經濟體量的不斷增大、人均購買力的不斷加強，食品價格也日漸攀升，今年以來，豬肉等常見食品價格再次上漲。然而，在近二十年的時間裡，日本食品價格卻無多波動。相對於廉價的進口食品，日本人更青睞於昂貴的「國貨」。安倍政府積极參与的TPP，對日本人的餐桌意味著什麼？是福還是禍？

2008年，初到日本的筆者被這裡遠遠高於國內的食品價格「嚇了一跳」。面對超市裡50元人民幣500g的豬肉、8元錢十幾根的韭菜、10元錢一小片的魚肉，尚在求學階段、經濟上仍依靠父母的筆者不禁望洋興嘆，深感作為一名留學生在日本生活之艱辛。當時，在日本飯店打工時薪約合人民幣60元，相當於國內大學生做同樣兼職的日薪。

2013年，筆者回到闊別5年的祖國時又被「嚇了一跳」。國內食品漲價幅度驚人，不僅市場里肉菜果蛋這類原材料價格翻番，在北京上海這樣的「前線」城市，在餐廳里為一頓體面的午餐所需支付的賬單已經跟以物價高昂而聞名世界的東京不相上下。

然而，這時日本食品價格幾乎仍然停留在2008年的水平。

2016年初，筆者回到日本，去了曾經打工的咖啡店，發現各種食品的價格與8年前並無二致，甚至比國內同檔次消費更為低廉。

為迅速掌握零售食品的價格動向，日本農林水產省委託民間調查機構長期跟蹤國內主要食品價格動態。

從2003年8月開始，先是針對進口牛肉、國產牛肉、雞肉、豬肉、雞蛋五類肉類產品；到2010年4月，開始對圓白菜、生菜、番茄、黃瓜等蔬菜價格進行定點調查跟蹤。調查遍及全國各都道府縣的470家店鋪，每周向消費者公布最新調查數據。

調查結果顯示，受國際農產品價格變動以及自2014年4月消費稅上漲的影響，日本的食品零售價格雖然略有漲幅，但總體來說基本保持穩定。生鮮海產品及水果蔬菜的價格會因季節變化，但每年同月份的價格也基本持平。

實際上，不僅僅是這幾年，日本的食品價格和薪資水平從20世紀90年代「泡沫經濟」破碎之後就一直沒有什麼明顯變化，與與中國反差明顯。

為什麼日本食品價格能夠保持相對穩定？究其原因，其一，作為發達國家，日本GDP增速緩慢、社會經濟相對穩定，造成物價波動不大；其二，這也與日本經濟自 「泡沫」破碎以來延續至今的長期低迷狀態密切相關——稍作觀察可知，日本食品價格保持「穩定」的時間段與經濟陷入停滯的「失去的二十年」基本重合。

近些年，價格昂貴的進口食品在中國大受追捧，從目前如火如荼的海外代購大潮中便可窺見一斑。但是在日本，情況恰好相反——本土食品在日本人的心裡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價格也遠高於「洋貨」。

以牛肉為例，日本國產的牛腿肉價格約為450日元（約合人民幣27元）/100克，而從澳洲或美國進口的牛腿肉價格則約為150日元（約合人民幣9元）/100克，國產的價格約為進口價格的三倍。

即便如此，只要經濟條件允許，日本人還是傾向於選擇「國貨」，因為「不僅好吃，而且吃著放心」——「國貨」在口味上更能滿足日本人的飲食習慣，並且，「日本製造」不僅僅是品質與安全的保障，其中也深深的凝聚著對日本國民對民族與國家的自豪感和自信心。

一方面，從種植/養殖、加工到包裝上市，日本人非常注重農產品的品質。

在日本逛超市，經常能看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在一些蔬菜的外包裝上，會印有精美的彩色照片。當然，不是蔬菜的圖片，而是種植那棵蔬菜的農民「玉照」：一位臉上掛著燦爛笑容的農民，手上的籃子里裝滿了剛剛採摘的新鮮蔬菜。有的照片上甚至會標記農民的姓名。日本人認為此舉有利於建立起消費者對生產者的信任，從而安心購買食品。

