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均：我的事業在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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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均：我的事業在祖國
知識分子2016-11-06
王志均：我的事業在祖國
2016-11-02 王志均 科學春秋
?王志均（1910—2000），詳細介紹見文末。
撰文| 王志均
責編 | 艾維、鄧志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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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詩人主要的天賦是愛，愛他的祖國，愛他的人民。
——聞一多
我常常想，一個人生在什麼時代是自己無法選擇的。對我來說，恰恰是生在中國和世界動蕩最大的時代，許多夠得上是世界頭號新聞的事件都發生在這段時期里，說它是一個偉大的變革時代也是不為過的。
我生於清末倒數第二年即1910年。當時的清王朝腐敗透頂，與帝國主義列強訂了許多不平等條約，喪權辱國，民窮財盡，把中國淪於半殖民地地位。多少仁人志士拋頭煩、灑熱血來挽救中國的危亡，終於發生了清王朝的覆滅和民國的誕生。此後若干年軍閥混戰，內憂外患預仍，帝國主義者及其走狗們橫行霸道，導致哀鴻遍野，民不聊生。接著發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五四運動、抗日戰爭、第二次世界大戰、解放戰爭、全國解放、建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解放後，又經歷了「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以上這些活生生的事實，偏偏都出現在我這不平凡的一生里。今天，又幸運地迎來了科學的春天。正是：幾番風風雨雨後，又見明明媚媚春。是為序。
一、接觸中國社會
我體會到，接觸和了解我國社會，對於培養一個青年的工作能力和紮根於祖國大地的思想，是大有幫助的。我出生於太行山區土地貧瘠的昔陽縣的一個中農家庭里。這個縣由於大寨而一度名聞全國。
?王志均出生的昔陽縣（圖中紅色陰影部分）現今的地理位置。來源：谷歌地圖
在新舊交替的時代背景下，我幼年時的學習帶有濃厚的時代特點。我讀的是「舊制」小學，共七年，一除國文、算術外，還要念四書、詩經、古文等書，而且要求背誦。由於幼年時記憶力強，背得熟練，直到今天還能背出很多。但當時沒有開講，有許多話是只會背誦，不解其意的。小學畢業後，由於無力升學，自學了史記和大本王風洲綱鑒等歷史著作，打下了一些中國歷史的基礎。此後，閱讀我國歷史資料成了我一生的業餘愛好了。
我從小就在農村參加家庭和農田的輔助勞動，了解一些民間疾苦。我就讀的中學是美國教會在山西興辦的，花錢少還能工讀，正是通過工讀，解決了我上中學的經濟問題。在高中時，我曾利用寒暑假在農村辦過幾期農民夜校，掃除文盲；還在農村進行過婦女不纏足、破除封建迷信等宣傳活動。上清華大學時，我曾聯合我縣在外上學的學生於寒假回縣裡貼標語、遊行，打擊危害鄉里的某劣紳的不法行為。現在看來，我當時這些似乎對社會有益的行動，實質上都是改良主義的，對於沉睡了幾千年的中國封建社會，只不過像在大海里激起一些小浪花，起不了什麼大作用的。只有在共產黨的領導下，搬走了三座大山，解放了全中國，中國社會才得到徹底的改變。
1952年參加最末一批廣西農村的土地改革運動是我平生最激動心靈的一件大事。原來以為我們這些知識分子只不過是去參觀轟轟烈烈的土改場面，提高一下政治覺悟罷了，實際上由於土改在那裡大面積展開，正需大量工作幹部，我被分配到農村第一線工作。剛下去第二周，就有我團的一個工作隊員被階級敵。槍殺，說明鬥爭是十分激烈的。經過三個多月的努力，終於勝利地完成任務，本打算可以回京了，但因工作需要，又被留下擔任組長，進行了第二批土改。從這段經歷里，我體會到土改確實是一場觸及靈魂的偉大的土地革命，雖然我們的工作和生活十分艱苦，但只有在艱苦環境下克服重重困難取得勝利，才能真正在思想上和能力上得到最大鍛煉。
解放以來，我曾幾次去北京郊區農村參加醫療工作，在缺醫少葯的條件下，我曾6次登上外科手術台做緊急普外手術，挽救了垂危的農民兄弟的生命我愛那些淳樸、善良的農村勞動人民，他們比城市裡那些滿腦子資產階級思想的人，不知純潔、高尚了多少倍。
二、在抗日戰爭後方
?清華大學畢業照，1936年。來源：學部工作局
自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中國人民的歷史就是一部血淚史、國恥史。國恥可以有兩重性，它可以使一些意志薄弱者灰心喪氣，也可以激發志士仁人的愛國熱情。從我記事時起，日本侵略者的面目最為兇惡，因此，仇日心理也極為深刻。1936年我由清華大學畢業後，即到協和醫學院生理系進修，翌年，即發生「七·七事變」，從此，中國人民墮入了民族災難的深淵。
當時的北平協和醫學院仍由美國人苟延殘喘地維持著，但在日本侵略者鐵蹄下生活，我作為一個有血性的但又是軟弱的青年知識分子。面對祖國的山河破碎、黑夜茫茫的現實，心中有說不盡的苦痛。1939年夏，我毅然結束了在協和三年的進修，帶了兩套生理學實驗儀器，離開北平，萬里跋涉來到戰時後方的昆明，在一個新辦的醫學院建立了一個生理學實臉室。這真有點像剛要出嫁的女兒帶著嫁妝去建立自己的家庭，開始獨立生活一樣。
?1938年，王志均在協和實驗室做實驗。來源：學部工作局
在昆明遇到了許多清華母校師友，精神為之一振，但生活確是很艱苦的。不到一年，又遭到日本飛機轟炸，學校又遷至貴州，生活和工作條件更差，不久又遭日軍進攻威脅，學校又遷至四川重慶。這幾年幾乎年年都要遷移，吃盡了艱苦生活和輾轉流離之苦。目睹國民黨政府的昏庸無能和貪污腐化現象，更使人對國家前途憂心沖仲。終於在1945年8月11日喜從天降，日本侵略者放下武器投降了。消息傳開，人們頓時沸騰起來，聚集到街上，形成浩浩蕩蕩的遊行隊伍，歡欣鼓舞的心情不可言喻。當時大公報上刊登了杜甫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一詩，使我感慨萬分。詩人在一千多年前因安史之禍避亂蜀地（也是在四川），聽到官軍收復北方失地的勝利消息，十分激動，高興地詠出「初聞涕淚滿衣裳」和渴望回鄉的「漫卷詩書喜欲狂」的歡欣詩篇，以及「即從巴峽穿巫峽，使下襄陽向洛陽」的回鄉路線。這同我們當時的心情十分吻合。我當時也流著眼淚重讀了這首詩不知有多少遍，好像杜老夫子是專為我們寫這首詩似的。這說明我們只有與詩人有設身處地的相同遭遇時，才會對詩的藝術感染力量有更深的認識。