此外，有些食品包裝上還印有二維碼，用手機掃描後即可自動登錄蔬菜生產者的個人網站，查詢這株蔬菜的營養成分、生產環境、曾經施過什麼肥料等相關信息，可謂「無微不至」。

另一方面，日本政府對於本土食品的安全檢測非常嚴格，日本食品企業大都保持高度自律，因為一旦發生「醜聞」對其來說將是致命的打擊。

2000年，「雪印」乳產品醜聞（把過期牛奶作為原料重新使用）在全日本引起巨大震動。有著75年歷史雪印公司是日本有名的乳製品巨頭，長期以來深受消費者信賴，此次醜聞將這家久負盛名的公司推向萬丈深淵。

日本各超市將雪印產品全部下架處理，公司立即在各大媒體上向消費者誠摯道歉，但並未得到原諒，日本民眾自此對其深惡痛絕。社長引咎辭職也未能消除事件的惡劣影響。2001年，該公司關閉了5家工廠、裁員千餘人，損失不可挽回。

日本農林水產省調查數據顯示，約有80%的消費者在購買食品時會關注產地（是否國產、是否是該食品的著名產地）。

日本農林漁業金融公庫曾在全國各地隨機選取年齡在20歲至60歲的2000人作為對象，在網上就「在國產食品比進口食品的價格貴多大範圍之內，你會選擇國產食品？」展開調查。結果，67.5％的人在國產食品價格高於進口食品10%的情況下願意選擇購買國產食品，將此數字提高至20%時，依然有32.7％的人表示會選擇「國貨」。

總體來說，對於食品消費，日本人最關注「健康、安全」，約佔調查人數的43.5％，其次在於是否為「手工製作」，約佔39.7％，這裡以40歲至60歲以上人士居多。此外，約有27.8％的被調查者表示關心「實惠」和「味道」，以20歲至30多歲的消費者居多。實際上，不同選擇傾向與日本不同年齡層人群的收差異相關。

2014年日本全國工薪階層收入情況統計表（日本國稅廳）

根據2014年日本全國工薪階層收入情況統計表可知，40歲至60多歲的人群收入較高，而20歲至30多歲的年輕人收入相對較低，兩者年收入相差約20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12萬元）。將此數據與農林漁業金融公庫所做的調查結果對應比較，不難發現，高收入人群更重視、或者說更有實力去追求食品的「健康、安全」。他們是消費高價國產食品的「主力軍」。

TPP是美國力推的高標準自由貿易協議。對此，安倍政府表現得十分積極，而日本民眾對此十分反感，反對抗議活動時有發生。

對日本人的飲食生活而言，加入TPP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首先，加入TPP將導致日本進口食品價格大幅降低。這是對日本民眾飲食生活最直觀影響。

譬如，長期以來，日本大米幾乎自給自足，價格因產地不同而略有變化，一般價格為每公斤500日元左右（約合人民幣30元）。目前，為了保護本土農業，日本對進口大米徵收的關稅為778%。

加入TPP以後，將對大米新設零關稅進口配額，屆時，廉價的進口大米將湧入日本國門，必然導致大米價格下降。不僅是大米，水果、蔬菜、肉製品以及紅酒類等食品也將分階段降為零關稅。對於普通日本民眾來說，食品價格降低無疑是飯桌上的福音。

其次，放寬對進口食品的限制，將給脆弱的日本農業帶來致命打擊。

由於日本國土山地居多、平原稀少，可耕地少、難以實行大規模機械化作業，加之勞動力價格不菲，因此，本土農產品人工成本相對高昂。並且，日本政府、企業及消費者對食品質量事無巨細、近乎苛刻的高標準、高要求，在保障國民「吃的放心」的同時，必然導致食品生產成本大幅上升。一旦廉價的且量大的農副產品進入日本市場，勢必給日本農戶帶來巨大衝擊。當然，這種考驗也為日本提供了向「強勁農業」轉變的機會。

近日，由於熊本地震影響，國會難以花時間來討論此決議，因此，日本將放棄在本屆國會通過TPP法案，加入TPP的腳步似乎暫停了下來。在國民普遍抗議的情況下，日本政府會否如通過「新安保法」那樣強行加入TPP？如果加入，日本農業是會從此一蹶不振，還是會抓住機會提高生產效率、實現新型農業轉型？前景仍不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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