我一向喜歡閱讀古詩詞，在民族存亡的時代背景下，特別愛讀文天祥、陸遊、杜甫等的愛國主義作品。記得我在清華大學理學院讀書時，還選修了文學院聞一多先生開的《杜甫》這門兩個學分的課，從而對詩聖杜甫和詩人聞一多留有深刻的印象。後來聞先生慘遭殺害，更激起了愛國民主人士和全國人民對國民黨反動派的憤怒和仇視。我認為，愛國精神是我國人民傳統民族精神的一個重關內容，千百年來從未衰減。中國人民從來就有圖存自立的氣概和能力，從這些由愛國熱血凝成的作品中：可以受到生動而深刻的愛國主義教育，增強民族自豪感和民族自信心。回想起來，這一愛好對我一生確是有影響的。
三、美國政府對留學生回國的阻撓
?1946年，出國前與夫人周宏達及兒子合影。來源：學部工作局
我是於1946年即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一年獲得美國一項獎學金赴美學習的。當時的美國正處在戰後恢復階段，物資並不豐富，許多軍人轉業回校上學。我的導師是著名的消化生理學家艾維（A.C.Ivy）教授，為人和藹可親，對中國一向友好，由世界各地前來隨他學習的人也不少。在美國讀博士學位一般要四五年。美國移民局對留學生留美期限管理很嚴，每年要到移民局去辦理延長手續。在約三年完畢後，它要我交付保證金五百美元（相當於現在的五千美元），保證在畢業後一定離美，離美後才能將保證金退還。當時正是1949年初，我國內解放戰爭進行得很激烈。但形勢很快急轉直下，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美國援華努力也頻遭失敗。隨著，國民黨軍隊撤離大陸，人民中國誕生。這使美國朝野大為震驚，從而惱羞成怒，加劇對新中國的仇視，新中國看成故人。美國政府一反常態，來了個180度的轉變，嚴格控制不讓中國留學生回國，其目的顯然是不把美國培養的科技力量提供給它所認為的敵人，其居心是不良的。
但我對美國人民卻留有良好的印象。他們一般坦率、熱情、友好。這裡記一個插曲。約在1949年的某日下午，我曾有機會到美國東部去訪問巴爾的摩市的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的生理系。當時由Wolsey副教授接待我，我倆談得很投機。他告訴我，我國的汪敬熙先生（曾任北大教授、中央研究院心理研究所所長）和張香桐先生曾先後在他那裡學習過，都工作得極為出色。他特別稱讚汪先生，不僅業務水平高，且精通西洋歷史，連他們西洋人都望塵莫及，言下之意十分欽佩。他還盛讚中國學者知識面廣、工作勤奮踏實。他隨即約他夫人一起請我到飯館吃飯，飯後又驅車帶我觀看了巴爾的摩市的夜景並送我回旅館。我們萍水相逢，竟如此熱情，令人感動。當我返回芝加哥我的學校後，立即買了一本英文西洋史閱讀。雖然努力讀了一遍，但由於根底淺、年齡大，印象不深；而這本書迄今仍靜靜地躺在我的書架上。
我是在1950年上半年作回國安排的。我曾多次向旅行機構訂回國船票（當時主要是乘船），但都訂不到；乘英國船經香港或到加拿大乘飛機經香港回國也無希望。多次與英國駐美使館交涉，才知道是美國政府暗中作梗，不讓他們賣票給回歸中國大陸的留學生。當時我們對於美國政府這種無理態度感到驚奇和憤怒，就由打算回歸祖國的思想進步的留學生組織起來，一致向美國國務院寫信表示抗議，並堅決要求離美回國。這樣反覆交涉和相持不下的局面一直特續了半年多，我的博士學位也於1950年6月獲得，就全力進行回國交涉工作。這時各種謠言四起，都在抵毀中國共產黨，許多都是由傾向台灣國民黨的思想右傾的留學生製造傳播出來的。一些好心的美國朋友也勸我們不必急於回國，不妨先等待一段時間看一看再說。但在同年6月下旬朝鮮戰爭開始了，我們心中無比緊張，害怕一旦中美戰爭爆發將更難回國了。
不久，美國政府的態度又來了個180度的轉變。通知我們可以回大陸中國了，他們將有一艘船開往遠東，在香港可以登陸，立即可以賣票。並聲言，如果川資缺乏，還可以向美國國會一院申請資助。實際上，他們這一「友好」態度，不外是既然我們堅決回中國，那就再伸出橄欖枝用小恩小惠來收買人心。美國政府這兩次大幅度改變態度，正是為它的反動的政治目的服務的。
有一天，忽然接到通知，要我們立即動身離美。所乘的是一艘美國船，約有我國留學生百餘人，還有赴朝鮮戰場的美國士兵。經過二十餘天的飄泊，終於靠近了祖國大地，當在地平線上望見祖國南海岸的陸地時，心中不知有多麼喜悅，興奮之情難以言喻。但當船停泊在九龍碼頭時，又一種令人氣憤的情景出現了，英國警察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不許我們自由登陸，深怕我們偷越到香港。真見鬼，我們連廣闊的北美大陸還不願意呆，還愛呆在這個沾滿銅臭的彈丸之地？真可笑至極！接著，由幾十名英國警察把我們「解送」到廣九鐵路火車上，又一直在旁看營，「解送」到邊界地深圳下車，才算完畢。這再一次暴露了美英政府敵視人民中國的極端不友好態度。
當我們在深圳下車時，立即受到祖國領導和同胞們敲鑼打鼓的熱烈歡迎，他們像迎接親人一樣迎接我們，使我們立即感到祖國人民的溫暖，心中無比激動。我們一百多人帶回來的如山一樣多的行李，一概放行，不予檢查，且免費連人帶行禮送到每人所要去的祖國各地。這與美英帝國主義者的蠻橫無理態度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使我們流出了無限感慨的熱淚。祖國呀，親愛的祖國，您是生育我們的慈母，是世界上最疼愛我們的親人，您的旅居海外的遊子，現在又無比歡樂地回到您的懷飽了!
四、在祖國土地上成「家」立業
?1960年，王志均（中）指導青年教師做急性動物實驗。來源：學部工作局
?王志均在指導博士生工作，1985年。來源：學部工作局
?1988年，王志均（右）在北京國際腦腸肽會議上與瑞典著名腦腸肽化學專家Mutt教授及夫人（前排中、左）及加拿大Brown教授（後排）合影。來源：學部工作局
我回國時已經40歲了，正是孔子所說的「不惑」之年。「不惑」也許是頭腦己經清醒到不被事物的表面現象所迷惑吧。在40歲前，我在大學裡進行過7年完全科研，7年完全教學（抗戰時期），抗日戰爭使我失去了一些時間。回國前我就對我的「終身大事」做過認真、仔細的考慮。我出身於一個勞動人民家庭，是由中國人民的血汗養育大的。我家窮，我愛我的心地善良、勤勞一生的父母；我的國家窮，我愛我的養育孩子最多、有著幾千年文化的祖國。我不願在國外長期寄人籬下，「為他人做嫁衣裳」。我毫無非分之想，一無意於官場，二無意於發財。我不怕吃苦，願意走自己的道路做一個創業者，在祖國土地上成自己的「家」，立自己的業，哪怕一切都從零開始，我也心甘情願。我相信，遼闊的祖國大地，可以提供一個我不喜歡專做科研，我對教學有興趣，願意做教師兼做科研。這就是我的志願，一個平凡人的普普通通的志願。
我在回國前曾與北京醫學院（現在的北京醫科大學）生理學教研室聯繫，他們同意我來工作，我沒有提過任何要求，就決定了。那裡有我的老師和同學，估計可以同他們和睦相處。國內在經過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後，百事待舉。我到校後很快就參加教學，但進行科研確實沒有條件，只好從零開始。從此我是祖國大家庭中的一員了，心情是舒暢的。在「文革」前，我每年給二三百學生講授生理課，還給教師和研究生講授專業課。此外，還為北大和北師大學生講授消化生理課，在醫學院兼職指導科研。在教學中我主張用啟發式，反對照本宣科。除了在大學任教40多年外，我還當過小學教師、中學生輔導員，教過農民夜校和幾種短期訓練班，我深深地體會到，講課是一門藝術，當教師的應當花些力氣去研究它。
值得欣慰的是，我教過的學生現在大多都是高、中級專業人才，是新中國建設的中堅力量。有的雖然已過去二三十年，但當他們遇到我時，還津津樂道我在課堂上講過的一些具有啟發性的故事或語言，說是終身不會忘記，這也使我深受感動。我為祖國培養的這些人才，其實也就是我的論文，我的活論文，他們成長得好，為人民服務得好，我這些論文的質量就高。我的祖國養育了我，我反過來報效祖國，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我國的消化生理學在20世紀20年代後半期，即由林可勝教授在北京協和醫學院打下基礎，且卓有成效。但後來他們的研究轉向循環和內分泌生理，消化生理的研究逐漸減少。我於20世紀50年代初回國後，即著手在北京醫學院建立消化生理學實驗室，經過30餘年的努力，我們共發表消化生理原著論文120餘篇，綜述60餘篇，主著及參加編著書12種，共培養消化生理專業人員約百名，分布在祖國各地。現在我國的消化生理學已經是一個有相當基礎的學科了。此外，我從回國時起就擔任中國生理學會的工作，先從編輯《通訊》開始，後來一直擔任中國生理科學會以及以後中國生理學會的職務，並參加學會主辦的幾種刊物的編輯工作，為我國生理學的發展，做出了自己的貢獻。我以感激的心情，回憶中國生理學會前任理事長馮德培先生在改選本屆理事會時對我說的出自他肺腑的兩句話：「不選你當一任理事長，歷史將是不公正的。」他的話將永遠鼓勵我前進。歷史永遠是最好的見證人。
?1956年王志均教授籌備《生理科學進展》創刊前夕給《生理學報》編輯部的信
五、拳拳赤子心
78年匆匆過去了，我將在人生征途上走最後一段歷程。我喜歡前人說的「老牛心知黃昏近，不待揚鞭自奮蹄」這兩句話，常書此以自勉。下面擬對人才培養問題談一點自己的粗淺看法。
我認為一個人才絕不僅僅是有知識而己，在德智體三方面有一不合格，就可能成為廢品。只有培養出德才兼備、體魄健康、有理想、熱愛祖國、熱愛社會主義、有民族自尊心、不計名利、勤勞節儉的青年一代人，我們的祖國才能有更美好的明天。
在某種意義上說，德是人才的政治方向和靈魂，是人才之本。忽視人才的道德因素是很危險的。人的天性都愛美，但美並不僅在於外表，而主要是心靈美。常見一些「學習尖子」，不注意道德的培養，思想不好，科學道德差，甚至可能墮落成為背叛祖國的人。因此，教師應發揮教書育人的作用，特別注意給學生以愛祖國、愛社會主義的教育，讓他們認識到，他們的根在祖國，他們的事業在祖國，這是最為基本的。
我們還要注意科學道德的培養。在科學工作中確實存在著一些人弄虛作假，抄襲別人成果，貶低別人抬高自己，封鎖資料怕別人超越自己，有人甚至自吹自擂，竭力誇大自己，唯恐別人不知道。有的還把一二件貴重儀器據為己有，奇貨可居，不讓別人使用等等。在現今的高技術發展中，個人單幹的機會越來越少了，特別需要有精幹的工作集體，因此，還須教導學生尊重和珍惜別人的勞動，正確對待個人與集體的關係、主角與配角的關係等。在人與人相處中，恩恩怨怨，摩擦、不團結現象，在各單位時有發生，從而產生「內耗」，使組織渙散，工作效率大減。因此，應提倡相互尊重、相互禮讓的作風，要有容人之度。法國浪漫主義作家雨果有這樣的名言：「世界上最寬闊的東西是海洋，比海洋更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還要寬闊的是人的胸懷。」這裡特彆強調，做教師或學科帶頭人的應當自己首先在精神文明、科學道德和氣度修養等方面做出榜樣。我們祖國的前輩科學家，確有不少優秀者，他們不追求名利、不計較個人得失，具有嚴格的科學態度，兢兢業業、鞠躬盡瘁為祖國科學事業獻身的精神，是永遠值得我們學習的。
其次談談體育。對未來一代新人來說，健康也是必要的。有了健康的身體才能有健全的精神，才能擔負起建設社會主義祖國的繁重任務。做任何事都要講經濟效益，培養人才是百年大計，也絕不例外。如果一個學生被培養了幾十年，到頭來沒有做事或僅僅做了幾年事，身體就垮了，這是絕對不上算的。因此，一定要重視鍛煉身體，為將來長期地健康地工作打下物質基礎。對女同學來說，由於她們在家庭中擔任生育和保育的責任較重，更應當重視體格的鍛煉。健與美是不矛盾的。當今的時代，應當摒棄那種封建時代欣賞的林黛玉式的嬌喘微微、弱不勝衣的纖柔病態美，而崇尚那種具有強壯體魄、富有青春活力的健康美。
再次談談智育。智力是一種社會資源，是需要開發的。長期以來，我自己認為教師的主要任務是向學生傳授知識。近些年來才認識到，學校應當把培養學生的智能放在第一位，而把傳授知識放在第二位。在教學中應當改變那種教師居高臨下，「單向」地傳授知識的狀態，應使學生有表達自己見解的機會，還應鼓勵學生對教師的講授提出不同意見。
在開發智力中有兩點是必須注意的，一是培養學生的自學能力，即獨立地獲取知識的能力，這是在當今「信息爆炸」時代必不可少的能力；二是培養學生的創新能力。所謂人才，必須有創新能力。進行科學研究是培養創新能力的最好手段。在科研中主要靠好的思路和堅強的毅力，而不應過分強調新式儀器。這些我都在本刊上發表過意見（1982；13：20.1983；14：376.1985；16：370.）,茲不贅述。這裡我願意引用美國諾貝爾獎金獲得者Yalow在我國訪問後說的幾句十分耐人尋味的話：「…你們現在通過考試選拔人才，這是好的。可是能夠交出一份漂亮考卷的，卻不等於他有思想。人的思想是最為寶貴的。最好的工作要靠最好的思想。」（《生命的化學》1989；4：26）
夜沉沉，我寫得困了，雙手抱著頭伏在書桌上。我看見旭日東升，紅光燦爛。又見那屹立在昆崙山上的一棵草，戰風雨，傲霜雪，挺勁姿。我自己頓時也化成一棵小草，在一個小山坡上生根、開花、結果。
醒來知是夢。書桌玻璃板下聞一多先生的話閃閃發光：「詩人主要的天賦是愛，愛他的祖國，愛他的人民」。
我噙著眼淚笑了，笑得像個孩子。
?2000年王志均院士九十大壽時韓濟生院士題寫的祝詞
王志均（1910—2000），出生於山西昔陽。生理學家、醫學教育家。1936年畢業於清華大學生物學系，獲得理學學士學位。1937年進入北京協和醫學院生理系隨林可勝及張錫鈞教授從事內分泌生理學的研究。1946年赴美國進修，師從美國伊利諾伊大學醫學院著名消化生理學家艾維教授，1950年哲學博士學位，並回國任教於北京醫學院（今北京醫科大學）。1956年加入九三學社。1980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
王志均在胃腺、胰腺分泌的調節機制，消化器官活動對物質代謝的影響以及腦-腸肽的細胞保護作用等方面進行了系統深入的研究，首次詳細觀察了各種食物在小腸中引起腸黏膜釋放促胰液素和促胰酶素的情況；他利用自己設計的胃腸四通瘺進行了大量的相關胃體、胃竇、十二指腸對胃液分泌的作用，證明了迷走-胃泌素機制在胃液分泌神經反射期中的重要性；提出細胞保護可能是胃腸肽或腦腸肽的生理功能之一的設想。王志均直至晚年仍在勤勤懇懇地工作，為國家培養生理學人才，撰寫著作，推動學科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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